第10章 贈仙裳
贈仙裳
許千度捏了好幾個修補訣,可修了半晌卻仍是毫無實效,連斷作兩截的法器都接不回去。
她嘆了口氣:“早知道從前就多花點時間練習法術了。”
元琪安慰道:“魔尊,你初登大位,定是有不少事要忙,一日也不過十二個時辰,難免沒有時間修習法術嘛。”
“是啊,魔界裏的農活太多了,大家都是望天吃飯,還要提防那些來搶糧食的妖族。我剛繼位的時候,和大哥每日都往田裏去,就差住在那裏了。”
元琪好奇:“魔尊不是獨女麽?怎的還有個兄長?”
許千度擦了擦眼角:“那是我母後兄長的兒子,論起來該叫表哥的,可我們都沒有兄弟姐妹,也就沒分得那麽細。我們兩家的父母都走了,他算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原來如此,那你們兄妹治理魔界還真是不易。”
許千度勉強笑道:“我們魔界的事務都是農事,還有便是妖族,但說到底也都是吃食鬧出來的,比不得天界掌管三界諸事來得要緊。”
元琪搖頭:“吃食才是大事呀,凡人都說民以食為天,若是吃不飽飯,如何能有力氣做別的?”
“也是……”
聽她們兩個絮絮叨叨地聊起了魔界,隐在一旁的陵明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天界待了四萬年,素日裏不是關切天界,便是憂心人間,但卻從未想過魔界中人正過着怎樣的日子。
天界掌管仙、魔、人三界要務,似乎衆仙家更為專注凡人,不曾分出些許目光看一看魔界。
聽許千度說來,如今魔界還以耕種為頭等大事,可即使是不通仙術的凡人,也并不全然把心思都放在農務上。
難道魔界曾經的業火,竟流毒至此?
“……算了,元琪,先幫我把這些碎片都分頭收起來吧。我如今法術不濟,實在修補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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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琪點了點頭,同許千度一起收拾了片刻,門外忽地飄進來一張仙氣騰騰、镂花描金的拜帖,後面跟着一個碩大的包裹。
許千度接住一看,笑道:“是孟章神君送來的,他說阿煙姐姐給我做了兩身新衣服,祝我早日拜師成功呢!”
元琪聞言也是歡喜,連聲催她趕緊打開瞧瞧。
包裹剛一解開,便從裏面放出五色斑斓的霞光。許千度飛快着跑去洗幹淨了手,回來後才小心翼翼地拎出一件來看。
那仙裳騰了層朦朦胧胧的雲山藍,色澤頗為飄逸,裙擺微動間,更是流光溢彩。
許千度瞧得兩眼發呆,想了半晌,只能樸素直白地感嘆一句“實在太好看了”。
元琪又催她把另一件也拿出來。
那件也美得過分,但卻是個杏花粉,讓院中的一派秋景生出不少的春意盎然。
見她看得連眼睛都移不開,元琪笑道:“魔尊快選一件換上試試!”
許千度點了點頭,挑了許久,忽地将兩件都摟住,神色糾結又歡喜:“我都想穿!”
院子裏的笑語盈盈,陵明向來淡然的嘴角也跟着彎了彎。
他本以為,這小魔尊私自來登天門,背後必定有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今看來,她的心思倒是簡單,遇上新奇亮麗的裙衫時,也笑也喜,與那些凡間女子無甚不同。
思忖間,他倏地感覺心口一緊。
是鎖情結。
他立即閉目調息,直到将方才生出的歡喜盡數堙滅,心口處才松了不少。
這鎖情結是他親手給自己種下的。
兩百九十年前,發妻提前離世,他遍尋冥界卻找不到魂魄,憤怒之際,想起害得他們夫婦天人永隔的凡間帝王,便偷偷改了那帝王的命簿。
他本以為,這麽做不過是讓這昏聩的君受上幾年災禍,可誰知命簿一動,事情便絲毫不由他掌控。
是年,當朝宰相造反篡位,逼死了君主。
他這才察覺自己的所為越過了正道法規,可凡間已然改換了朝代。
盡管後來他幾次相助那位君主的女兒,幫她重新奪回了江山,可這五六年的人間災禍,卻實實在在讓凡人吃遍了苦。
此事雖在仙界無人知曉,可卻成了他的心結。
幡然醒悟後,他暗中給自己的七情身種了鎖情結,轉而修習無情道。
只要七情動之過甚,那結便會立即收緊,提醒被鎖之人平複心緒,因此才養成了他素日裏不論見着什麽,都一副淡然無波的模樣。
平複了方才生出的歡喜,陵明擡頭望向院中,許千度已然換上了那身雲山藍的仙裙,正準備去孟章的元盛宮拜謝。
他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隐着身一路進了元盛宮。
孟章正與座下的幾名星宿官議事,見許千度安靜地站在殿外等着,便給身邊的小仙娥使了個眼色。
那小仙娥得了令,快步出了前殿,對許千度悄聲道:“魔尊可是來尋商宿星君的?”
“正是。”
“魔尊請跟我來。”
小仙娥引着她繞到後院,莫生煙正在院中練着長刀。
“阿煙姐姐的英姿果然飒爽!”
莫生煙聞聲,回頭望見許千度,刀式未收臉上先笑了起來:“千度來了,仙裳可還合身?”
“太合身了,像是量身做的一般呢!”許千度等她收了刀,上前幾步挽住她。“阿煙姐姐,這仙裳如此飄逸,很貴吧?定是花了你不少銀錢。”
莫生煙沖她眨了眨眼:“雲霞的料子是神君給的,我倒一分錢也沒花,不過出了些力氣,将它做成一件仙裙罷了。”
許千度急急道:“可神君的帖子上只寫了你的功勞,半點不提他自己……”
莫生煙搖頭一笑:“那是他該做的,他得罪了我,我便讓他送我些雲霞的料子。他宮裏好東西多得很,不妨事。”
“姐姐,神君怎的得罪你了?”
莫生煙頓了頓,低頭道:“都是些小事,眼下已然揭過去了,不提也罷。”
見她不願細說,許千度便不再追問,暗忖多半是當值上的事,自己知不知道也無甚要緊。
“阿煙姐姐,我本來想帶件魔界法器送你的,可是今日我的九件法器都在浮宇宮裏受了損,無論如何也拿不出手。等過段時日,我回魔界一趟,給你和神君各挑一件趁手的。”
莫生煙疑惑:“你的法器為何會受損?”
許千度把今日之事同她細細說了一遍,莫生煙了然:“仙君他修為奇高,便是那些威力雄厚的法器,也很難在他手下過上幾個來回。”
“姐姐,我會的修補術都不管用,你有沒有什麽法子?”
莫生煙面露難色:“我從未鍛煉過法器,這把長刀是從下界帶上來的。不如等神君議完了事,我們一同去問問。他生來就在仙界,又遍讀上古仙籍,定有法子幫你。”
許千度的眉頭舒展了一二:“那我就放心了。都怪我在魔界時農務繁忙,沒能好好修習法術,今日才在仙君面前露了醜。”
“妹妹,你萬不可妄自菲薄。”莫生煙語重心長道。“仙君他天生便有寒冰似的靈力,又在東極苦修兩萬年。如今他都四萬歲了,便是你從出生起就日夜兼程地修習法術,也不過三百年,你們兩個怎能相比?”
許千度點頭:“那倒也是……”
隐在一旁的陵明聽了這番話,心思忽然一動。
他也遍讀上古仙籍,甚至還讀了好幾回,論說修複法器之術,更是比孟章那個花花神君要熟悉得多。
法器是在他陵明的宮中碎裂的,可為何那時許千度不請教自己如何修補,這會卻眼巴巴地跑來問商宿和孟章?
這絲若有若無的嗔怒,讓陵明的鎖情結又緊了緊。
他極力平複心緒。
鎖情結跟着他幾乎三百年了,這還是他頭回在一日裏連着兩次動情過甚。
他思忖片刻,覺得若是再待下去,不知還會出什麽岔子,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名小仙娥匆匆跑了來,對許千度道:“魔尊,南天門上有個魔族人正尋你呢!”
陵明腳步一頓。
南天門上向來只有仙家進出,怎會突然來了個魔族人?
難道魔界真存了什麽的心思?
他立即回了身,見許千度匆匆往外走,連忙跟上。
南天門外果然站着一名魔族人。
他的面目生得粗曠,身形甚是高大,穿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衫,光着兩個膀子,肩上扛了個麻袋,底下踩着雙草鞋,正仰着頭到處看,沒有半點凡間話本子裏毀天滅地的樣子,倒似個頭回進城的莊稼漢。
陵明搖頭,心道這魔族中人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更像凡人。
許千度看清來人,提着裙擺奔過去,出了南天門先對離木和豐申拱了拱手:“二位辛苦,這是我表哥,許是發現我偷偷……知道我上了天界,特來看我的。”
沒等兩位仙兵說話,那魔族人忽地吼道:“你還真在此處!”
他三兩步上前扯住許千度,将她拉到一邊,臉色頗為憤怒:“半月前我去你宮中尋你,喊了半晌,卻見個假人坐在那裏。
這段時日我到處找你,連秋收都沒顧上。本以為你莫不是在凡間閑耍,尋了好幾日都沒發現你的氣息。後來想想,你定是來了天界!”
他氣得眼睛都瞪圓了,拉住許千度就要往下界走。
陵明看得心中一揪,正猶豫着要不要現身解圍,卻見許千度一把甩開了那魔族人。
“大哥,我從小就想來天界求道,這事你是知道的。紫薇帝君仁慈,許我入天門,你當為我歡喜才是,怎的非要帶我回去?”
鈎岳聽得生氣:“難道你忘了,仙魔兩界不可互相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