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尋仙師
尋仙師
紫薇帝君連忙收起那張老長的箋紙,擺上一副慈愛的笑:“魔尊的确勤勉,這般早便來詢問拜師之事。”
孟章和許千度朝殿外的日頭望了一眼,心想這都過午了,哪裏早?
紫薇帝君卻背了手,自顧自道:“天市他從未收過徒,這頭一回麽都是要慎重些的。魔尊你放心,本君已然差人去問了,不出七日,定有消息。”
聽了這話,許千度心中很是歡喜:“多謝帝君,不知這七日間需不需要我做些什麽?”
她在現代雖然沒有拜過師,但好歹也做過十幾年的學生,但凡上學,都得繳些學費。
天界收徒雖然沒有這等規矩,但總要從旁的地方向師父表示表示,比如給師父的住處打掃打掃衛生什麽的,好叫未來的師父瞧着自己會是個勤快的弟子。
紫薇帝君卻擺了擺手:“不必,你且等着就是了。”
就在這時,一名小仙侍忽然慌慌張張地奔進殿中,連行禮也忘了,張口便道:“帝君不好了,天市仙君他跑了!”
跑了?!
許千度一愣。
這是為何啊,難道是因為知道自己想拜他為師後,給吓的?
孟章自然明白陵明為何要跑,但餘光瞥見許千度臉色不好,便對那小仙侍正色道:
“天市堂堂一介仙君,在這天界各處來去自由,今日定是到哪位仙家住處拜訪去了,一時不在宮中也是有的。你何必如此慌張,把這當做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禀到帝君面前來。”
可那小仙侍卻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不是這樣的!孟章神君有所不知,今日早起時,帝君便抖出老長一張單子,命我等照着上頭的名號一一去尋衆仙家,請他們往浮宇宮一趟,務必勸天市仙君收魔尊為徒。仙君被叨擾了大半日,不勝其煩,這才……”
“哼哈——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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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帝君突然大聲清了幾回嗓,蓋住了小仙侍後面的那句“這才跑得沒影了”。
淩霄殿裏好一陣尴尬至極的沉默。
孟章摸了摸下巴,借着抽出鐵扇的空檔,給紫薇帝君遞了個眼色:帝君啊,方才我可是盡心盡力幫你遮掩了,誰知你的仙侍這般認真,非要當着小魔尊的面解釋得清清楚楚,不能怪我!
紫薇帝君此刻無奈得很,他做這事,本是存了七分好意,三分找回面子的心思,也沒想着非要讓許千度知道。
如今事情還沒辦成,竟當着小魔尊的面捅了出來,實在叫他這張天官的臉面,無處安放。
見誰都沒說話,許千度只得幹笑兩聲:“呵呵,原來帝君為了幫我拜師,竟這般費心,我若再不多努力一二,将來就算這事成了,只怕衆仙只會覺得我是仗了帝君的勢,逼着天市仙君做我師父。”
一番話說得紫薇帝君和孟章點頭不已,暗嘆這小魔尊倒也頗通人情,頗識禮數。
許千度思忖片刻,又道:“但眼下有一件十分要緊的事,須得立即完成。若這件事做不成,其他的便都是白費力氣。”
孟章收起鐵扇,面露疑惑:“你說的可是拜師禮?若是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們天界與凡人不同,從不拘此等俗禮,倒是為師者需得照管弟子的吃穿用度。若你拜師成功,将來這些都不必愁的。”
許千度搖頭。
不是?
孟章想不出旁的,便瞧着紫薇帝君,帝君苦思片刻,搓了搓手,了然一笑:
“本君知了,拜師後須得随師學道,沒個幾百上千年不好出師。你定是擔憂這期間魔界的安危。無妨,天界和魔界的邊界向來有仙兵駐紮,本君着人看緊一點魔界情形便好。”
許千度又搖頭。
也不是這個?
孟章幹脆虛心一問:“那是什麽大事?”
許千度高聲道:“找到天市仙君!”
……這話,倒也沒錯。
紫薇帝君沉吟片刻:“既要拜師,的确需得把天市尋見。你方才說得在理,本君明面上插手太多也不好……”
他指着站在一旁的孟章:“天市愛去何處,他最知道,問他便是了。”
許千度卻正色起來:“帝君和神君諸事繁忙,我不好事事叨擾的。再者說,天市仙君既然要躲清淨,那便未必會去平日裏常去的地方。”
孟章聽得點頭:“不錯,那你可想好該如何尋他?”
許千度從袖中摸出呈音,嘿嘿一笑:“我想請帝君準我一事。”
***
半刻鐘後,向來沉靜恢弘的天界仙宮突然響起一個通透雲霄的聲音:
“喂喂,各位仙友能聽見嗎?”
不論是正在當值,還是閑散的仙衆,皆是一愣。
這不是昨日入天門的那位小魔尊的聲音麽?
“衆位仙友——我想拜天市仙君為師——可他頗愛悠游——并不在宮中——懇請衆位仙友——幫我尋一尋天市仙君——等我将來拜師成功——必有重謝——!”
這番話似個繞梁不絕的魔音,在各處仙宮的上方飄來蕩去。
不過這魔音倒也頗通人情,絕不往正在安睡的仙家耳朵裏去。衆仙默默思忖,明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這般隔音閉聲的法術,定是紫薇帝君的手筆!
看來小魔尊此番舉止,背後是帝君在撐腰保駕。
說起來,這小魔尊的确有些本事,她這麽一喊,明面上是在找人,實則是在向整個天界宣告她認定了天市仙君,賭的就是天市一個抹不開面子,不得不現身出來,收她為徒。
悟得了這一層,本想去淩霄殿問個清楚的仙衆,紛紛打消了念頭。
左右不過喊上幾日,天界畢竟是天市的家,他再怎麽悠游,終究還是要回來的。
許千度仿佛不知何為疲倦,直喊到太陰星君在天際冒了頭,才堪堪收聲。
次日,那喊聲再一次響徹天宮,還加了一句:
“天市仙君——聽說你喜歡喝蓮花湯——我特意給你煮了一鍋——冷了就不好喝了——!”
竟還做了蓮花湯!
衆仙心裏很是羨慕,很是嫉妒。
那蓮花定是從孟章神君宮中的玉蓮池裏采的!
素日裏,他們想嘗上一口,可是要特特帶着厚禮登門拜訪,說盡好話。
那小魔尊身無分文,也不知她為了一鍋蓮花湯,被迫許了孟章神君何等難辦的事……
衆仙咽了咽口水,遙遙望天,不禁感慨許千度果然拜師心切。
直到第三日夜,喊聲歇了沒多久,浮宇宮中的滾燈總算亮了起來。
天市仙君回來了。
孟章一見那燈亮了,連忙趕去浮宇宮,陵明正悠然地坐在前殿看書。
“你倒是自在,你可知這三日天界發生了何等大事?”
陵明擡頭:“又有哪位女星君成了你的紅顏知己?”
孟章氣得連茶也顧不上倒:“我說的是你的事,小魔尊要拜你為師的事!”
陵明低頭翻了一頁書:“她怎麽了?”
“她戴了呈音在天界到處喊,讓衆仙尋你。後來又端着個湯鍋,從南天門一路喊到了兜率宮,把太上老君的板角青牛吓得發狂,逼得老君那般沉穩的仙,滿天界地追他的牛,足足一日才逮回去。
如今老君再不提什麽‘無為而養’了,把繩子在牛鼻子上拴得死緊。我方才特意去瞧了一回,那四條牛腿還直打哆嗦!”
孟章說得頗為激動,陵明臉上卻無甚波瀾:“她自喊她的,與我無關。”
“怎的與你無關了?!”孟章急得挺直了背。“她把天界鬧成這樣,是為了尋你啊!陵明,她是何人?魔界至尊!你若不答應收她為徒,你猜她會在天界惹出怎樣的大禍?”
陵明合上書頁:“你說得這般嚴重,可我今日回來,一路上卻連半句抱怨她的話都沒聽見,這是為何?”
孟章身子一縮,打了個哈哈,撇過頭去。
陵明把書放在一旁,慢條斯理道:“那小魔尊當日連南天門都不敢擅闖,說明至少在明面上,她是守禮的。
這三日她雖然滿天界地喊人,但我見那二十八星宿無一受了叨擾,皆是容光煥發,顯然睡得不錯。要知道,他們的當值時段各不相同,能施展如此隔音閉聲法術的,天界中有幾個?”
見他猜了個七七八八,孟章幹脆坦白道:“你既已知曉帝君的苦心,為何就是梗着脖子不點頭?”
陵明沏上茶來,飲了一口:“我同你們說過,我道心不穩,不可誤人子弟。”
“你怎會道心不穩?”孟章斜他一眼。“天界中誰不知你天市仙君最是沉穩,便是在凡間傷了情,做起事來也從未出過岔子。你說自己道心不穩,不就是個不想收徒的借口麽!”
“我讓你查她,你是半點沒查到。難道你沒有想過,魔界至尊為何要來天界求道?”
“三界之中,人人向往天道,這有何奇怪?”
陵明搖頭:“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麽簡單。那小魔尊說,她從出世起,腦中便有一個聲音,要她去天界。怕是有誰在她的魂魄裏種了些什麽,又或者……”
孟章取出鐵扇,在桌案上敲了兩下:“你是不是人間去多了,也學了凡人那等七彎八繞的心思?你當此處是凡人話本子裏的三界呢!”
見陵明不答,他晃着鐵扇道:“魔界雖然不歸我們天界管,但魔族人與凡人一樣,魂魄在投胎前得經過陰司的查驗,還要喝一碗孟婆湯,把前世記憶忘個幹淨。要是她的魂魄上種着個什麽,陰司怎會輕易放她投胎?
依我看,她說的那番話不過是些專用來震蕩心靈的套語,什麽從小向往天界,滿懷一顆拳拳道心雲雲,多半都是從凡人那裏學來的,他們最愛說這等子虛言。”
陵明聽得委實無奈,想了想,決定暫且不去戳破孟章的天真無邪。
他飲了幾口茶,見孟章又要開口絮叨老大一通話,勸自己收徒,心思一動,放下茶盞道:“這麽鬧下去也不是辦法,明日我随你去一趟淩霄殿,讓那小魔尊也來。”
孟章面色一喜:“你這是答應了?”
陵明不答,神色清淡地起了身,轉進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