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只是試探
只是試探
三皇子府中,祁闵昭悠哉悠哉地躺在軟榻上,綠兒和青兒一左一右地為他捶着腿。
紫金香爐裏熏着檀木香,聞着讓人不禁有些昏昏欲睡,祁闵昭閉着眼,嘴裏哼着小曲,似乎心情很不錯。
“爹爹。”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
祁闵昭睜開眼,半支起身,朝門口探出半個頭的小丫頭看去,很不耐煩地道:“有事麽?”
小丫頭和祁闵昭長得不怎麽像,軟乎乎的,像一塊白白胖胖的元宵。此刻被祁闵昭眼底的冷漠吓到了,縮了縮脖子,怯怯道:“姨娘病了,可以請大夫來看看嗎?”
她口中的這個“姨娘”是祁闵昭後院的一個小妾,是一個商戶的女兒,當時祁闵昭看她長得不錯,就給擡進了門,後來覺得膩了,也就不怎麽往她那兒去了。
因為覺得那人性子溫順,于是就把小丫頭交給她撫養了。
祁闵昭擺了擺手:“你去找管家。”
語畢,他又想起了什麽,對着跪在兩邊的女子道:“你們倆替她去找管家。”
“你回房裏待着。”他看着小丫頭,如是道。
祁闵昭平時從不讓小丫頭出門,甚至連這皇子府,小丫頭都沒逛完過,不為別的,就只是不想讓小丫頭出去給他“丢人現眼”。
其實主要是怕傅家的人看見了,覺得心裏膈應。
小丫頭圓圓的眼睛看了看綠兒和青兒,濕漉漉的,似乎想哭,可又咬着唇不敢出聲,見祁闵昭又再次躺了回去,只能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綠兒和青兒對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順從地應了聲“是”,随後一同走了出去。
不多時,門便被敲了敲,祁闵昭擡頭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正是那位嚴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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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闵昭緩緩坐起來,不鹹不淡道:“公公前來所為何事?”
嚴盡也不和他打啞謎,開門見山道:“殿下應該知道五公主設宴一事。”
祁闵昭點了點頭:“當然知道,請了許多未出閣的女子,為我那好六弟拉皮條麽。”
他冷冷一笑:“你看,這五妹也是偏心的,我這三哥不也沒娶妻麽,她怎麽不說請我也去赴宴?”
嚴盡知道他在影射別的事,但依舊面無表情的,只道:“我以為……殿下早就習慣了。”
祁闵昭臉色一變,似乎是被撕開了結疤的傷口,還撒上了鹽,他冷下臉來:“嚴盡,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嚴盡知錯了,請殿下恕罪。”嚴盡微微低頭,可面上卻不見得有多誠懇,仿佛只是随口的一句敷衍。
祁闵昭怒極,抄起邊上的茶杯就要砸過去,可看見他額頭上的疤後,還是偏了方向。
茶杯砸在嚴盡腳邊,碎成了好幾片。
可嚴盡面不改色的。
他緩緩道:“殿下,雖然眼下傅家小姐偏向那位,五公主似乎也開始向她傾斜,但您一定要沉得住氣,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祁闵昭面色陰沉,一言不發。
嚴盡又道:“傅家看似站位,實則只是在試探,其目的就是想激我們出手,您莫要上當。”
祁闵昭冷冷道:“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着那個蠢貨徹底拉攏傅家嗎?!”
“殿下莫急,”嚴盡聲音冷淡,“眼下,那一位怕是比我們還要着急,我們只需要等他們出手就好了。”
祁闵昭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嚴盡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便是擡手行禮,随後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還是忍不住又囑咐了一句:“殿下,您一定要沉住氣。”
祁闵昭終于開了口,聲音冷如寒冰:“好。”
他目送嚴盡離開,腦海中卻一直回蕩着他說得那句話——殿下早就習慣了。
……習慣了……
那一刻,他仿佛又站到了那間書房外,手裏抱着剛完成的課業,微微擡頭,透過半掩着的窗戶,隐隐約約看見那位素來嚴厲冷漠的父皇抱着一個孩童,笑容慈愛。
他不敢再看,低下頭,等着大太監通報。
書房的門一開一閉,那位大太監走到他面前,卻只有一句:“陛下有事,不見,您回去吧。”
他低下頭,動了動站得酸疼的腿,午後的陽光很刺眼,曬得他眼睛酸澀。
他張了張唇:“父皇,何時有空?”
大太監道:“奴才不知,眼下太陽大,三殿下還是回去歇着吧,明日再來。”
他沒說話,抱緊懷中的課業,沉默地離開了。
記憶裏,他好像永遠都只是站在那間書房外面……
祁闵昭突然回神,額頭上是不知何時冒出的冷汗,他也不管,只是厲聲道:“衛四!”
黑衣黑褲的蒙面人悄無聲息地出現,跪在他面前,嗓音粗啞:“殿下有何吩咐?”
“林鐘節,我要那個蠢貨死!”
“是。”
——
祁闵正擡頭看了看金碧輝煌的鸾鳳宮,然後沉默地走了進去,身後的徐子墨識趣地停在了門口。
大殿上很安靜,徐夢娴靠在太師椅上,閉着眼假寐,邊上的宮女搖着團扇,輕柔的風晃動着她額前的幾縷碎發。
他垂首,恭敬地站在大殿上,一言不發,似乎是怕打擾到徐夢娴。
可那宮女出聲了,她小聲道:“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徐夢娴睜開眼,慵懶地直起腰。
“正兒,坐吧。”
祁闵正颔首,坐到她旁邊,一個宮女識趣地為他倒上一杯茶。
徐夢娴揮了揮手,周圍的宮女們便全部退了出去。
“母後喚正兒前來,所為何事?”他淡淡的開口,面上沒什麽表情。
徐夢娴輕輕笑了一下:“沒什麽,不過是聽聞五公主辦了場宴會,想問問你可有收到請柬?”
“正兒不曾。”
徐夢娴臉上的笑意深了點,意味不明道:“你那五妹倒也熱心,見六殿下弱冠了身邊依舊沒有人,還特意為她辦了場宴會,供她挑選。”
她頓了頓,微微一嘆:“只是有點偏心了,你這當二哥的眼下不也沒有妻麽,她怎麽不為你着想一下?”
祁闵正抿了下唇,淡聲道:“六弟年紀小。”
“是麽?”徐夢娴點到為止,不再多說了。
她伸出指尖,将那杯茶往祁闵正那兒推了推,笑道:“嘗嘗,上好的竹葉青。”
祁闵正端起來呷了一口,唇齒間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清甜,他垂眸,輕聲道:“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徐夢娴笑了,似乎只是随意的聊着家常:“本宮若是沒記錯的話,那位傅家小姐也最愛這種茶了,以前在宮裏住的時候,母後總是在壽安宮備着這種茶。本宮也總是備着,生怕哪日母後帶着傅小姐來這鸾鳳宮玩,本宮拿不出竹葉青來招待她。”
祁闵正靜靜地聽着,沒有說話。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母後仙逝了,傅小姐也不在皇宮住了,本宮這宮裏也鮮少備竹葉青了,”她看向祁闵正,眉眼間含着笑意,“你今日可算是有福了。”
祁闵正端着茶杯的指尖微微一動,垂下眼簾,依舊沒說什麽。
“不過,那傅小姐依舊是喜歡喝竹葉青的,”徐夢娴随口道,“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的宴會上有竹葉青,所以她才抱病都去赴宴了。”
祁闵正猛然擡頭看去,但徐夢娴依舊只是淡淡的笑着,雍容而端莊,如同院子裏開得正豔的牡丹花。
“母後……”祁闵正動了下唇,想說什麽,但又什麽都沒說。
徐夢娴眼裏的神色似乎一下就冷了:“那傅家小姐怕是沖着你那好六弟去的吧?”
祁闵正沒說話,似乎是默認一樣。
“傅家此舉,怕是要告訴五公主,他們偏向了六殿下。說不定,你那五妹都是偏向六殿下的。”
她笑得冷漠,又有幾分意味深長:“你那六弟倒是好手段,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你看,不過才短短幾日光景,就拉攏了不少人。”
祁闵正握着茶杯的指尖驟然一緊:“母後!她……”
“正兒,你緊張什麽?”徐夢娴打斷他的話,依舊是端莊華麗的樣子,但眼底的神色卻讓人犯怵。
“你該不會以為本宮要出手吧?”她輕輕一笑,“正兒,你難道沒看出來嗎?傅家就是在激我們出手啊。”
祁闵正沒說話,但握着茶杯的指尖依舊很用力,指尖隐隐約約泛了白色。
徐夢娴緩緩道:“傅家大概只是想看看你那好六弟有什麽保命的手段,看看值不值得他們支持。”
“是麽?”祁闵正微微啓唇,把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五指收了回去,藏進了寬大的衣袖裏。
“退一萬步講,就算要出手,也不該是我們,”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笑意深沉,“你那好三弟,怕是已經沉不住氣了。”
祁闵正看過去,可徐夢娴卻不再多說,只道:“過幾日便是望燈節,你約傅小姐去賞燈吧。”
祁闵正淡道:“傅丞相從不讓傅小姐在望燈節那天出門。”
徐夢娴不以為然:“你覺得是不讓她出門,還是不讓她和旁人一起出門?”
“我查過了,那位傅小姐近年來都會偷跑出去。”
祁闵正皺眉,那他約她有什麽意思?
徐夢娴莞爾一笑:“我的意思是,要你到時候去河邊找她,假裝偶遇,陪她一起逛燈會。”
她嫌棄地看了自家孩子一眼:“你怎麽連讨女子歡心都不會?”
祁闵正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