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問玉觀音
問玉觀音
祁君奕回到問風居時,時雨已經起了,有些着急地迎了過來:“殿下一大早去哪兒了?”
很明顯,小丫頭是起來後見屋子裏沒有祁君奕的人,被吓到了。
祁君奕本來想實話實說的,但話到了嘴邊,卻成了:“去外面随便逛了逛。”
時雨見自家殿下不願多說,也不追問,只是指着院中石桌上的一盆白牡丹,問:“那是殿下的花嗎?”
素白的牡丹花在木頭做的花盆裏開得正豔,微風吹過,它點了點頭,似乎是在代替祁君奕回答。
“是我的。”祁君奕走過去,伸手摸了摸花瓣,大概是年冬不久前才澆過水,所以摸上去是濕漉漉的。
不知怎的,祁君奕突然有些舍不得把這盆白鶴卧雪送給孟容輕了。
時雨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祁君奕的表情,突然發現她似乎有些不悅,不解地問:“殿下不喜歡這盆牡丹花嗎?”
“不是,”祁君奕抿了下唇,“我很喜歡它。”
就是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才不開心。
但祁君奕才不會這麽說,她只是移開眼,吩咐道:“把這盆白鶴卧雪收起來,明日我們回宮時,記得帶上。”
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所以祁君奕當即便往外頭走去。
“殿下你去哪兒?”
祁君奕淡道:“去找我師父。”
“可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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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吃過了。”
時雨放心了,但随即,她又茫然了,這麽早,長明觀的廚房也沒開始做飯啊,殿下去哪兒吃的?
微微低頭,時雨的目光落到那盆白鶴卧雪上,她隐約記得風姐姐說過,只有傅家有白鶴卧雪。
所以……殿下是去狐貍精那兒吃的?
頓時,時雨剛放心的心又提起來了。怎麽辦?殿下那般單純,若是被狐貍精騙了該如何是好?
祁君奕可不知道自家丫鬟心裏的彎彎繞繞,她只是出了長明觀,随後運起輕功朝楚歸舟那兒趕去。
楚歸舟住在竹林盡頭,也就是松樹林的邊上,祁君奕走到竹林中那條河的邊上,順着河岸一直走,拐了好幾個彎,總算是看見了松樹的影子。
那條河在此處隔開來竹林和松林,中間橫着一座木橋,離水面很低,不時便有幾點水花濺上木橋。
楚歸舟的木屋就建在河對岸,屋前屋後都種滿了花草,幾只蝴蝶聞着香味在花叢中飛舞,依稀能聽見悅耳的鈴聲,那是挂在屋檐下的一排風鈴。
祁君奕瞧了一眼被水浸濕的橋面,足尖一點,直接運起輕功飛了過去,期間不過只輕踏了橋面一下。
剛落地走兩步,一只雪白的小肥啾就撲閃着翅膀飛了過來。
祁君奕趕忙接住它,小白鳥停在她攤開的掌心,叽叽喳喳地吵着,似乎是在和她打招呼。
祁君奕唇角一彎,伸出指尖輕輕揉了揉小白鳥的頭,柔聲道:“小九,好久不見。”
小九被傅錦玉打傷了翅膀,雖然抹了上好的藥,但依舊不能飛得太高,平日裏它早已飛到了祁君奕的肩膀上,但眼下,它只能在祁君奕掌心踱步。
若是幾日前,祁君奕必定會極為讨厭打傷小九的人,然而此刻,想到那位紅衣女子,她心中竟生不出半點怒意。
祁君奕只能在心中對小九說了一句抱歉,随後捧着小白鳥朝木屋走去,停在門口,輕輕敲了敲。
“師父。”
門內沒有半點聲音。
又去雲游了嗎?
祁君奕輕輕嘆口氣,心裏有些失落,然而轉過身,卻看見一位抱着君子蘭的男子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男子生得秀氣而斯文,皮膚白淨,一雙眸子寧靜若清泉,身上穿着的祥雲白袍有些寬大,襯得他多了幾分孤傲。
小九在她手心裏叫了聲。
“師父。”祁君奕恭恭敬敬地道。
楚歸舟微微颔首,将那盆君子蘭放在屋前的花架上,随後輕輕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
“奕兒,大清早來尋我,有事麽?”他一邊說着,一邊打開門,示意祁君奕跟着進去。
屋內陳設雖然簡單,但卻幹淨素雅,正對着木門的牆上挂着一張古琴,往下則是一個沒挨牆的木桌。
楚歸舟坐下,倒了兩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向祁君奕。
“多謝師父。”祁君奕輕輕地開口,坐在他對面。
小九撲閃了下翅膀,落到桌子上,睜着黑黝黝的圓眼睛,打量着盛着茶水的碎青茶壺。
祁君奕抿了口茶,随後便開門見山道:“師父,我有一枚玉觀音,想塞些草藥粉進去,可開的洞太小了,無論如何都不成功。”
她摘下脖子上的玉觀音,放到桌子上。
楚歸舟掃了一眼,直言不諱道:“好醜。”
祁君奕啞言。
楚歸舟伸出纖細修長卻帶有薄繭的手,拿起那枚玉觀音,仔細翻看起來:“這玉價值不菲,該是皇宮裏的,可這手藝……似乎不是宮裏的工匠啊。”
祁君奕沒想到他師父會猜到這麽多,愣了一下,但還是道:“一個……朋友贈我的。”
“傅小姐吧?”楚歸舟直言道。
祁君奕端着茶盞的指尖動了動,似乎有些局促:“是。”
楚歸舟溫和地笑了笑:“我聽阿姐說過,夜兒留給你的笛子被一位富家小姐用玉觀音換走了,該不會就是這枚玉觀音吧?”
祁君奕沒吭聲,默認了。
也許是因為事情過去太久了,楚歸舟也不生氣,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啊……難怪被那位小姐欺負。”
祁君奕擡頭看過去,眨了下眼,有些不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
但楚歸舟并不做解釋,只是将玉觀音放回桌上,慢條斯理地道:“這玉觀音上的洞太小了,定是塞不進去草藥粉的。”
師父也不知道嗎?
祁君奕有些失望。
指尖輕叩桌面,楚歸舟笑得斯文:“先別失望嘛,雖然塞不進去,但我有個法子能讓這枚玉觀音染上草藥香。”
“什麽法子?”
楚歸舟但笑不語,伸手拈起木盤裏的一片山楂丢入茶杯中,暗紅色的山楂在茶水中起伏,泛起漣漪陣陣。
祁君奕先是微蹙眉頭,随後恍然大悟。
——
傅錦玉一路上坐着馬車飛馳,總算是趕在傅明旭回府前到家了,她從後門偷偷溜進去,盡量避開府裏的下人——對外,她還在房裏卧床養病。
傅錦玉剛踏進閨房,年秋匆匆趕來,道:“小姐,二公子來了。”
傅錦玉眉頭微蹙,一邊在心裏琢磨着他因何而來,一邊往床上走去,無比自然地躺下裝病。
年秋熟稔地放下緋色紗幔。
剛做完這一切不久,二公子傅釩就走進來了。
大旬民風開放,男女大防并不算嚴重,傅釩又是傅錦玉的兄長,從小一起長大的,所以沒有絲毫避諱。
“小妹可好些了?”那玉面書生般的人開了口,手中拿着把折扇,但也算得上是個謙謙公子。
年秋掀開一側紗幔,小心翼翼地扶着傅錦玉起身,仿佛是在碰一個易碎的白瓷。
傅錦玉輕咳一聲,輕聲道:“多謝二哥關心,小妹已經好多了,只是身子依舊有些不适,見不得風罷了。”
傅釩看着傅錦玉紅潤的面色,陷入了沉思。
許久後,他道:“可要請禦醫來瞧瞧?”
“不必了,”傅錦玉輕輕笑了一下,似乎沒什麽力氣一樣,“只是一些小毛病罷了,不必興師動衆的。”
傅釩顯然是不想和傅錦玉多說了,便是直接道:“那二哥就先走了,不打擾小妹休息了。”
“二哥慢走。”傅錦玉虛情假意道。
估摸着傅釩走遠了,傅錦玉便直起身子,沒有半點剛才的虛弱之感,她冷笑道:“這二哥倒是消息靈通,我前腳剛回來,後腳他就來了。”
年秋是祁敏留下的人,素來穩重,此刻聽着傅錦玉這懷疑出了奸細的話,也沒什麽表情,只是一板一眼道:“我會注意的。”
傅錦玉看她一眼,随後往後一靠,懶懶散散道:“你覺得二哥這是為誰打探消息呢?”
年秋比劃了個三。
傅錦玉挑眉反問:“怎麽不懷疑另一個?”
年秋不語,一副“小姐心裏清楚”的樣子。
傅錦玉失笑,年秋這态度倒讓她不好打趣。
不過話說回來,的确不可能是祁闵正,畢竟那位太子對和傅家交好這事并不熱忱,更何況傅釩的性子他也不喜。
傅錦玉忽而想到了什麽,自語道:“你說我故意這麽做,會不會給那位帶來危險啊?畢竟這位可是狗急跳牆的性子。”
年秋一板一眼道:“小姐自有定奪。”
傅錦玉笑意深深。
另一邊,傅釩一回院子便神色陰沉。
“怎麽樣?”一位衣着華麗的婦人迎了上去。
“姨娘不必擔心,釩兒心裏有數。”他扶着婦人坐下,臉上帶了些笑容,只是笑不及眼底。
李氏沒什麽主見,聽見兒子這麽說,也就稍稍放寬了點心,但還是催促道:“你也和三殿下提一提,讓他快想法子改變老爺的主意,你總不能真娶一個商戶之女為妻啊。”
傅明旭改變主意有什麽用?這婚約是傅楓定下的。
可這些是不能和李氏講的。
所以傅釩嘴上道:“是,釩兒記下了。”
他微微低首,眸中閃過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