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

第38章 章

第 38 章

蕭涉箭步走到玉落身邊，扶他坐好。“玉落，你有什麽心願只管對我說，別說一個，一千一萬個我都答應你。”

盡管他的身體已經遭受了巨大的折磨，但蕭涉仍然看到了玉落那雙明亮的眼眸閃爍着堅定，只是他接下來的話讓他措不及防，“殺了我。”

原本玉落只想求蕭涉給自己松綁，他會想辦法自盡。可轉念一想，萬一松綁的瞬間，體內的毒蠱覺醒控制了他，那對韓子過而言是相當危險的。思考再三，玉落只能做出這樣的請求。

“你說什麽？”蕭涉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他看進玉落乞求的眼睛，其中的堅定讓人心如刀絞，可他無法答應。

“你要這樣對我嗎？”蕭涉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傅铎，那種看着自己喜歡的人相愛卻無法言說的卑微。“這樣的請求對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可以忍受你不在乎我，視而不見我的存在，但是你怎麽能夠要求我去做這樣殘酷的事？你真的要我背負着一輩子的自責和無盡的悔恨嗎？

蕭涉撫摸玉落的臉，“玉落，不要說傻話好嗎？你看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睡了好幾天，今天你的狀态看起來已經好多了。”

蕭涉試圖攬過玉落，卻被他掙脫了。

玉落驚訝于自己的力道，體內的毒蠱已經偃旗息鼓了嗎？他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般健康了？

毒蠱怎麽了？

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蕭涉，子過怎麽樣了？他在哪裏？”按理說他每一次醒來韓子過都會在他身邊守着。

“子過他……”蕭涉瞬間的遲疑證實了玉落心中的猜想。

“嗯，”玉落只覺得體內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要沖破而出，“嘔嘔嘔！”

“咳咳咳！！”

蕭涉定睛一看，“這是……”和那日從禹政王體內引出的毒蠱一模一樣。

“毒蠱出來了！”蕭涉欣喜若狂地看向玉落。“玉落，你得救了！！”

還沒來得及恭喜，卻見玉落震驚之餘紅了眼。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兩只毒蠱，它們死了。

“不可以，不可以！！”他急忙抓緊蕭涉，“給我松綁！！松開！！！”

蕭涉看着激動萬分的玉落，竟一時分不清他是不是又再次失控了。

“求求你，松開我，子過不行了，子過在哪裏，讓我去見他！！！！松開！！！！！” 眼神充滿了絕望和憤怒，他忿然作色地凝視着蕭涉，嘶聲力竭地掙紮。

蕭涉急忙給他松綁，只見他顧不得腿軟跪地，連滾帶爬地沖出了房門。

整個世界都在崩塌，他的淚水好似不明就裏奪眶而出。

撥開人群，他終于看到了床上的韓子過。他注視着他的胸口，已經停止了呼吸。他們甚至來不及見最後一面。

看見玉落靠近韓子過，有人想出手制止眼前這個支離破碎的瘋子，被方重陽制止了。“沒事，讓他去吧。”方重陽知道玉落已經徹底擺脫了毒蠱的控制。因為韓子過，死了。

玉落跪在床邊，小心翼翼抓過韓子過的手，還有溫度。

又摸了摸韓子過的臉頰，“韓子過，別開玩笑！醒醒！” 玉落的聲音越來越焦急，然後變成絕望的哀求。所有不信不甘不願被回音無情地吞噬，嘲笑着他的無力。

眼淚不停地流淌，滴落在韓子過蒼白的臉上。玉落的聲音漸漸嘶啞，感受到韓子過身體一點點流失的溫度，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把人輕輕放下，沖了出去。

等他回來，手裏拿着一株玉琀草。那是兩個月前他們在皇宮捉拿慶言帝時韓子過塞到玉落手中的。

方重陽看着玉落的一舉一動心裏很不是滋味。

三天前，韓子過似乎察覺了毒蠱的秘密。在深夜時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随手耷拉了一件外袍斜斜地披在身上，拖着病弱的身體拄着拐杖，踉跄着來到了方重陽的房門前。

“方大夫說玉落體內的毒蠱是用我的血培育的，那麽，它們會跟随我的體征興盛衰敗，對嗎？”

這正是方大夫未能告訴韓子過的有關毒蠱的全部實情，他不置可否。

“那如果我死了，玉落體內的毒蠱也會即時死亡，對嗎？”韓子過緊緊握着拳頭，目光堅定地注視着方重陽，他虛弱的身體承載不了內心的激動，只化作臉上莫名的寧靜。生離死別在這一刻落下了最後的抉擇。

“原來，我就是解藥。” 韓子過以極度虛弱的聲音聽起來比對面緘默不言的方重陽堅定。他知道他猜對了，玉落有救了。

“子過，你作為一個開國良臣，擔負着重振家國的使命和責任。在這個百廢待興的時刻，興和帝需要一位智謀過人、忠誠可靠的輔佐大臣，以共同致力于社稷和民生的繁榮昌盛。請你審慎考慮，并以國家的長遠利益為重，不要意氣用事。”

“玉落的病因我而起，若我無視他的痛苦，那意味着我放任掙紮于水深火熱的百姓平民淪為朝堂權力鬥争的犧牲品，這是不仁；他對我而言還有救命之恩，我若任由自己身康體健地去折磨他，使他在世上茍延殘喘，那便是不義。一個不仁不義之人，又如何能夠造福于百姓和國家？”戀人生的希望給了他回光返照的最後璀璨，他字字铿锵。

“我已下定決心，還請方大夫不要再勸說。此事起因于我，我不能再讓玉落因我而死。”萬幸，将死一刻，我知道你不用死了。

韓子過看了一眼自己瘦骨嶙峋的雙手，他知道方重陽為難。只當是對死者的寬恕，原諒他這一生唯一一次強人所難的稚氣，他跪下，“只希望方大夫不要救我。”

服下玉琀草後，韓子過的身體竟神奇地保持着一開始的溫度。

玉落日日夜夜守候在韓子過的身邊，不離不棄。

興和帝這位昔日的禹政王，如今的帝王，也常常前來關切詢問韓子過的情況。他派人去找那位巫醫，不僅讓他制作更多的玉琀草，還着手研制能夠\"起死回生\"的神藥。

後來，大臣們從民間傳說中召集了許多知名醫師前來診治韓子過。盡管他們的嘗試都沒有取得成果，但沒有人放棄希望。

玉落逐漸康複了往日的健康，他開始走出韓子過的房間，練習書法，與蕭涉切磋劍術，偶爾還與興和帝一起深入民間，了解百姓的生活狀況。他希望這個世界不再有孩子像\"小乞丐\"那樣被生活□□。

每天晚上，在入睡之前，玉落會俯身于韓子過的床前，與他分享一天中的見聞和心情。他用溫柔的聲音述說着，仿佛韓子過就在他身邊，傾聽着他的話語。這樣的時刻，給予了他們深深的安慰和連接。

直到三年後的某一天，玉落和韓子過都不見了。

阿多說，玉落公子用獨輪車拉着他家主子去了一個叫“天之巅”的地方。那裏有一片密林，據說只有相愛的人一起，才能克服艱難險阻，披荊斬棘穿越險象環生的森林。而在那片密林背後，有一處叫“長悠谷”的地方，那裏有一位神仙，能召回剛死之人的魂魄。

“玉落公子那麽瘦弱，能行嗎？”

“他可以的，我相信他。這世上，不會有比他還堅強的人了。”

毒蠱解了，韓子過沒了。人沒了就是沒了，可他玉落不信，日日夜夜地道，“子過，你不該救我。我命很硬的，那點小傷算什麽？萬箭穿心也比不上如今心裏的痛。太痛了，其實我真的寧願死，甘願下輩子也孤苦潦倒。可是想到你還在等我想辦法，我就不敢不繼續痛。”

“他們還會回來嗎？”

“會回來的，一定。”

一年後

“哥哥哥哥，你今天還做菌菇湯嗎”廚房的窗臺突然露出一個小腦袋，兩只胖嘟嘟的小手伸了進來。不一會小手用力一撐，一個小圓臉出現在玉落的面前。

他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傍晚的時候給你做，好不好？”玉落拿起一個小勺子，舀了一點剛做好的蓮花羹給他，“嘗一口這個看好不好吃？”

當美食進入視線範圍，小孩毫不猶豫地張開嘴，“啊~”

“哇啊，好好吃啊！”小孩雙眼變得亮晶晶的，小舌頭不停地舔唇，伸出小手去搶玉落手裏的勺子，“哥哥哥哥，再給我一點！”

把一大碗蓮花羹吃完，小孩咂嘴發出輕微的聲音，呼嚕嚕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哥哥傍晚才做菌菇湯，是待會要上山嗎？”

“對呀。”玉落一邊把盛出來的蓮花羹放進鍋裏保溫，一邊把小孩的碗勺洗了。

“那你會去拜祭子過哥哥的墳墓嗎？”小孩坐在高椅上，腿夠不着地面，不停地蕩啊蕩。

“小孩兒會不會好好說話！”

小孩一聽這聲音，頓時吓了一跳。趕忙從高椅上跳了下來，躲到玉落身後。

不一會，門口出現了一個人影。

“下次再這樣胡說，看我不把你嘴打腫了！”來人把身上的農作工具放下，佯裝生氣地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衣冠冢怎麽不算墳墓了？騙得了閻王騙不了我！你這個大騙子，略略略略略……”

“下次別來我們家了，騙吃騙喝，你個小騙子！”韓子過一把拽過小孩，扔到一旁。

轉身抱住玉落，“我們玉落給我準備了什麽好吃的？”要不是有孩子在場，他真想吻住他的嘴。

還沒等玉落回答，小孩就在身後大叫，“蓮花羹，我比你先吃到了！！！”

韓子過撇了小孩一眼，“你就嘚瑟吧，後天我們就走了，三五年都不會回來，你使勁吃，鉚足勁吃。小可憐蛋兒。”韓子過嗤笑道。

小孩瞬間紅了眼，“都說了不準再提離開的事！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想到很久都見不到玉落哥哥，小孩哇一聲哭了出來。

玉落滿臉歉意，掙脫韓子過懷抱趕緊安慰小孩，“沒事沒事，等子過哥哥回京複命，處理完事情我們就回來，好不好？”

“不好！”韓子過拿着碗，邊吃邊站在玉落身後逗小孩。“汴京城要什麽有什麽，我們再也不回來了。”他一臉奸險地愚弄小孩，今天非要把他氣死。

于是小孩哭聲越來越大，伴随着韓子過得逞的笑聲一陣高過一陣。

夜晚，小屋靜靜地伫立在夜幕中，窗戶敞開，透出一絲微弱的燈光。

韓子過低着頭親吻玉落，帶着一抹暧昧的微笑。他的手摸上一旁的燭臺，手指輕輕掐斷燃燒的燭火。

“後天還要上路，你節制一點。”

“兩次，好嗎？”

“那你睡覺的時候拿出來。”

“不要。”

“不拿出來你早上又那樣。”

“嗯。”

在一聲又一聲嗚咽中，兩人終于在後半夜倒在了對方汗淋淋的懷抱裏。

在這個名為“長悠谷”的村子湖水碧波蕩漾，波紋一圈圈擴散，永不停息；樹木在陽光的照耀下，影子相互交錯糾纏，捕捉彼此的痕跡；遠處的山巒堅定入雲，陽光灑滿峰頂之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無論經歷怎樣的風雨，愛情始終在心中綻放，成為此生最美的風景。

完結！！！

還有一個現代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