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賀喬摘下絲帶，第一眼看到的是牆壁上的一幅油畫，畫中是一片靜谧的湖泊，倒映着夜空中的明月。
沈明珠坐在花海鋪就的房間中，柔和的燈光灑下，玫瑰靜靜綻放。
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纖細的肩膀上，她的手指輕輕地在黑白琴鍵間穿梭舞動，曲聲悵然，如同一滴淚水落入琴鍵間，彌漫開來……
沈明珠的鋼琴是賀喬手把手教的。
那時候，他教她如何靈活地掌控琴鍵，手指要調成什麽樣的姿勢。
他們曾共彈舒伯特的《F小調幻想曲》，從開始的磕磕絆絆到後來的默契變奏。
琴房裏，那股獨特的木質香氣伴随着悠悠琴聲曾陪他度過無數個難眠的夜晚。
……
沈明珠彈奏着，每一個音符都如同一顆珍珠，串起了深情的呢喃。
她閉上雙眼，唇角輕啓，動聽的粵語緩緩流出：“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邊星宿……”
月半小夜曲。
賀喬在心裏默念，視線聚焦在牆上的油畫，一彎獨月。
……
為何只剩一彎月
留在我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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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珠低着頭，閉上雙眼，感受着音符在她指尖的跳動，配合着她聲音的起伏。
思緒飛躍到她去找路遙的那個時間。
她本來只是想找路遙幫忙把賀喬帶出來。
臨走前，路遙突然說：“老爺子去世這麽幾年，難得看到賀喬現在有人樣多了。”
“小明珠，老爺子對你不壞，你……”
……
這晚以後音訊隔絕
……
賀爺爺去世了。
“老賀說之前通知過你老爺子的情況……”
“都快四年了。”
……
人如天上的明月
……
那個會親切地喊她“小明珠”的老人徹底離開了。
……
是不可擁有
……
沈明珠從來沒想過，賀爺爺已經去世。
她沒法描述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時是什麽樣的心情。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會……
只是這短短五年的時間。
明明她離開的時候，醫生還說賀爺爺身體已經大有好轉。
她一開始只是抱着讨好的目的接近老人，他卻給予過她最大的善意，接納她的一切小心思。
那是她第一次清晰感覺到來自長輩的愛。
所以她跟着賀喬一起喊他爺爺。
別人背地裏都說她恬不知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多麽羨慕也多麽嫉妒賀喬。
她多希望，賀爺爺如果真是自己的爺爺多好。
回來後，她不敢第一時間上門去看望賀爺爺，她既害怕面對賀爺爺的詢問，問她為什麽不告而別，又害怕賀爺爺不問不關心，收回對她的一切特權。
現在，她連害怕的機會也沒了……
她第一次恨自己為什麽這麽自私，為什麽不再多考慮考慮，只想抛下一切遠走了之。
路遙說賀喬找過她好幾年，也曾經見到過沈母。
所以沈母知道賀爺爺病危甚至離世的消息。
當着路遙的面，她沒法辯解半句，只能沉默以對。
她怨不了沈母隐瞞了這個消息，那個時候也是她自己狀态最糟糕的時候。
沈母問過她，是不是真的想跟過去劃開界限。
她說，是。
……
仍在說永久
想不到是借口
……
她總在錯過。
對的時機，對的人。
……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
仍然被她占有
……
時間仿佛靜止了，房間裏只有她的琴聲和歌聲在回響。
克制自持的唱腔，仿佛有千千萬萬細細密密的針刺入心裏，痛到麻木不可說，卻仍要努力維持表面的清冷。
……
賀喬靜靜看着演奏的沈明珠，腦海中浮現出來時的對話。
“老爺子的事情，你确定沈伯母一定告訴小明珠了嗎？我看小明珠好像并不知道。”
也許不知道吧，不然為什麽上次會問出那樣一個問題？
或者只是假裝不知道，他已經不太相信沈明珠。
“上周小李出差的時候說見到了沈伯母。我打聽了一下她這幾年的行蹤，有人說經常看到她一個人到處跑，去的地方還都挺偏僻貧窮的，不像是去旅游的，而且沒人說見過小明珠跟她一起。”
“當年的事情會不會有些我們不知道的內幕，我想不通為什麽小明珠會這麽做。”
困惑的聲音仿佛仍在耳邊回蕩。
賀喬單手插兜，摸到口袋裏的紙條。
“這是沈伯母最新的聯系方式，你要不再聯系她試試。”
……
她似這月兒
仍然是不開口
……
賀喬目光移向沈明珠，她低着頭，沉浸在曲中世界。
她的聲音溫柔而寂寥，微風拂過秋葉一般，歌聲和琴聲漸弱，如同夜幕降臨，将一切都包裹在黑暗之中。
……
提琴獨奏獨奏着
明月半倚深秋
……
歌聲減弱。
……
我的牽挂
我的渴望
直至以後
……
最後一次彈奏的音符輕輕地消失在空氣中，沈明珠的指尖長久停留在琴鍵上，緩緩吐出一口氣。
房間裏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
沈明珠緩慢地合上琴蓋，遲遲沒有再動作。
片刻之後，她終于擡起頭，凝視賀喬，目光內斂，不像以往總是試圖去引｜誘賀喬一般赤｜裸裸。
她張了張嘴，似乎有無數的話語在她的唇邊掙紮着想要說出來，卻又被無形的束縛所禁锢。
賀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聲音低啞：“為什麽沒回來。”
哪怕你說你真的不知道，只要你說。
沈明珠沉默着，她知道賀喬想聽到什麽，但她不能說。
不知道的背後一定緊跟着的是為什麽不知道，為什麽沈母不願意告訴她，為什麽她要選擇不告而別，留下一個迷霧籠罩的過去。
這些都是她現在沒法回答的問題。
在沈明珠的沉默中，房間裏彌漫着一種無法言說的氣氛，仿佛時間也在這一刻停滞了。
賀喬咬牙繼續問：“為什麽現在回來。”
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憤怒和失望，仿佛被背叛的刺痛了他的心。
“因為……”
沈明珠只說了兩個字就站起身來，往吧臺走。
吧臺後是琳琅滿目的酒瓶。
沈明珠取出幾瓶酒，啓瓶。
酒液從瓶口迸濺而出，輕盈地一一落入搖酒壺中。
沈明珠上下翻飛搖酒壺，動作娴熟老練。
片刻後，她先倒出三分之一紅色的調制酒，杯中旋即散發出一股醇厚的香氣，接着加入一些透明的伏特加，輕輕晃動，酒液在杯中回旋，像是在跳動的火焰。
沈明珠又從冰櫃裏取出一顆檸檬，指腹輕輕擦拭着它的表皮，釋放出檸檬清新的香氣。
她切一小片，懸挂在杯沿上，杯壁上挂着晶瑩的水珠。
她把酒杯遞給賀喬，“嘗嘗。”
“它的名字叫金色美夢。”
第一年，她患上了嚴重的失眠症，需要借助藥物才能勉強入睡，後來強迫自己調整入睡時間，白天做大量運動使身體疲憊，漸漸也能睡個七七八八。
她很少做夢，或者說很少記得夢境。
只有那天，她無意間走進了一家酒吧，調酒師為她調制了這杯“金色美夢”。
那晚，她久違地夢到了過去，和賀喬的過去。
她才驟然發現，撇開南沐，她本身就和賀喬有許許多多數不清的美好回憶，只是她那時候魔障了，像小說中裏寫的那個“沈明珠”一樣，致力于與南沐對抗，忘卻了初心。
第二天，她決定回來。
賀喬與她的視線交彙，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霎時皺起了眉頭。
沈明珠輕笑一聲，她當時也是這個反應。
這杯酒名字雖然叫金色美夢，味道卻一點也不美，入口又苦又澀，回味時苦味會無限放在，在口腔裏彌散開來，後勁十足。
她還記得調酒師意味深長的話語：哪個美夢不是先苦後甜。
她已經咽下她的苦。
沈明珠低頭喝一口，覆上前去，賀喬眼底的光芒被陰影吞噬，耳邊是啧啧的水聲，酒液從嘴角滑落，又被反複吮吸殆盡。
“賀喬，我會一直陪着你，爺爺的事……”
“你在同情我？”賀喬嘴邊的弧度霎時消失無影。
他不需要這種彌補性的感情。
沈明珠搖頭，她不會為了愧疚後悔這種情緒去對待他們之間的感情。
賀喬要的是純粹的愛，她也是。
沈明珠的手指輕輕地撫摸着賀喬的臉頰，觸感溫暖而柔軟。
“我在愛你。”沈明珠說。
賀喬內心一震，兩人的眼神重新交織在一起，像是兩顆孤獨的星星，在黑暗中尋找着彼此的存在。
沈明珠爬上吧臺，他們的身體逐漸貼近，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和呼吸。
他們的嘴唇相觸的一瞬間，火花四濺……
賀喬的手指在沈明珠的脖頸上游走，引起她陣陣的顫抖。
沈明珠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有節奏，她的手指不住地摩擦着賀喬的後背。
在這靜谧的夜晚，他們的動作漸漸變得更加熱烈。
他們的吻越來越狂熱、渴望，仿佛要将彼此的靈魂融為一體。
賀喬一把抱起她。
“去我房裏。”
“我鎖門了。”
兩人同時說出口。
賀喬凝視着沈明珠，眼裏是令人心顫的欲I望……
沈明珠喘息着，伸手去暗牆壁的開關，“啪”一聲，屋裏瞬間黑暗下來。
兩人又擁在一起，在黑暗的掩護下，他們彼此摸索，褪下對方的衣物，跌跌撞撞地走向角落的沙發。
沈明珠的手指慢慢滑過賀喬的胸膛，往下游走，留下一道溫柔的痕跡……
她觸摸他，撫弄他……
他們的身體如同兩條纏繞的藤蔓，無法分離。
一陣深深的震顫讓她的全身發起抖來，雙手不自覺的的攀附上他的脖頸。
他們的感官被彼此的存在充斥着，只有彼此的氣息和心跳聲在這靜谧的夜晚中回響……
這一刻，他們彼此的欲I望在激烈的接吻和撫摸中得到了釋放……
……
房間裏安靜得只有彼此的喘息聲……
沈明珠的手指還落在賀喬的發間，他的頭深深埋在她的……
她輕輕撥弄他的黑發，說：“賀喬，我們一起去看爺爺吧。”
黑暗中，沈明珠聽到一聲低沉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