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一些過往的小劇場
***
關于冰針
在兩人還是在家讀小學的時候。
有一年冬天，沈明珠突發奇想，大晚上拿着一瓶礦泉水放在賀喬家院子裏。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屋外的礦泉水凍了個結結實實。
第二天，沈明珠找了個借口躲在賀喬房間裏磨冰塊。
她小心翼翼地用刻刀劃開瓶子，拿出裏面堅實的冰塊，在不知從哪撿來的石頭上磨起冰塊來，仔細謹慎的樣子像在做什麽神聖的工作。
賀喬不明白沈明珠在做什麽，不過她一向如此，三天兩頭弄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賀喬已經習以為常。
再之前沈明珠還做過人工造淚痣的事情，這個事情放到後面說。
賀喬想要找人幫忙，被沈明珠一口拒絕。
沈明珠神秘兮兮地告訴賀喬，她要試試鐵杵磨成針。
說話時，沈明珠兩手凍得通紅，放在嘴邊一個勁呵氣。
賀喬也不問她為什麽說的是鐵杵磨成針，卻用的是冰塊了。
當時正值武俠風盛行，賀喬猜沈明珠是想學習電視劇裏的冰針，但不好意思直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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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想要的東西，有時候沈明珠大膽而直白，有時候又別扭托詞。
賀喬還沒找到其中的規律。
沈明珠磨了兩分鐘就沒了耐心，把冰冷刺骨的手塞進賀喬的手裏，可憐巴巴地望着賀喬喊疼。
賀喬雖然一眼就看穿了沈明珠裝可憐的戲碼，但還是配合着接過了冰塊。
磨針的工作比想象中更麻煩。
不能太用力，也不能頻繁換方向，只能一點點順着一個方向上下來回。
等賀喬兩手快凍僵了才終于磨出一個大致的雛形，沈明珠已經趴在床上睡着了。
……
後來賀喬找人做了一套磨具，澆上水，放入冰箱，拿出來就是一整盒的冰針，沈明珠玩了幾個就嫌沒意思扔在了一邊。
磨具就這樣被束之高閣了。
很久以後，賀小寶不知道怎麽就翻出了這套磨具，拿着去問媽媽。
沈明珠說是爸爸當年給媽媽的禮物，賀小寶嘟囔着為什麽媽媽的禮物這麽多就走了。
晚上睡覺時，沈明珠跟賀喬提起了這件事情，賀喬問沈明珠當時為什麽想做冰針。
沈明珠釋然地笑着：“當時太想反抗了，又太害怕。”
恰好看到了武俠劇冰針有多麽厲害，事後還能自己融化，不留證據。
結果等真正摸到了冰針，才發現它如此脆弱，輕輕一用力就碎成了兩段。
賀喬沒有繼續說什麽，對他們來說，過去的已經徹底過去，不論是他還是沈明珠都已經真正釋懷。
現在很美好，未來也是。
***
關于淚痣
先前說到人工造淚痣。
沒錯，沈明珠眼角下有一顆很不起眼的褐色淚痣，是後面才有的。
最初賀喬認識沈明珠的那幾年裏，沈明珠小臉白淨，除了一開始的瘦瘦巴巴帶點微黃，後面皮膚越發白皙。
突然有一天，沈明珠就有了淚痣。
一開始，賀喬還以為是小痘痘什麽的。
宋瑾是第一個說出是淚痣的，而且一個勁猛誇沈明珠多麽好看。
宋瑾問沈明珠怎麽做到的。
沈明珠的表情輕描淡寫，說自己用針戳了一下，血凝住了就有了，還問賀喬好看嗎。
賀喬皺了皺眉，沒說話。
他內心裏很不贊成這個行為，但這是沈明珠自己的事情。
當時，他只覺得沈明珠性情中有些狠戾，為了所謂的美麗對自己也足夠狠。
賀喬不知道的是，這個所謂的淚痣确實是針戳出來的，不過不是沈明珠自己。
沈文良（沈父）下針的時候直直紮下，嘴角的笑容猙獰可怖，在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是沈明珠的噩夢。
夢裏，沈父對準的方向永遠是她的眼睛。
醒來後，她總忍不住摸摸自己完好的雙眼，那段時間她總不敢照鏡子，直到她慢慢熟悉臉上的淚痣……
***
關于宋瑾
宋瑾可以算是早期沈明珠唯一的好友，按背後那些咒罵她們的人的話來說就是“狼狽為奸”。
當然，宋瑾對自己的定義一度是忠誠的小跟班。
沈明珠第一次見到宋瑾是在一次聚會上，是家裏常來的沈母的太太團裏面的一位太太舉辦的，姓黃還是其他什麽已經記不清了。
聚會不大，來的人身份地位也都跟沈家相似。
不過沈明珠因為賀喬的關系不覺中在聚會上有了一定分量，太太們挨個誇贊她是怎麽聰明可愛。
言語時，太太團仗着沈明珠年紀小，認為她大概率聽不懂她們在聊什麽，肆無顧忌地說起了各種八卦。
其中提到了一小撮不懂事的孩子，确切來說，是一個孩子之間的小團體，成員都是不被家裏看重的孩子。
宋瑾就是其中一個，還是最刺頭的一個。
宋瑾被輕視是因為她是個女孩，哪怕她家裏只有她一個孩子。
沈明珠離開人群，随便找了一個小孩問誰是宋瑾。
小孩很聽話給她指了指。
一個留着齊耳短發的女生正站在花壇上，對面是比她站高了還高一個個頭的男生。
不知道說了什麽，男生突然掄起了拳頭，兩人推搡起來。
女生被趕來的父母不問緣由一通訓斥，甚至被壓着頭道歉。
男生趾高氣揚，沈明珠過去的時候還聽到罵罵咧咧的聲音。
女生拼命扭動着身體，想要從父親手下逃離，嘴裏喊着“女生怎麽了”字樣的話語。
沈明珠也問，女生怎麽了？
男生繼續污言穢語，推搡中沈明珠“被”推倒。
本來還在冷眼旁觀的男生父母匆匆趕來，這回輪到男生被壓着低頭賠罪了。
宋瑾笑得一臉得意，像是找到了靠山，冷嘲熱諷比誰都起勁。
于是，沈明珠和宋瑾就這樣認識了。
後來，宋瑾說了那天發生的具體事情。
男生先罵宋瑾短發男人婆，十歲大的孩子可能還不清楚男人婆具體的意思，但已經知道用來攻擊別人了。
宋瑾自然而然進行了反擊，男生罵不過就動起了手。
沈明珠問宋瑾，不怕打不過嗎。
宋瑾說，打不過怎麽樣，他敢打我我就敢還手，這次打不過下次接着打。
宋瑾不懂察言觀色，不知道妥協利用，但她勇敢、倔強、不服輸。
她就像那個沈明珠心心念念想要成為的人。
再然後，沈明珠帶宋瑾認識了賀喬和路遙。
***
關于春節
沈明珠在沈家度過了兩個春夏秋冬。
她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沈家一切美好的戲碼都會在傭人下班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在第二天傭人到來時又戴上溫馨和睦的面具。
一般家裏的傭人都是晚上8點走，早上5點來。
只要熬過中間的幾個小時，又是嶄新的一天。
除了每個節日。
沈父為了體現他的體貼仁慈，每到節日都會給傭人放假。
所以沈明珠讨厭每個節日。
尤其是春節。
平常的節日沈明珠可以用各種理由去找賀喬，避開可能發生的一切。
但是春節賀喬一定會回賀家莊園，跟賀爺爺一起過。
沈明珠沒去過賀家莊園，她也根本不敢提跟着賀喬去看看的想法。
對于什麽時候做什麽樣的事情，沈明珠向來懂得分寸。
那年的年三十，沈父意外的心情極好，早早就睡下了。
隔壁的賀家一片漆黑。
從上午起就沒看到任何人了。
沈明珠不知道那天怎麽突發奇想，想去賀家看看。
她穿上厚實的睡衣，輕聲下樓，家裏靜悄悄一片。
沈明珠跨過圍欄，輕松翻進了賀家，等到了門口沈明珠才想起來，她又沒有鑰匙，根本進不去。
沈明珠不甘心地拉了下門，沒想到門居然開着。
屋裏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
沈明珠不敢開燈，悄眯着腳步轉去了樓上賀喬的房間。
在這之前她還沒去過賀喬的房間。
俗話說，一個人的房間能看出個人的喜好。
沈明珠當時想着，她可以偷偷去看看賀喬房間裏都放了什麽東西，後面她該怎麽更接近賀喬。
結果她在房間裏看到了賀喬。
一個人躲在被子裏的賀喬。
賀喬居然沒回家。
賀喬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周叔，你出去，我不想吃東西。
賀喬以為來的是周管家。
賀喬又問，爺爺回家了嗎。
聲音沙啞、低沉，讓沈明珠想到了一掐就斷的野草，那麽脆弱……
她應該沒有任何同情心的，畢竟賀喬一直那麽高高在上，而現在，他就像墜入了深淵……
這樣柔弱的賀喬，讓沈明珠有種異樣的滿足。
她應該立刻轉身離開，然後當做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沈明珠下了樓，打開冰箱，裏面只有牛乳和一些食材。
沈明珠不會做，于是她又偷偷回了沈家，從冰箱的最底層拿出了廚師包的速凍餃子。
沈明珠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博得賀喬的好感。
……
這是他們一起過的第一個春節，也是沈明珠感覺到些許趣味的第一個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