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陌生人”三個字咬得很重。
要是把這句話寫到小說裏，每兩個字中間得加上頓號。
“……”
最後還是徐觀送她回去。
路上，顧緩又問他：“你為什麽會在那裏？”
徐觀輕描淡寫道：“談個合作。”
也不知道跟電視臺能談什麽合作。
**
翌日，顧緩準時來到磷城電視臺參加比賽。
因為要上鏡，節目組還請了兩個化妝師來幫忙化妝。
顧緩到的時候兩個化妝師都在忙，她就在一旁的沙發坐下，沒多久就看到劉宥呈風風火火地進來，一旁還跟着助理和一個拎着化妝箱的女生。
看到她，劉宥呈停下腳步，“女俠，要不要讓我的化妝師幫你搞個造型，絕對讓你驚豔全場。”
顧緩笑着擺擺手：“謝謝，不用了。”
劉宥呈也沒強求，找了個有鏡子的位置坐下就開始化妝。
半小時後錄制開始。
賽制很簡單，考慮到每個人擅長的攝影類型不同并保證比賽的趣味性，主辦方決定每位攝影師拍攝兩種類型的作品，其中一種自己選擇，作為主類型，另一種則由抽簽決定作為副類型。
主類得分占最後總分的百分之七十，副類則占百分之三十。
顧緩思忖片刻，最後選擇紀實作為自己的主類型，又在抽簽中抽中了人像攝影。
進入決賽，在場不少都是專業攝影師，也只主攻一個類型，當抽到自己并不擅長的類型時，幾人發出一聲哀嚎，這也是攝像頭期望捕捉的鏡頭。
随後，節目組公布了攝影主題——野。
節目組給了大家十分鐘時間思考主題，随後請抽到人像和物像攝影的選手選擇自己的模特和物件。
在那十分鐘的時間裏顧緩沒太大的想法，只是在選擇人像模特時，她看到某張照片上的男模，那男人眼尾微揚眼神淩厲，但就從這雙眼神中就看出了些許的桀骜。
她腦海裏忽地出現了個場景。
那大概是她讀大二的時候，十二月，學校放聖誕假，于是她回國了一趟。
大一暑假她跟着導師出去學習沒回來，這也是她出國後第一次回磷城，等她倒了時差之後楊思白就約着大家聚會。
那日徐觀來得很晚，進包廂時依然穿着一身西裝，不過這身衣服經過一日的奔波已挂上了些褶皺。
一年半前顧緩簡單又直白地留下一句“給了照片就等于把我自己交給你了”就出了國，成熟一些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當時的幼稚，且不說一張照片決定不了什麽，何況像她這樣單方面的表白也根本無法确定雙方的關系。
後來她陸續聽說了一些關于徐觀的消息，知道他在奶奶去世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将自己泡在工作當中，也知道後來有段時間恒合因為一個合同的問題差點釀成大錯，究其原因是公司出了內鬼。
她單方面接收男人的信息，卻很少打擾他，如果一定要說出個所以然，大概是因為她想要将兩人的關系暫時封存，不想因為她的離開而變味。
那個晚上他們嗨到半夜，楊思白喝到爛醉，就連顧緩也喝了不少，她上車時有些磕磕絆絆，直到徐觀半攬住她才安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年半前那一次少女味十足的表白，這一晚她和徐觀沒怎麽說話，也直到這一刻才有近距離的接觸。
之後她感受到車子颠簸，微微偏頭還可以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線，多日未見後埋藏在心底的那些心緒再次呼之欲出，最後卻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徐觀接起電話之後沒出聲，車裏很安靜，顧緩在恍惚中隐約能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尖銳的女聲，那些暴躁在昏暗的環境裏顯得愈發清晰。
喝了酒腦袋有些混，但她沒多想就知道是誰。
而男人也沒猶豫直接挂斷了電話，他微微低下頭，視線碰撞。
他狹長的眼尾染上了些紅，眼神在夜色中逾顯淩厲和戾氣。
顧緩被這眼神吓得縮了下身子。
可下一秒，那眼神又在與她對視的那一刻變了模樣，染上了些許溫柔。
方才那一幕像極了一個夢。
……
後來顧緩沒再見過那樣子的徐觀。
那個桀骜又淩厲的眼神似乎是他在幾年前初入商場時對待敵人的情緒外露，這之後他逐漸沉澱，就算遇見再大的事，臉上看起來也更多是随意和清冷，真正的情緒卻被隐藏了起來。
大家漸漸接受現在的徐觀，卻忘記在很久之前他也應該擁有那些鮮活的情感，而顧緩也是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他習慣了隐藏，所以倆人在相處時，男人那些有關于情感的表達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顧緩不由得心下一顫。
她沒猶豫，直接選擇了那張照片上的男人作為自己的人像模特。
後面的拍攝很順利，和化妝師交代了妝容細節之後顧緩就直接帶着模特進了攝影棚。
最簡單的灰色背景布和白光。
男模特下颌微微上揚，視線落在遠處，從內眼角處落下的光斑拉長，一直落到鬓邊的發絲。
從頭頂的黑發到堅實的臂膀，淩厲的眼神加上恰到好處的光點，無不透露着男人不受拘束的野性。
結束人像拍攝已是下午兩點，顧緩簡單吃了片面包墊肚子，然後出發拍攝第二張作品。
車上除了司機和攝像還跟了一個助理，車輛行駛路上，助理還進行了一個簡單的采訪，問的也多是關于她第一張作品的構思。
半小時後，車子停下。
目的地就是顧緩小時後走丢的那一片老房子旁，下車後，她一路往前走，遠遠的就看到飛檐翹尾、青磚黛瓦，再走近了，可以看到磚木上肆意爬滿的苔藓。
這是她在拍攝人像時腦海裏突然出現的想法。
鏡頭裏，一邊是秋意正濃的古建築，可僅隔了一條馬路的，卻是高屋林立的現代城市。
也不知這個“野”字形容的到底是哪一邊，亦或是那一牆的苔藓。
正值午後，陽光肆意落在那牆綠色奪去了大部分的眼球，顧緩有些不太滿意，一直等到天色暗一些她才重新架起相機。
現代城市的一邊亮起幾盞霓虹，而另一頭的陽光也不再奪目，只是貪婪地爬在牆角之上。
是勢均力敵的較量。
顧緩拍完照回到電視臺時天已經黑透了，大多數攝影師也已經完成了作品，正坐在休息室裏吃飯休息。
她将自己的作品交給工作人員之後就收好自己的相機坐到沙發上，從早晨到晚上的連軸轉讓大家也沒什麽力氣搭讪。
一段時間之後工作人員來到休息室。
“各位攝影師大家好，評分結果已經出來了，煩請大家移步來錄制後面的鏡頭。”
衆人被帶到了一個一間不大的屋子，中間放着兩排一共十把椅子。
找位置坐下後，導演出現，宣布比賽結果。
就如同一系列競賽類節目的習慣，這一刻節目組都會故弄玄虛，宣布第十名都得拖着尾音等上一會兒，揭曉名次之前還要對作品評價一番。
夾雜在一衆攝影師裏，劉宥呈得了第四，陳傾得了第三。
第二是一個經驗豐富的人像攝影師，可惜在抽簽時抽到了自己不太擅長的類別。
最後，顧緩終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其實在公布第二名時大家就已經預見結果，此時衆人紛紛起身恭喜，顧緩便也大方接受。
節目組公布獎勵，除了在一開始就說好前三名的獎金之外，冠軍還可以擁有一次開攝影展的機會。
……
到這個時候錄制時間已經超過十二小時，最後，冠軍還需要錄制一段個人采訪。
顧緩被帶進采訪室，還在裏面看到了何繹。
何繹是作為節目特邀監制出席，此時正在檢查主持人采訪的稿子，見她進來沖她打了個招呼。
倆人在早上就打過照面，此時再見她還多了個冠軍的身份，心情不錯，顧緩朝着他笑了下。
“恭喜啊。”他說。
顧緩笑了下：“謝謝何老師。”
“就是些常規問題，別緊張。”何繹也不再糾結稱呼的問題，他笑着擺擺手，“先走了。”
顧緩坐到沙發上，工作人員幫她別上話筒，又整理了一下妝容。
問題從她獲得冠軍的感受作為切入點，再談到她第二張作品的創意，之後又聊了她一路以來的攝影經歷和故事，到最後，主持人問了個問題。
“我看你拍第一張作品時選人像模特非常果決，是因為什麽？”
“當時在照片裏看到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生長在逆境的一小簇野草，絕望卻堅定。”顧緩坦言：“我覺得和主題非常契合，所以就選擇了他。”
“沒想到是一個這麽具象的畫面。”主持人笑着，又把話題往觀衆想看的方向引，“那不知道擁有這類品質的男生是不是符合你對另一半的要求呢？”
顧緩愣了愣。
剛才她在描述時腦海裏有一個具象的人，只是當主持人問起這個問題，她突然想起上一次在咖啡廳聽到電視裏男人的回答。
顧緩狡黠一笑，眉眼之間也染上了些愉悅的情緒。
“暫時沒有這方面打算。”
她說。
結束采訪，顧緩走出房間，遠遠的就看見徐觀站在那。
她停下腳步。
男人背光而立，臉上的五官因為頭頂的燈光有些模糊，只能依稀看見輪廓。
他向她走來。
在光影變化中，他的五官逐漸清晰，臉上的笑意也越發明顯。
似乎心情不錯。
“開心麽？”他問。
顧緩知道他在問獲獎的事，她點點頭：“開心。”
随後她又想到什麽。
“所以你昨天說的合作就是這個？”
徐觀點頭。
顧緩想了想追問道：“那如果我沒有沒有拿第一，你不是就要給別人辦攝影展了？”
徐觀輕笑了聲，擡手覆上她的發頂揉了揉。
“對自己這麽沒自信啊？”
倒也不是不自信，只是因為比賽這事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顧緩撅了下嘴，沒說話。
“走吧。”徐觀直接拉住她的手，“帶你去吃點東西。”
就像上一次在她家時，徐觀自然而然地牽着它往前走。
磷城電視臺的演播廳，許多房間用的都是磨砂玻璃，隐約還能看到在裏面加班的工作人員，顧緩有些不好意思，掙了下手沒掙開，而對方牽得更緊了。
一直到休息室門口徐觀才松手。
“我在門口等你。”
顧緩“嗯”了聲走進休息室，披上外套又簡單整理了下器材，剛打算走就看到陳傾推門進來。
“你怎麽還沒走？”她問。
陳傾沒答，走到邊上拿起個袋子遞給她，“謝了。”
顧緩接過，發現是之前她借給他的那套原版攝影書。
“用完了？”
陳傾點點頭，看着她，笑得一臉揶揄：“怎麽？走了給你騰地方談戀愛？之前不是還說什麽失戀不失戀麽？怎麽又跟自己哥哥談起戀愛了？”
哥哥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滿滿的調侃意味。
而顧緩猜到他大概是看到剛才的情景，又因為他各種奇怪的措辭皺了皺眉，好一會兒才想起之前在明寺山的事情。
“還沒談戀愛呢。”她解釋，頓了頓，又輕聲說道：“而且，其實是同一個人。”
陳傾愣了下，随即意識到她說的“同一個人”是什麽意思。
他之前知道顧緩有個喜歡了很久的男生，可直到此刻他才把那些從她口中聽到的故事和那個男人的臉聯系起來。
“所以，換他追你了？”
顧緩點點頭。
“可以啊顧緩。”
陳傾眉角一挑，笑道：“我之前追了你那麽久都沒結果，你白在他身上浪費這麽多時間，可別被三言兩語就哄好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