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從
不從
沈君天十六歲就在國外出道,風靡一時。
一天晚上,演出結束,他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一起襲擊,被幾個壯漢劫持。
等他醒過來,發現自己手腳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動彈不得。
借着昏暗的燈光,大致可以判斷出,他身處一個廢棄的地下藥品加工廠,地上到處散落着不知名的藥品和英文字樣的包裝盒。
目光所及之處,皆雜亂不堪。
幾個體格健壯的外國歹徒在不遠處抽着煙,議論着什麽。
見他醒了,一名壯漢走過來,俯下身,用刀挑起他的下颌,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英文說:“醒了?”
他皮膚黝黑,肌肉矯健,眼角處有一道疤,其他人叫他“老大”,是為首的人。
沈君天怒目而視,頭一偏,避開了歹徒的刀。
歹徒也不惱怒,收回刀,含上煙,吐了一口氣在他臉上,說:“沈少爺別擔心,是沈老先生太不懂事,犯了忌諱,我們不得已才把沈少爺綁了,目的就是想讓他出點血。”
沈君天被煙熏得皺起了眉頭。
歹徒撣撣煙,煙灰落到沈君天昂貴的黑色西服褲子上,他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歹徒假裝沒看見,皮笑肉不笑地說:“沈少爺就先在這好好待着,時間一到,是生是死,全看沈老先生的選擇。”
沈君天擡頭,惡狠狠地看了歹徒一眼,用标準的英語說道:“那你們可找錯人了,我并不是什麽沈少爺,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罷了。”
他很少在別人面前提起他的家事,更何況在國外,知道他是沈行轶兒子的人幾乎沒有,他企圖蒙混過關。
誰知那人冷笑一聲:“我可聽說沈行轶的小兒子沈君天在A國,沈大明星也叫這個名字,天下哪有這麽巧的事,是吧?沈少爺。”
沈君天詫異,他在國外一直用的英文名,從未向旁人透露過本名,他出道也才沒多久,這群人是怎麽知道自己身份的?
歹徒很滿意沈君天臉上流露出的表情,他諷刺道:“你和你父親一樣狡猾,用你們中國的話來說,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過,今日落到我們手上,有你好受的。”
沈君天不置一詞。
沈家産業鏈遍布全球,侵犯的利益不計其數,得罪的人也不少,這次是誰在背後下黑手,沈君天不得而知。
歹徒把煙頭星火在他肩上按滅,假裝溫和道:“但你也別擔心,我們只是拿錢辦事,只要目的達到了,你自然就沒事了。”
還好沈君天西服的質量夠好,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燒焦的洞,并未燙穿。
沈君天冷靜了下來,如果歹徒只是要錢,就是沈行轶不給,他自己也給得起,可要是他們還有別的目的……
略一思索,沈君天問:“你怎麽知道我的來歷?”
歹徒站了起來,輕蔑地笑了笑,說:“這得感謝你的好朋友,是他主動找上我們,說有一筆大買賣,讓我們綁架你。我們發現你居然是沈行轶的兒子,呵!正愁沒機會威脅沈行轶,這送上門的禮物不要白不要!”
話是這麽說,但直覺告訴沈君天,事情沒這麽簡單,對方這麽快就把人供出來,說明不只想要錢,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沈君天泰然自若,他繼續冷冷地試探:“是誰?”
其實他心中隐隐約約有一個答案,但他不願意相信。
對他了如指掌又陪他一起來A國的,除了和他一起參加比賽,一起出道的張漾,他想不到還有誰。
張漾和他是同學,差不多一起長大,兩人興趣愛好相同,能力相當。
沈君天的哥哥沈君樂經常和他們的父親沈行轶飛往全國各地,很少陪伴沈君天,張漾的出現可以說是彌補了他一部分缺失的親情。
張漾會給他買零食,帶他玩,照顧他,保護他,他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心裏早已把張漾當成哥哥一樣的人了。
所以當歹徒回答說是一個叫Yannick的人的時候,沈君天的心猶如墜入冰窖,盡管早已有心理準備,親耳聽到的名字時,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Yannick,正是張漾的英文名。
他不明白,他們一起上課,一起玩耍,一起比賽,甚至一起出道,張漾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張漾可能只是一個幌子,他最多就是想綁架自己,不會真的傷害自己,背後到底是誰?
歹徒幸災樂禍,他舉着從沈君天身上搜來的手機,想在他傷口上撒鹽:“你說,你的父親願意用多少贖金贖你?”
沈君天聞言嗤笑一聲:“你們一分錢也別想從他身上撈到。”
歹徒怒了,他早就看不慣沈君天成為人質還不可一世的樣子,他招招手,手下幾個歹徒會意,一人摩拳擦掌,上去就甩了沈君天一個響亮的耳光。
沈君天吐了那人一口唾沫,那人被激怒,對沈君天下了狠手,一拳揍在他的腹部,其他人笑着看戲。
之後,歹徒們又輪番教訓了沈君天一頓。
單方面的毆打持續了半個多小時,沈君天自始至終不吭一聲,甚至在毆打結束後,扯着滲血的唇角,譏諷道:“哼!有本事,你們就打死我!否則,我出去了,必定百倍奉還。”
歹徒被他氣紅了眼,有的想直接沖上去了結了他,為首的人攔下了,并吩咐了幾個看守的人留下,獨自帶着其他人離去了。
沈君天被重新罩上頭套,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也獲得了短暫的寧靜。
許是他的血性激發了歹徒的兇殘,接下來三天,他不僅被斷水斷糧,還時不時遭受歹徒非人的折磨,他也從天之驕子變成了堕落天使,毫無形象可言。
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永遠堕入地獄的時候,為首的那個人來了,他對沈君天說:“沈家那邊不肯讓步,我給沈行轶最後一次機會,你給我好好配合,否則,你知道結果。”
歹徒撥通了沈行轶的視頻電話,又一把扯下沈君天的頭套。
沈君天半天才得以适應光線,模糊的視線逐漸看清了視頻裏端坐的人,西裝革履,面容威嚴,一看就很能唬住人。
沈君天面上毫無波瀾,視頻裏的人同樣淡定無比,兩人無聲對視。
“說話。”歹徒催促。
沈君天一言不發,不屑地別過了視線。
歹徒耐心有限,見狀,揪起了沈君天的衣服,想逼他就範,還沒等他有所動作,視頻裏的人說話了:“讓我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歹徒這才放開沈君天,往後退了幾步,讓沈行轶看清沈君天的全貌,威脅道:“沈老先生心疼了嗎?您早點和我們合作,并且三天之內把一億美金打到賬戶上,他也不用受這麽多苦了,不過現在答應,也不遲。”
具體合作的內容歹徒沒說,但沈君天大概猜得到是什麽事,他心下明了,原來歹徒背後不是某個讓人,而是某個利益集團。
沈家業務龐大繁雜,跟各國政府關系密切,在很多國家都有特批手續,有些人就想借沈家掩護,走私一些別的東西。
但沈家雖然黑白通吃,做事也是有底線的,這一來二去的,就樹了不少敵,這也是為什麽沈家人一向低調,不遠抛頭露面,因為觊觎他們的人太多了。
前兩任家主都是死于非命,到了沈行轶這一輩,原本有三個兄弟,如今也只剩下他一人。
沈君天和沈行轶脾氣雖然不太不對付,但後者對沈君天吃穿用度方面從不虧待,除了不與他親近,基本上可以說是有求必應。
這一次,沈行轶表現得仿佛被綁架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但在沈君天意料之中。如果沈行轶關心自己,他倒要懷疑沈行轶動機不純了。
歹徒還在絮絮叨叨提條件,沈行轶打斷他,先是說了一句:“廢物。”
緊接着,又說了一句:“不可能。”
随後掐斷了電話。
歹徒一臉懵,沈君天自嘲一笑,原本還帶着一分期待的他,心徹底涼了。
是他想多了,他就不該對姓沈的抱有任何期待,因為無論任何時候,姓沈的都是以利益為重,冷血至極。
歹徒握着電話,不确定地問沈君天:“沈行轶真的是你的父親?”
他們得到的情報是經過核實的,可是剛剛沈行轶的表現,完全不像是一個父親得知自己兒子置身險境該有的反應,他們不禁産生了懷疑。
是嗎?沈君天也不知道,原本是的,可是後來一切都變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
對了,是從他七歲的時候說長大要當一名明星開始,沈行轶就不再對他笑了。
沈行轶砸他的小提琴,剪他的吉他弦,撕他的曲譜……家裏的樂器一樣不剩,他哭着喊着求沈行轶不要那麽做,得到的是一個個耳光的回應。
後來,沈行轶把他關在家裏,不讓他去上舞蹈課,父子兩人的關系急轉直下。
他與沈行轶争鋒相對,越發堅定地要當明星。
在母親和哥哥的勸導下,沈行轶從生氣到慢慢妥協,再到冷漠,最後是無視。
起初沈君天還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取得成績,沈行轶就會支持他,所以他拼了命想證明自己。
他拿了很多獎杯、證書,贏得了很多比賽和喝彩,但沈行轶從不會誇他一句。
他就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又努力站在了舞臺中央。
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發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沈行轶從始至終就看不上他。
無論他多優秀、多耀眼,也比不上他大哥沈君樂的一句“會議安排好了”。
商人重利益,從沈君天放棄繼承家業的那一刻,沈行轶就徹底放棄了他,即便他是他的兒子,在他眼裏也與普通人無異。
不過,在這種層級分明又富貴顯榮的家庭裏,名聲重于一切,這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沈行轶再怎麽不滿意自己的兒子,也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所以外人也不敢怠慢沈君天。
他有時候很羨慕他的大哥,羨慕他能夠獲得沈行轶的稱贊和認可。不像他,只會惹怒沈行轶,更是違背他的意願,走上一條全新的路,喜歡抛頭露面,置家裏的事業于不顧。
沈君天也曾想過是否要放棄自己的理想,可是一想到沈行轶那說一不二的臉,他就越想做出一番成績證明,不是只有繼承家業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這麽多年,若不是他的母親從中斡旋調和,私下裏他和沈行轶一年也說不上幾句話。
只是他沒想到,沈行轶可以無情到這種地步,連他的生死,都可以置之不顧。
也對,不參加家長會,下雨讓他自己回家,不過問他生活,除了會給錢,什麽都不管的人,指望他擔心自己,只能是自讨苦吃。
歹徒見沈君天只是一味地發笑,後來近乎癫狂,又想到他們的計劃被打亂,不好向上面交代,就把所有氣撒氣在沈君天身上。
中途一名賊眉鼠眼的男子獻計道:“老大,既然他沒有什麽用了,不如交給我,我來幫你解決他,以免他走露風聲,對我們不利。”
“老大”瞅了他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注意。”
那男子讪笑兩聲,不敢說話。
“不過,手腳幹淨點,別留下後患。”說完一招手,帶着其他人離開了,對沈君天留下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留下的那名男子,搓着手,一臉貪婪地走向沈君天,沈君天一陣惡心,他試圖跟男子談條件:“你放了我,我給你錢。”
男子一頓,随即笑得更加放肆,他湊到沈君天耳邊:“可是,我并不想要錢。”
沈君天忍着罵人的沖動,問道:“你想要什麽,我們都可以談。”
“是嗎?讓你伺候我,你也願意嗎?”
沈君天瞬間明白話裏的意思,A國人開放,玩得開,有些更是男女不忌,還有的專門喜歡和男的……這男子明顯是最後一種。
沈君天再怎麽老成,也才是十六歲的孩子,第一次遇到這種人,突然就慌了神。
那男子說完,就開始撕扯沈君天的衣服,沈君天越掙紮,他越興奮。
後來可能是嫌沈君天被綁着不方便,歹徒仗着自己身材魁梧,絲毫不擔心瘦弱的沈君天會玩出什麽花樣,于是解開了他身上的繩子。
沈君天雖然學過散打,但是幾天沒進食,又被下了藥,根本發揮不出全力,對猥瑣男子的侵犯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只能抓起手邊的東西朝歹徒頭上砸去。
可歹徒并不怕,甚至因為他的反抗目露兇光,興奮至極。
就在他被男子壓住的危急時刻,他想的不是自己将遭遇多麽非人的待遇,而是恨沈行轶恨得入骨。
他發誓,只要他活着,要把所有人碎屍萬段!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利刃入肉的聲音在沈君天耳畔響起,眼前的猥瑣男子應聲倒下,暈了過去。
他吃力地将人推開,躺在看清來人後,青紫交加的臉上神色淡淡,他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大哥。”
沈君樂見他衣衫破敗不堪,全身上下傷痕遍布,不成人形,瞬間心疼不已,他勒令其他人轉過身去,脫下自己的外套包裹在他身上,扶起他,關切地問:“沒事吧?”
沈君天搖搖頭,看向躺在地上的男子,目光一凜:“你們要怎麽處理他?”
沈君樂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刀上有麻藥,他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你想怎麽處置?”
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死物,敢動他的弟弟,不知死活。
沈君天視線移到男子胯部,緊了緊身上的外套,還沒說話,沈君樂卻突然叫人來:“找人把他的寶貝,割了,再打個包,把人送到警察局。”
很快,那猥瑣男子就被拖走了。
後面那些人是落得個什麽下場,沈君樂沒有和他說細節,但是之後他看到新聞說A國幾名毒販被抓,後因逃獄被當場擊斃。
他不知道這其中有沒有沈君樂的手筆,唯一能夠确定的是,就算有,沈君樂也不會親自動手,因為作為沈家唯一的繼承人,沈行轶是不會允許他留下任何把柄的。
這也是沈君天最痛恨沈行轶的一點,自己高高在上,纖塵不染,所有壞事都讓底下人去做,虛僞至極。
原本他和沈君樂的關系很好,沈君樂對他也是百般維護,可自從知道一些有的沒的事情以後,他對沈君樂的感情就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