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傾君

第44章 清醒

清醒

第二天早上，黎一醒來，發現身旁有個熱源，偏頭一看，是沈君天！他腦子瞬間就清醒了。

沈君天怎麽會和自己睡在一起？還摟着自己？

他推開沈君天，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手臂上、胸前、大腿根……到處是暧昧的紅點，一種不好的預感直沖天靈蓋，他開始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

他只記得自己太難受了，喝了點酒，然後就斷片了，他大概是做了個夢，夢見了沈君天，然後……原本消失的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湧來，一切都在他腦海裏生動地上演。

那不是夢！

他當場石化，僵硬地看向熟睡中的沈君天，是不是他醒來的方式不對，他怎麽可以和一個比他小了整整七歲的人發生……

重點是！重點是他還是被伺候那一個？！！

這TM是什麽人間慘劇？這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接受範圍！

他看沈君天的眼神，變得凜冽起來，他喝醉了，沈君天怎麽能乘人之危？他揚起巴掌，落下之際又猶豫了，他忍了又忍，最終手握成拳，錘了自己一下。

黎一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什麽事情脫離過他的掌控，他很明确自己想要什麽，也很清楚怎麽樣才能得到，哪怕他現在沒有紅，也出現過短暫的迷茫，但他內心深處始終覺得，自己有朝一日一定會達成想要的目标。

而沈君天是他生命中的意外，無論是從初遇，還是相知，以及到現在，他們每一步的發展，都超出了他的預期。很少有人能真正走進他的心裏，沈君天算一個。

是他入戲太深，對“蘇清”有深深的愧疚感，還是他對扮演“蘇清”的沈君天有難以割舍的情分，并把這種情分寄托于角色。

如果是第二種這種情況，那這難以割舍的情分又是從哪裏開始的呢？

或許是第一次奇奇怪怪的相遇，或許是誤會時不分彼此的打鬥，又或許是日常沒完沒了的鬥嘴……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的注意力就總是被沈君天吸引，他高冷的樣子，可愛的樣子，生氣的樣子，說話的樣子……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印在了黎一的腦子裏。

他認為是因為沈君天性格有些特別，自己才會對他另眼相待，也一直把他當朋友，并沒有往別的地方想。

可是，他努力視為“朋友”的小朋友，居然在他意識不清的情況下，對他做了那樣的事。而他，居然還不知廉恥地覺得有點“爽”？

這簡直超出了他對自己和對沈君天的認知，他不禁懷疑，難道在和沈君天相處的這段時間裏，他對他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愫？

不！他告訴自己，不可能，一定是第一種情況，是他入戲太深了！更何況沈君天跟他同吃同住，懂他的各種點，默契十足，他們有比較深的感情，是很正常的。

這樣一想，他就坦然多了，看沈君天的眼神也變得兇狠起來，這小兔崽子！一直把你當弟弟，你卻想當我對象？

他再次揚起手，這次絲毫不留情地扇了沈君天一下，但扇完之後又立刻後悔了，他自欺欺人地想，萬一是沈君天也喝醉了，認錯了人呢？

還沒等他想通，沈君天就在疼痛的刺激下睜開了眼睛，見黎一用一種從未有過的怒目注視着他，他莫名有些心慌：“你醒了？”

“我再不醒，還等着被你吃豆腐啊？”黎一故意試探他。

沈君天面色羞赧，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慢慢撐起身，與黎一平視。

這人居然沒有一點要解釋的意思？黎一郁悶地想。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陰陽怪氣地說：“看不出來啊，小小年紀，懂得還真不少。”

沈君天垂下頭，沉默半晌，硬生生憋出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還知道道歉，那就是昨晚沒醉！

黎一心裏很不爽，他諷刺道：“對不起？呵，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什麽？”說完，他靠上床頭，煩躁地按壓太陽穴：“我告訴你，我現在很生氣，也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我們都看開一點。我想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暫時不會原諒你，但我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殺青以後，我們……”事到如今，裝作什麽都沒發生是不可能了，但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一切當意外，給彼此一個臺階下，否則接下來都再難面對對方。沈君天是個識趣的人，應該能懂他的意思。

可沒想到，他話音未落，沈君天就欺身而上，堵住了他的嘴，将他未說完的“少見面、少聯系”之類的話吞了進去。

這下黎一徹底震驚了，他瞪大了雙目，第一時間忘記反應。沈君天居然不領情，還直接捅破了窗戶紙，将兩人的關系置于絕地！

很快，一個濕熱的東西卷上了他的舌頭，他憤怒地将人一把推開，驚恐不已：“你……你……”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第一次是醉酒，第二次是意外，這第三次……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抓着被子往後靠，閉了閉眼，無比艱澀地問：“你……你是同？！”

沈君天将滿腹的情緒隐藏在濃密睫毛下，緩緩搖了搖頭：“不，你別誤會，我不是。”他像個做錯了事，等着家長審判的孩子，洩氣般用雙手抱住膝蓋，把頭埋在雙臂間。

見狀的黎一，心一下子軟了許多，責問的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只要沈君天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都會相信。

他問道：“那你為什麽對我……”

等了半天，沈君天什麽也沒說，黎一卻慢慢懂了。

沈君天撒謊，他就是喜歡男的！他到底是怎麽想的？還瞞了自己這麽長時間？

黎一越想越氣，再看到沈君天沉默寡言的樣子，他更加盛怒。

被親的是自己吧？該生氣的是自己吧？沈君天怎麽一副被人欺負了的模樣？在這演給誰看？

虧他剛剛還覺得他可憐！

他一時沒控制住脾氣，惡狠狠地對沈君天說：“你最好想出一個理由，否則，戲過兩散！”

然而，他忘記了“戲過兩散”是人之常情，根本算不上威脅。

之前在沈君天公寓的時候，他還想着拍戲結束後，兩人不會再有交集，此刻卻把“戲過兩散”當做索要理由的籌碼，竟沒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将沈君天視為生命中重要的人了。

沈君天沒有動，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沒聽到，身體微微有些顫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知道是黎一的話起了作用，還是他身體不舒服。

昨晚發生那樣的事情，是黎一喝醉了，腦子不清不楚，而現在，他整個人都是清醒的，沈君天怎麽還可以膽大包天到強吻自己，吻完還給不出一個解釋！

一想到自己心無芥蒂地和沈君天在一起生活了三個月，他心裏就不是滋味。他不是同性戀，也不理解同性之間的那種感情，可他又确确實實不排斥沈君天，這到底是怎麽發展成這一步的？

這時，沈君天終于擡起頭來：“我……”他一臉受傷，“……我不想和你分開。”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何況，戲總有一天會殺青，我們又發生了這樣的事，你覺得我們殺青以後還能再見面嗎？”黎一冷靜地說，任何時候，他都能在最壞的處境中很快地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對你來說，這很難接受嗎？”

“我不是同性戀。”黎一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可以接受，但他不是，和沈君天也不可能。

沈君天抿了抿嘴唇：“我也不是。”

？？？你不是你TM……？！

黎一盡量讓自己保持平和：“你覺得我信嗎？”

“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是真的。”沈君天知道這些話很難讓人信服，畢竟做都做了，可他還是想為自己辯解一下：“遇到你之前，我确信我喜歡女的，遇到你之後，我才變成這樣的。我開始也懷疑自己是，可是，當同性對我示好時，我只覺得惡心。所以，我只是喜歡你。”

“可我是男的。”黎一語重心長地說。

“男的我也喜歡。”

“你TM還說你不是gay？！”黎一再難維持鎮定，哪有一邊說自己不是同性戀，一邊又說自己喜歡男的？他嗤之以鼻道：“你可真會編，遇到我之後？合着三個月你就喜歡上我了？你的喜歡免太廉價了些。”

他一個标點符號都不信，怎麽可能有人三個月就變彎的，還彎得這麽徹底？沈君天在床上的表現也完全不像是一個不谙世事的純情處男，更像個老司機……不行，他怎麽還在想昨晚的畫面，打住！

黎一突然覺得自己髒了，随之而來的是說不出來的惡心。沈君天幫過別人，又來幫他？

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血壓又開始飙升。

他抓過床邊的衣服褲子，迅速套上，不想再和沈君天廢話，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馬上去洗澡。

他剛把衣服穿好，只聽沈君天開口道：“不，不止三個月，我喜歡你很久了。”

黎一頭也不回地說：“你在開什麽玩笑？”他不想聽解釋了，忍着滿肚子的怒氣，快步向門口走去。走的過程中，他挺直腰杆，目不斜視，目的是為了不讓沈君天看出，他其實是有些落荒而逃，因為他害怕聽到沈君天的告白。

直到進了浴室，他才讓自己徹底放松下來。

他在浴室呆了很長時間，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自己，他以最快的速度消化了和一個男人發生親密接觸的事實，雖然沒到最後一步，但也足夠讓人膈應了。

喝酒誤事，喝酒更誤人啊！他怎麽就不長記性？

高中時有一次和朋友去酒吧，他高興喝了一杯酒，就兩眼發昏，但還能保持基本的清醒。

去上廁所的時候，遇到一個很漂亮的穿白裙子的女孩，被幾個吊兒郎當的男孩堵在廁所門口，男孩對漂亮女孩兒拉拉扯扯的。

從小受傳統教育的他，最看不慣這些事，便仗着自己學過跆拳道，二話不說，從背後幾招就把那幾個人撂倒，然後拉着那個女孩飛也似的逃離了酒吧。

直到在路邊停下來，他才發覺自己頭暈得厲害。他放開女孩的手，問她住哪裏，幫她打車，結果腿軟沒站穩，朝着面前的女孩栽了去。

眼看就要倒在女孩懷裏，那白衣女孩眼疾手快，不慌不忙地側身退了一步，他就栽倒在了路邊的花壇裏。

他是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的，接着就被他父母數落、教育了一頓，回家還被禁了三天的足。

第二次是大學，他和朋友出去旅游，泡溫泉的時候一起小酌了兩杯。結果沒多久又醉了，還把剛從水裏出來、躺在椅子上休息的陌生人當成了落水的人，不管不顧地要給人家做人工呼吸，那人被氣得夠嗆，要不是黎一的朋友攔着，他可能還要打120。

第三次是畢業聚餐，三杯酒之後，他哭得稀裏嘩啦，後來大概是哭累了，就直接倒下了。

每次酒醒以後，他都恨不得斷片，但沒多久總是能回憶起來，不想認都不行。

從此以後，他就滴酒不沾，有時候避不開的場合，會抿上一小口，但也僅限于此，身邊的人都調侃他一杯暈、兩杯醉、三杯倒，聚餐時都會體貼地為他準備飲料。

他也一直謹記喝酒誤事，從來沒有行差踏錯過，這次不知道是怎麽了，居然沒有管住自己。

黎一既懊惱又悔恨，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因為喝醉被一個小朋友給……說出去都丢人！

他是同性戀就算了，可他偏偏又不是，戲還有一段時間才殺青，他以後要怎麽面對沈君天，怎麽和他搭戲。

更讓他心驚的是，一想起昨晚的事情，他還會有反應，這不正常！這太不正常了！

黎一瘋狂沖澡，恨不能将所有的畫面趕出大腦，将身體裏的邪火驅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