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正邪（1）
正邪（1）
“呃。”
淩靈撓撓臉頰：“反正、反正你就當原來的魔尊已經死了吧，我前一陣才接手魔族，只不過同時擁有前魔尊和林靈的記憶，而且我本來就長這個樣子。至于具體的前因後果……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她尋思雨冥淵這厮太精，害怕說謊被他戳穿直接挨打，便索性繼續實話實說了，心想他愛信不信，自己琢磨去吧，總之她坦然的态度是擺在這裏了。
果然，雨冥淵垂下眼眸，似是靜靜沉思起來。
淩靈便趕緊找機會岔開話題，問道：“這裏靈氣稀薄，到處都是兇煞之氣，既要維持結界，又要抵禦煞氣，對你來說應該很難受吧？”
雨冥淵又望向她，凝眉不答。
他雙唇微抿，臉色愈發蒼白，一縷亂發垂下，靠坐在角落裏，就連身上的靈力也微不可查，似乎正苦苦支撐。
淩靈瞧着忍不住心頭一動，她可就好戰損美人這一口！當即腦子一熱，揮手道：“你、你別擔心，那些煞氣就交給我來處理！畢竟你是我大侄子的師尊，我是不會讓你在這裏死掉的！”
她說着起身，走到石壁的黑影前，将手掌按了上去，破除雨冥淵設下的結界，開始吸收煞氣。
淩靈本以為自己身為天魔，做這種事應該很輕松才是，卻不想這過程竟如此難受。
霎時間，四周洞壁上的影子好像突然活了，發出尖厲的怪嚎向她撲來。那冤魂死前所帶的怨念、絕望、憎惡，種種負面情緒，瞬間全部湧入淩靈腦海之中，讓她苦不堪言。
淩靈突然好生後悔。
心說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她又沒撈着啥好處，圖個啥啊！但好在煞氣很快便被吸淨，她終于可以将手從牆壁上拿下來。
“呼——”
淩靈長舒一口氣，抹掉額上冷汗，直接就地坐倒：“這樣……這樣應該能暫時撐上幾天吧……你把靈氣省着點用，我，我睡一下……”
她不知為何，竟忽覺又累又困，眼皮也睜不開了，只聽雨冥淵最後問了一句：“為什麽幫我？”
淩靈笑一下：“不是說了嗎，你是林修的師父，我當然要幫……”随後聲音越來越弱，取而代之的是均勻的呼吸聲，她竟已然睡着了。
“喂。”
雨冥淵眉心微微皺起，走到淩靈身邊，将長劍抵在她的脖子上：“起來。”
然而淩靈依舊不醒。
就這樣僵持了幾個呼吸的時間，雨冥淵嘆口氣，歸劍入鞘，然後頹然在淩靈身邊坐了下來。
他擡起手，望着自己的掌心，其間精純的靈力一閃而過，竟絲毫不見方才頹弱的跡象。
他騙了淩靈。
本以為自己假意示弱，淩靈便會暴露魔族本性對他出手，卻沒想到淩靈為了保護他，反而主動去吸那石壁上的煞氣……
于是他望着淩靈熟睡的臉，再一次動搖了。
魔尊有不死之身，他殺不死她，所以他才容忍她，試探她，甚至特意安排謝晉研究困住魔尊的陣法，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找到機會封印她，控制她。
如今兩人被困鏡幻城中，淩靈逃不出去，這對他來說本是絕佳機會。可是，他為什麽偏偏下不去手？
想當初淩靈摔成肉泥的時候，他便錯失良機，也許第一次他還能勸自己，是怕淩靈還有歪招能夠逃出去，所以要觀察一下，要絕對小心。
但現在呢，他還有什麽理由？
那麽動手麽？他又怎樣勸服自己？
難道還像從前那樣，告訴自己魔族狡詐多端，陰險卑鄙，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她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為了迷惑自己？
不是的，他明明知道不是的。
雨冥淵心頭思緒萬千，竟覺一生之中從未這般煩亂。
他咬了咬牙，忽然擡起手掌，指尖彙聚靈力，想先動手封印了淩靈再說；可落下的時候，卻又鬼使神差般的頓住，只用指背輕輕掠過淩靈的秀發。
幾根發絲纏住他的指尖，又輕，又癢，又舍不得落下。
好像漁人在荷塘中灑下的魚線，又像春日裏的蛛絲，仿佛非要勾住什麽，才肯罷休。
他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如果永遠困在這裏，是不是就不用再想那些複雜的問題？
不用再去顧念天下蒼生，不用背負起太微星君的命運，如果能夠永遠困在這裏，難道不是也很好嗎？
然而，此時此刻，雨冥淵全然沒有注意，還有另外一人站在他的身後，正目睹了這一幕，而且驚得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下巴。
“師、師兄？”
謝晉的聲音忽從雨冥淵的身後響起。
雨冥淵恍然一驚，猛地抽回手來，心頭砰砰亂跳，好像一個偷吃糖果被父母抓到的孩子。
“你剛才……”
謝晉欲言又止，他覺得自己方才好像看錯了什麽，但他視力一向又很好。
雨冥淵輕咳一聲，轉過身來，臉色還如平日那般清冷威儀，道：“我在檢查她是不是裝睡。”
謝晉：“！”
謝晉頓時緊張起來，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雨冥淵道：“你放心，她睡熟了。”
他頓了頓，聲音竟有些發澀：“虧你能找到這裏……”
可謝晉卻什麽都沒聽出來，只松了一口氣，嘿嘿笑道：“那是，這結界雖然厲害，卻還攔不住我獬豸一族。”
他說着又瞥淩靈一眼，沉聲道：“師兄，現在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們要不要——”
誰料謝晉話音未落，便被雨冥淵突然打斷：“不可。”
謝晉一怔，問道：“為什麽？”
雨冥淵好像察覺自己的失态，補充道：“我之前說過，她有不死之身，而我們只有一次機會，所以必須在萬無一失的情況下動手。”
謝晉道：“可是現在條件，也滿足你說的兩個要求。一是鏡幻城個天然的陷阱，不需要我額外布陣；二是四魔不在她的身邊，她也不能瞬移逃走。
“而且赤練仙現在落了單，我們封印魔尊之後，還能順手将她除掉。到時候就算魔族攻打過來，四大天王也只剩下三個。”
雨冥淵卻是搖頭，道：“可修兒呢？你難道忘了我們封印魔尊的目的？這個世上只有修兒能殺死魔尊，但現在修兒還在試練塔，青魔和紫魔随時都能對他下手。”
謝晉頓時不說話了，他不知道淩靈曾下過命令，不許魔族傷害林修。只是在想：如果青魔和紫魔抓住了林修，要求交換淩靈，那他們是放還是不放？如果放了淩靈，那下次他們是否還能再找到封印魔尊的機會？
可是這次的機會實在太好了，他不想錯過。
謝晉想了想，問道：“師兄，那不如這樣，我先去試練塔，把修兒帶回玄武國，讓離珠她們保護起來，然後咱再動手封印魔尊？”
但雨冥淵還是搖頭，斬釘截鐵道：“欲速則不達。”
謝晉嘆了口氣，他知道師兄一旦做了決定，便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只道：“好吧。那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怎麽做？
雨冥淵一下子怔住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讓謝晉趕緊離開，接下來讓他做什麽，他還真的沒想過。
他沉吟片刻，想起淩靈一直惦念着司徒小星，便問：“星日馬呢？”
謝晉道：“還在鏡幻城裏，不過她和那只禿鳥現在都很安全，我有結界。”
雨冥淵道：“你先帶他們離開。”
“啊？”謝晉一愣，道：“那、那再然後呢？”
“再然後……你再回來帶我們出去，和他們彙合。”
謝晉更愣了，撓了撓頭，問道：“為什麽啊？你們既然要出去，我現在直接帶你們走不就得了，何必繞那麽大個彎子？”
“因為……”
雨冥淵心中一片煩悶，心想師弟平時聰明絕頂，最會洞察人心，怎麽此刻偏偏這般煩人？他定了定神，道：“因為我想求證一件事。”
謝晉滿腹狐疑：“什麽事？”
雨冥淵道：“她說，她有辦法能破除封印，所以我必須确認一下。”
“哦！”
謝晉神色立刻嚴肅起來，沉吟道：“那的确是得好好确認一下。如果她真能解除封印，那我也得回去再準備一下。”
雨冥淵終于松了口氣，道：“那你還不快走。”
*
洞中暗無天日，淩靈這一覺，睡了不知多少個時辰。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先前吸收兇煞之氣的疲憊感一掃而光，現在只覺全身神清氣爽。
但淩靈不知道，自己在睡夢中差點被兩位正道大佬直接封印，起來的時候見雨冥淵正守在她身旁，還故意撩起頭發，調侃他幾句：“沒趁我睡着的時候做啥吧，畢竟姐也是有幾分姿色的。”然後看到雨冥淵那張俊臉擰巴起來，這才哈哈大笑，起身開始繼續尋找出路。
淩靈的思路是這樣的：
游戲中的結界說白了，其實就是在周圍加了一層看不見的collider。所以如果collider沒有完全密封好，就會出現像狐仙洞裏那種可以穿牆的bug，然後她就可以逃出去。
于是淩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将洞穴摸了一遍。
可惜這次淩靈卻失望了。
她不僅摸了一遍，而且像只壁虎一樣，趴在牆上地上，仔仔細細、來來回回摸了兩三遍，連石頭底下都沒放過，卻依然沒有找到一條縫隙。
雨冥淵問道：“你真覺得能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