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鄉故知
他鄉故知
難道雨冥淵将之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
不太可能。
雨冥淵向來獨來獨往，除非今日這種必要場面，否則也不會同星垣帝君接觸，而且他昨日又才向自己示過好，又怎會随意破壞雙方剛剛建立起來的平衡。
可是，如果星垣帝君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為何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懷着如此強烈的敵意呢？這說不通。
所以問題的關鍵，還是星垣帝君究竟知道什麽，怎麽知道的。
淩靈想得太過投入，以至于燕慕雲幾次叫她，她都沒有聽到。直到後來被林修戳了一指頭，她才回神：“啊？哦！幫忙是吧！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們放心！”
燕慕雲卻無法放心，問道：“仙子……可是有什麽疑慮嗎？”
淩靈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很好很好。”
燕慕雲又問：“那……您對王室有什麽要求嗎？”
淩靈還在思索，答非所問：“啊，那就有勞了，有勞了。”
燕慕雲：？
也許是看出淩靈的敷衍，燕慕雲也不強留，代表皇室講了一些客套的話，說今夜帝君設宴款待衆人，很快便結束了會面。
随後帝君起駕離宮，衆人垂首恭送，然而就在帝君準備踏出門檻時，淩靈突然鬼使神差地叫一句：“Steven？PM？”
剎那之間，大殿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淩靈身上，面露疑惑，不明白淩靈到底說的什麽怪言怪語。
但是淩靈明顯鋪捉到，星垣帝君在聽到那個名字時，身形猛地頓了一下——他聽懂了！
對啊……
她早該想到，星垣帝君就是開發團隊的PM同事啊！
Steven是他的英文名。
自從淩靈把自己的模型用在游戲中，其他隊友也開始紛紛效仿。小鄒當了個神算子，小蘇在紫微垣開裁縫鋪，大家都玩的不亦樂乎，唯獨PM這人個別，拒不參與。
實際上那家夥雞賊的緊，表面說淩靈他們的行為很無聊，結果自己卻偷摸用名字裏的一個字給星垣帝君取名。如果他也穿越了，肯定會穿到帝君身上。那麽，他先前種種異常表現，就都說得通了。
雖說多人同時穿越的情況比較少，和同事一起穿越更是奇怪……但是，這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淩靈突然有種他鄉遇故知的狂喜，于是揮手大聲叫出他的名字：“于高卓！”
可是，星垣帝君卻否認了：“閣下是不是認錯了？”
他慢慢轉向淩靈，竟皺起眉頭，沉聲道：“朕名為燕卓。”
淩靈頓時一怔：“啊？”
*
後來，淩靈是被幾個宦官聯合拖走的。
理由是她屢次以下犯上，沖撞帝君，竟然膽敢直呼帝君的“卓”字，簡直大不敬。按照律法，這是要砍頭的大罪，若非雨冥淵求情，她只怕身份又要暴露一次。
到了現在，她不僅晚宴去不成，還要被迫留在這間小房子裏，吃稀飯就鹹菜。
淩靈盯着鹹菜，一動不動，好像她這樣一直盯着，那鹹菜就能變成燒雞。
她本以為于高卓白天不認，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等到晚上一定會單獨過來和她見面。卻不想自己左等右等，等到現在，竟只等來這麽一頓鹹菜。
“什麽玩意兒！”
淩靈突然站起大罵一聲，差點把桌子掀翻。
這時，一只黑不溜秋的小肥鳥撲上來，護住桌上僅存的一碟花生米，可惜道：“啧啧啧，您不愛吃別浪費，留給我啊。”
淩靈“嘶”的一聲，将目光橫掃過去：“你這家夥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跟別人蹭席去了？”
渙渙義憤填膺地叫道：“您這是哪裏的話！我是您的指引系統，當然要時刻跟着主人！”
淩靈眯起眼睛：“喲，不是被人趕了出來？”
“怎麽可能！”小肥鳥挺了挺胸脯，義正言辭道，“他們就是八擡大轎請我，我都不去！總不可能您在這裏吃糠喝粥，我在外面大魚大肉吧！”
淩靈點頭：“嗯，想不到你還挺有孝心。”
渙渙道：“那是當然。”
淩靈又問：“那我接下來要去個地方，你敢不敢跟着？”
小肥鳥越說越來勁：“您就是上刀山下油鍋，我也——等等，”他忽然頓住，“您要去什麽地方？”
“帝君寝宮！”
淩靈說罷，抓起小肥鳥踹門便走，不料外面有人正打算敲門進來，剛好撞了個正着。
那人慘呼一聲，一屁股跌了個趔趄。他手裏本來還拎着個食盒，也骨碌碌的滾了出去，現在正趴在地上，捂着鼻子不停地哼唧，看樣子着實撞的不輕。
淩靈仔細一看，這倒黴蛋竟是白天那翹蘭花指的宦官。
“哎呦，罪過罪過，這可不得了了！”
于是淩靈趕緊走過去，一把扶起他身旁倒着的食盒。
那食盒裏是一只蟲草醬鴨，所幸蓋子倒了，鴨子卻沒掉出來，淩靈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那宦官不見淩靈扶他，反而去扶那食物，氣得張着大嘴，半天合不攏，蘭花指抖的飛起，連說話都結巴了：“你你你……”
“怎麽？”淩靈忽然眯起眼睛，冷笑一聲，“要幫忙是吧？”
“不敢不敢！”
那宦官頓時吓出一層冷汗，連忙自己爬起來，兩手規規矩矩的貼在身側，語氣也近乎谄媚：“小的、小的是專程替帝君給淩姐傳話的。”
淩靈道：“帝君？”
那宦官趕緊改口：“于于、于高卓！”
淩靈眼珠一轉：“看來你是他的引導系統？”
“沒錯沒錯，”那宦官點頭道，“老奴姓蘭，和司徒小弟都是同行，暫時附在NPC身上。您這邊的情況呢，我們已通過數據調閱，已大致了解。”
“數據調閱？”淩靈轉頭問向小肥鳥，“你們還有這功能？”
渙渙正想偷鴨腿，不巧剛好被抓了個正着，只能面露尴尬地笑了笑，然後灰溜溜的躲起來。
蘭公公趕緊替他解圍：“司徒小弟等級比較低，又是第一次帶穿越者，暫時還沒有那個權限，也不怪他不知道。”
淩靈瞥蘭公公一眼，沒搭話。
于高卓原本也是團隊裏的程序，就是開頭在淩靈回憶裏，不太靠譜的那個，也是把淩靈氣暈到ICU那個。
這人是個官兒迷。加入團隊沒多久，就說自己想轉型走管理路線，幹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嚴重拖後進度。再後來，他聲稱自己在本職公司裏已轉職成功，要求在副業中也同步，否則就不幹了。
由于獨立游戲團隊招人實在太過困難，加之淩靈覺得于高卓代碼質量确實不行，大夥兒商量之後，就同意了讓他做項目經理。反正其他人都是比較純粹的阿宅，不愛管這些雜事，更不愛和外人打交道，就順帶着連産品經理也讓他做了。
于高卓這人能說會道，當上項目經理之後，也确實比先前有用許多，尤其在前期拉贊助和後期推廣中出了不少力。可以說，《錄神簿》如今的火爆，于高卓功不可沒。
但是在淩靈的印象中，“不靠譜”這三個字，已經和于高卓的名字劃上了等號，于是，她對對方的侍者自然也沒什麽好臉子。
“怎麽着，于高卓為啥不親自來見我？演帝君演上瘾了？有架子了？”
蘭公公苦笑：“哎喲，您這就冤枉主子了。主子本來确實要親自拜訪，但臨行之前突然又被幾個大臣叫住，要處理國事。您也知道，在這地方他身不由己啊，主子怕淩姐等急了，只好先派老奴過來傳話。”
淩靈這才點了點頭，對那句“身不由己”，倒是感同身受。
她問：“我穿越是因為進ICU，他又是為了什麽？”
蘭公公嘆道：“其實和您有關。”
淩靈：“怎麽說？”
蘭公公：“您出事以後，同事們一起去醫院看您，結果主子比較倒黴，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所以也穿進來了。而且因為主子是游戲開發人員，系統就自動選擇了最難的hell模式。”
蘭公公說着，從懷中掏出手絹，摸一把眼淚。
“早些時候青摩呂獨闖天市垣，林修又要讓主子見他的小姑姑，我們還以為是真正的要魔尊來了，差點吓死，好在最後發現魔尊竟然是您，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小的也是第一次帶穿越者通關hell模式，這一次的業績，可就指着您啦。您之後要是有了什麽行動計劃，一定要跟先我們互通有無啊。”
淩靈擡手道：“等一下，他的任務不會也是「完成角色宿命」吧？”
蘭公公一丢手絹：“答對啦。”
淩靈沉聲道：“所以，要我幫忙嗎？給他來個痛快的。”
蘭公公：“？”
淩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咱們不是對立陣營嗎？帝君最後要死在金無壽手裏。”
“不不不不！”
蘭公公吓得連連擺手：“您可千萬不要莽撞！帝君的角色宿命是幫助林修集齊二十八星宿，推進完成主線，怎麽能算對立陣營！”
淩靈這才坐回去，好像有些失望：“哦。”
“所以啊，金無壽那邊，還請您多盯着點。”蘭公公抹掉額頭上的冷汗，露出谄媚的笑，“當然您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們也一定盡力配合！想必咱們雙方聯手，很快就能通關游戲！”
淩靈想了一會兒，終于點頭：“也行吧。”
她頓了頓，又道：“那二十八星宿就交給你們了，我之後要去朱雀國，幫林修練級。”
“沒問題，沒問題！”蘭公公連連答應。
淩靈又道：“不過，他今天給的賞賜是不是不到位？”
蘭公公一拍大腿：“我回去立馬告訴主子！把原來要賜給林修的幾樣東西補上。”
淩靈皺着眉，啧了一聲：“怎麽這麽小氣？”
蘭公公：“啊？”
淩靈道：“像你這樣等級的宦官，身上不是都有令牌？不是能在紫微垣暢通無阻？”
蘭公公頓時臉色一白，捂住腰間想逃。
“哈！”
淩靈卻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蘭公公的領子：“拿來吧你！”
蘭公公被薅倒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哎呦呦，這算什麽事兒啊，您這這這……”
他想罵人，他就沒見過淩靈這麽不講道理的穿越者！
這時，淩靈忽又問道：“咦，我記得寶庫——”
“令牌您就拿好！咱們下次召喚朱雀再見！”
蘭公公不等淩靈将話說完，立刻一溜煙跑的沒影。
淩靈只好攤了攤手，将醬鴨從食盒裏取出，擺上桌子，房間一時肉香四溢。
渙渙這回罕見的沒有湊過來，自方才開始，小肥鳥就異常安靜，淩靈問道：“怎麽了？”
渙渙有些沮喪：“主人，您會不會我太沒用了……”
淩靈奇道：“幹嘛？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你沒用。”
小肥鳥哭唧唧：“您還真是一點也不留情面。”
他說着嘆一口氣，羽毛都耷拉下來，配着那小禿頭，活像個中年謝頂的大叔，大概是見過蘭公公，聽了他的那些話，而感到相形見绌。明明他自己也是指引系統，卻發揮不出什麽作用。
“不過呢。”淩靈又道，“你也不是一無是處。”
渙渙的眼神頓時亮了起來：“真的？那您說說，我有啥優點？”
淩靈撓了撓臉頰：“大概……好欺負吧。”
渙渙摔桌：“這算什麽優點？！”
淩靈道：“那……你是我的開心果？”
渙渙道：“是出氣筒才對吧！”
淩靈接着又問：“你知道你為什麽弱嗎？”
渙渙反問：“為啥？”
淩靈道：“因為我太強了。”
渙渙垂頭喪氣：“這不是廢話嗎……”
“不，你錯了。”淩靈搖頭，“要是你但凡有點系統能力，我順藤摸瓜，說不定連穿越之神都能給他揪下來幹掉。這意味着他們怕你，你有很大的潛力。”
渙渙眼神中又有了光：“所以……”
淩靈道：“所以你有沒有想過，不是作為系統，而是作為司徒渙本身來幫我？”
“啾？”渙渙一時有點懵。
淩靈笑了笑：“沒關系，你以後會明白的。”
她說着，撕下一條鴨腿塞給渙渙。
“現在就別想那麽多了，快點吃飯填飽肚子，咱們輸什麽都不能輸氣勢！畢竟，你可是我魔尊座下的第一寵臣。”
“主人……”
渙渙的聲音哽咽了，他望向懷中的鴨腿，然後又望向淩靈，他一直以為主人很嫌棄他，卻沒想到原來主人一直如此看重他。畢竟在魔族的習俗中，分肉代表着信任與尊重，而得到魔尊親自分的肉，更是至高無上的榮譽。
“我知道了！”
他終于定了定神，然後一口咬下鴨腿，道：“謝謝主人！”
淩靈哈哈一笑：“這就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