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愛而不得
愛而不得
此時，五帝座的舞劍坪上，林修滿頭大汗，正在練習劍術。
自從昨日被小姑姑嫌棄又惹得師父不快之後，他便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勤修苦練，希望自己能夠早日獨當一面。尤其是想到以後有可能将“師父”改叫“姑父”，他就練得更加賣力了，連時間過了晌午都沒有發覺。
“喂，小子。”
可是渙渙卻早就有些不耐煩了，嗑完小桌上最後一粒瓜子，“呸”的吐出殼來，混入那滿地的狼藉之中，道：“我說你去催催他們，叫你師父姑媽趕緊起床了。”
林修停下來，撓了撓頭：“啊？這樣不好吧？昨天不是你叫我別去打擾他們的嗎？”
渙渙啧了一聲：“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你看現在都什麽時候了，縱欲過度傷身體。再說你一個人在這悶頭苦練，哪有他們帶你修為漲得快？”
“可是……”林修到底還是有點猶豫，“好尴尬啊……”
“呆瓜，你不會換種方法啊？”渙渙從石桌上跳起來，一翅膀拍在林修腦門上，“你去你師父門外練劍去，聲音大點，他們聽見不就起了？”
林修摸摸拍紅的腦門：“哦，也是啊，還是你聰明。”
渙渙得意道：“哼哼，那是當然，咱走吧。”
這一人一雀正準備行動，忽聽身後傳來雨冥淵的聲音：“修兒。”
“哎哎、是！”
林修還是頭一次在背後議論師父，吓了一跳，連忙立正站好，僵直的轉過身去。渙渙也“噫”的一聲，趕緊躲進了林修的後衣領。
今日雨冥淵着一身青色便服，雖比昨日那大神官的裝扮要平易近人，卻依然令人覺得莊重敬畏。
他走了過來，似乎沒聽見兩人方才的對話，看一眼探頭探腦的渙渙，也不甚在意，直接問林修道：“你今天怎麽讓清風我往那送兩份餐食？”
“啊……”
林修一時語塞，心想師父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難不成是因為要面子而故意裝傻？支支吾吾道：“呃，昨夜……師父一場惡戰……十分辛苦，想必……想必需要補充體力。所以我便叫清風送了兩份。”
“惡戰？哼。”
雨冥淵想起昨晚青摩呂不自量力的挑釁，不由得冷笑。
然而林修卻眼神一亮，心想：哇，頭一次見師父這麽開心呢！
這時明月來向雨冥淵報告：“尊上，前往青龍國的傳送法陣已布置完畢。”
林修便十分好奇地問了：“師父，咱們要去青龍國嗎？小姑姑也一起嗎？”
雨冥淵眉心微皺，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嗯，一起。”随後又向簡單轉述了德賢鎮的情況，要他回去收拾準備。
林修一聽百姓正在受苦，心中憤憤不平，竟似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師父，我的東西全在百寶袋中，昨日回來還未曾取下，不用特意準備什麽，咱們不如現在就走吧！啊……”
但他似乎很快又想到了什麽，有些窘迫地撓頭。
“就是不知道小姑姑……有沒有休息好。”
雨冥淵聽他現在三句話不離淩靈，又是皺眉：“修兒，我知道你心性純良，可有時候……”
但他突然停住不說了，因為他已感受到另外的氣息靠了過來。
是淩靈。
“喲，人都齊了？就等我呢？”
遠處，黛色衣裙的女子滿臉笑嘻嘻，左手提了一箱瓶瓶罐罐，右手扛了個布包袱，身後還背了把寶劍，正從山路上走來。
“抱歉抱歉，買裝備耽誤了點時間。來來來，大侄子，快過來幫忙，都是專門給你買的。”
她明明有百寶袋，卻偏要将東西都拿在手裏，好像帶着禮物去看親戚家小孩似的。
林修趕緊接過淩靈手中的大包小包，又是驚訝又是感動，連聲音都有些哽咽：“小姑姑……您……您對我真好，這些得破費了吧？”
“嗐，你是我唯一的侄兒，我不疼你疼誰啊？”
淩靈說着，還不忘擡眼瞅一下雨冥淵，又是咧嘴一笑。
“不過反正用的也是你師父的錢，借花獻佛罷了。對了，你們師徒倆剛才說啥呢？被我打斷了吧。”
她早知雨冥淵态度轉變絕對有詐，就怕這厮跟林修旁敲側擊，揭穿自己身份，所以火急火燎的跑回來，然後剛好趕上兩人對話。
林修回過頭去問：“對啊師父，您剛想提醒我什麽來着？”
淩靈心中暗罵：果然！這家夥忒不老實！
雨冥淵卻從容不迫地笑了笑：“也沒什麽。”
“呵。”
淩靈冷哼一聲，眯起眼睛，心說我信你個大頭鬼。
不料雨冥淵剛好擡起眸子，正對上她的目光，不緊不慢道：“就是修兒在問，他的「小姑姑」昨夜睡的可好？”
淩靈頓時頭皮一麻。
“啊，那個傳送陣好了是吧？我先走一步了哈。”
然後趕緊腳底抹油，溜進法陣之中。
淩靈走後，雨冥淵也恢複了平素冷峻的模樣，望一眼林修，道：“看來你知道她昨夜不在房內？”
“欸？呃……”
雨冥淵搖頭：“你好好想想吧。”說着輕輕嘆了口氣，也轉身踏入法陣。
“？”
林修一個人留在原地，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他們到底怎麽了？”
渙渙才敢冒出小腦袋：“這還看不出來嗎，主人不認昨晚的事，你師父愛而不得，心灰意冷了。”
林修心中頓時一凜：“原來是這樣！”
渙渙嘆道：“所以啊。”
這時，雨冥淵又從法陣中探了回來，催道：“還不快來？”
渙渙趕緊縮頭。林修應了一聲“是”，也跟進去，此刻再看向師父的眼神中，竟帶有幾絲同情。
他在法陣中站定，握了握拳，道：“師父放心，徒兒現在全都懂了！”
雨冥淵望着他，眉梢微擡。
林修信誓旦旦：“之後的事便交給徒兒吧，我會幫您的！”
雨冥淵有些吃驚，但還是點了點頭：“你能懂就好。”
*
瞬移之術乃高階秘術，每次使用，都需要消耗大量的靈力。這是策劃小鄒為了平衡游戲體驗，防止玩家利用瞬移卡bug而做的設定，淩靈将之反應到程序中來，便是要耗掉修仙者三分之一的靈力值。所以星垣大陸各國交流的主要手段，便是先前所提到的傳送法陣。
其中太微垣作為天下正道的守護者，當然也有自己專門的據點，此時三人一鳥穿過法陣，已來到青龍國東部的一座小鎮，他們之後的一小段行程，将要自己禦劍。
實際上，瞬移術式的限制對淩靈無效。
因為對于魔族、魔修來說，他們驅動術法用的是魔氣，與正道修士們不在一個系統，因此就算一個普通的魔獸，也能随便瞬移，只是根據修為的高低，瞬移範圍不同罷了。
但是淩靈依舊樂于和他們一同禦劍，一來是為了減輕自己身份暴露的嫌疑；這二來嘛，也是因為她想自己親身體驗一下，像仙人那般潇灑禦劍究竟是什麽感覺。
淩靈自己沒有佩劍，就拿方才在鐵鋪買給林修的新劍用了。她現在雖然身而為魔，但由于修為已足夠高，便也能驅使一些靈力，因此禦劍之術對她來說不在話下。
于是乎，衆人眼看她禦劍起，眼看她突然蹲下，眼看她大聲鬼叫，最後眼看她竟從空中又降了下來……
一番騷操作之後，淩靈最終還是放棄了。
因為她發現自己竟然恐高，而且平衡感也不是很好。
那劍身細溜溜的一小條，沒個能抓的地方，她站在上面根本就不能穩住。小風這麽一吹啊，她就覺得自己搖搖欲墜，雙腿發軟。
到了最後，她只能邁着魔鬼的步伐，拿着仙劍當滑板，在蹲在上面貼地滑行……使得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
雨冥淵直接在天空上飛的老高；渙渙也覺得有點丢臉，賴在林修這裏不肯回去；林修最尴尬，只好在中間做個夾心餅幹。
不過淩靈其實無所謂，反正昨天晚上，才是她此生最社死的瞬間。從那一刻開始，她的恥感就已全面陣亡，現在的她已是一個嶄新的淩靈。
別人看她的目光？咦，那是什麽？不知道。
就這樣，他們一路上雖在路人驚奇的指指點點中耽擱了些時間，又沿途住了一晚，但最終還是順利抵達了德賢鎮。
當淩靈再次将長劍從腳下拾起來時，其劍身已被磨的锃光瓦亮，削鐵如泥，甚至還出現了一條奇怪的隐藏屬性——
【丢人現眼：使用此劍擊中目标後，有一定概率觸發目标做出不自然的社死行為。】
淩靈：“……”
她默默隐去那條屬性，然後将寶劍還給了林修：“你收好吧，以後說不定能派的上用場。”
“不過，千萬注意不要傷到自己人。”
最後一句話，淩靈特意加強重音囑咐了一遍。
林修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哦。”
此時正值深秋，德賢鎮郊外的百畝良田早就金黃一片。一陣秋風吹過，麥田掀起層層麥浪，沙沙作響，煞是好聽。
這本該是一年中收麥的農忙季節，可隴上卻沒有人煙。遠看城樓大門四開，既無人把守，亦無人進出，使得整座小鎮看起來死氣沉沉，和周圍茂盛生長的稻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唯有城門口一片猩紅，尤其引人注目。
一行人向前湊了過去。
那是一張破碎的懸賞榜單，被人用雞血塗了個稀巴爛，故而十分醒目。勉強能看的部分，依稀可以分辨出“普招”、“能人異士”、“狐仙”、“重謝”幾個字樣。
林修瞧了忍不住皺眉：“以前聽說狐貍報複心極強，我還不大信。”
淩靈卻搖了搖頭：“你怎麽确認這就是狐仙做的？”
林修一怔：“小姑姑覺得不是？”
淩靈道：“有人嫁禍也說不定呢。況且我們這次來，本就是為了調查的。”
林修若有所思的點頭：“哦，不能先入為主。小姑姑，我記住了。”
“這就對咯。”
淩靈笑着，摸了摸林修的頭。但她馬上感到雨冥淵的目光似乎從背後投射過來，于是又十分自覺地将手抽回，話鋒一轉，道：“不過這裏看上去似乎真的有問題。”
“是啊是啊。”
渙渙這家夥已不知何時回到了淩靈肩頭，正裝模作樣的若有所思：“這大白天的，又是秋收，外面竟然沒有人，真是瘆得慌。”
他先前在五帝座時，害怕雨冥淵對淩靈突然出手，就一直躲在林修那裏；現在到了德賢鎮，面對那未知的支線BOSS，竟又跑了回來，看到塗抹告示牌的顏料是雞血，還有點物傷其類的意思：“可憐了那只雞哦，它又做錯了什麽？”
淩靈瞥他一眼：“大概是沒什麽用處，又很聒噪吧。”
小肥鳥不由得打個寒顫，又默默縮回林修那裏。
實際上，淩靈大概能猜出地裏沒人的原因。如果游戲設定還沒有崩塌的話，秋天正是“狐仙”選婦娶親的日子，所以當地有女眷的人家，這會兒都躲着不敢出來。
其實按照原本設定，那位狐仙也是受害者之一，并非副本真正BOSS。但淩靈不知道副本究竟受到多少影響，會發展成什麽樣子，所以她決定暫時将從前的內容全都忘掉，權當在玩一個新的游戲。
想到這裏，淩靈抖擻精神，覺得是時候該發揮一下她這位游戲老手的主心骨力量了，于是将手往那城門邊一指：“不管怎樣，咱們還是得先進城看看。”
“嗯。”雨冥淵點了點頭，也接的十分自然，“帶路吧。”
嘿！
淩靈瞪大眼睛，差點氣的沒叫出來。
什麽叫“帶路吧”？我堂堂魔族之主，難道是你雨冥淵傭人嗎？
與此同時，遠處樹林中也傳來“噼”的一聲輕響，似乎有人狠狠捏斷了樹枝。
雨冥淵頓時一個淩厲的眼神掃過去，淩靈便趕緊将他往城裏推：“走走走，您老這邊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