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鬧翻
鬧翻
周齊第三次舉起竹條,卻沒有落下去,蕭譽本就瘦弱可憐,看到他忍痛的模樣,周齊再也下不去手了,他扔了竹條道:“跪着吧,跪到認錯為止。”
蕭譽二話不說直接跪了,罰跪可以,認錯絕不可能,這個犟種要是執拗起來,十頭驢都拉不回來。
周齊也是氣的無話可說了,他真的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乖順柔弱的孩子,犟起來就死不回頭。蕭譽這弱不禁風的身子又不可能真的耗着,心累,教育孩子怎麽這麽難啊!
周齊思索片刻調整情緒,語重心長道:“阿譽,嚴于律己寬以待人才是做人準則,可你現在完全反着來了。我知道無論是李源還是他爹,行為卻有不當之處,但這不是你借機發揮大做文章的理由。現在出了事你有不可推卸之責,卻還總捏着他的錯處擋在前面,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過失嗎?易地而處,如果一個人以權勢壓你,你又無力反抗,你當如何?”
耳提面命,循循善誘,蕭譽完全不領情:“爹爹現在不就以權勢壓我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綱五常,無論是非對錯,爹爹打我我只能挨着,爹爹要如何處置我我只能遵從。習俗禮法要求我不能忤逆犯上,我們之間是平等的嗎?我是否受到了欺壓?”
“反了你了!你還想騎到你爹頭上嗎!”周齊不知道這孩子今天是哪根筋搭錯了,純屬故意找不痛快,周齊捂住被他快氣裂的心,厲聲責問道:“什麽叫無論是非對錯,直到現在你還覺得自己沒有一點不對嗎?”
蕭譽一口咬死:“切結書是他自願寫的,我沒有逼他,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周齊反問他:“那你覺得你們的賭約是公平的嗎?為何你的賭注是金錢,而他的賭注卻是尊嚴。就因為你有錢有勢,就可以用金錢踐踏別人的尊嚴是嗎?你也知文人志士最重風骨,你敢說你立此賭約的時候沒想到會逼死他?”
蕭譽鄙夷道:“他在守喪之期去尋樂,他配風骨二字嗎?還有我再說一次他可以不簽,我沒有逼他!”
天潢貴胄居高臨下的審判這別人的命運,鄙夷着別人卑微的求生,動動手指就可以翻雲覆雨,讓別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就是不公的世道。周齊道:“你權勢滔天,為他埋下重重陷阱,待他落入陷阱你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只說腿長在他身上,只說是他自己不小心。那你為何要設下陷阱呢,不就是用來害人的嗎?”
蕭譽雙眼泛紅,眼睛清澈明亮蓄有淚水,他決絕的說:“有錢有勢是我的錯嗎?爹爹若覺得我不該有此出身,何必剖心救我,讓我去死就好了!”
周齊一臉無奈,無計可施,只感覺肺都快被他氣炸了。怪不得皇上曾再三強調這個孩子被他慣壞了,剛開始周齊還不以為然,覺得這個孩子乖巧又聽話,現在來看,皇帝誠不欺我!
守在門外的小禾也顧不得什麽禮數了,直接闖了進來跪在蕭譽身邊勸解道:“莫要再跟王爺頂嘴了,王爺還有傷在身呢。你這樣執拗忤逆,王爺該有多傷心啊。”
蕭譽卻是倔強的不應聲。
周齊見他這幅死樣子也是無計可施了,疑問道:“初見你時我覺得你挺乖順的,為什麽轉眼就變成這幅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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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本來的樣子,爹爹失望了嗎?”蕭譽氣人的本事爐火純青,他繼續道:“應該不會吧,爹爹根本不在乎我,又怎會對我失望?”
小禾急的眼淚都掉下來了,“王爺豁出性命救你,怎會不在乎你啊,你醉酒之夜王爺不顧胸口的傷親自照顧你,阖府上下誰不為之動容。小王爺都忘了嗎?”
周齊捂住胸口感覺疼的難以呼吸,嘆道:“我豁出性命救了個什麽東西!”
這,又是蕭譽的一個心結,每每提起此事他都備受煎熬,他吼道:“爹爹也可以不救啊,我求你救我了嗎?你以為我接受的心安理得嗎?你以為我想截取親爹的壽命安放在自己身上嗎?”
周齊忍無可忍:“蕭譽!你真不怕把我氣死嗎?”
蕭譽卻是冷笑一聲,“爹爹若真能被我氣死,我絕對會為爹爹用最嚴苛的習俗守孝三年,可是你會嗎?你才不會死,你還要去見你的阿諾,你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我而死呢?”
連小禾聽不下去了,恨不得把蕭譽的嘴堵上:“小王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周齊是真的無話可說了,痛苦的轉了頭。
有些沖突不爆發則已,一爆發就無法收拾了。周齊真的不知如何是好,這個孩子太難管了!要是在浮龍山,誰膽敢忤逆師長,直接拉下去打板子了。可是眼前這個身嬌肉貴的小王爺,好像真的把柔弱的身軀當成護身符,就賭你敢不敢動他。
周齊不敢,他捂住胸口跌坐在椅子上緩和片刻,看蕭譽這頑固不化的樣子,也不想再争吵了。蕭譽若存心想氣一個人能把人給氣死,他吵不過蕭譽,不知道接下來蕭譽還有什麽招式在等着他,反正他是招架不住了。為了多活兩年還是先分開吧,他有氣無力的吩咐道:“你回去閉門思過吧。”
小禾扶起蕭譽離開,周齊關了房門想自己靜一靜。這個讓他一籌莫展的孩子真是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了。蕭譽真的如此在乎這個剛認識幾個月的爹嗎,一察覺他要走就使出渾身解數跟他對抗,甚至聽蕭譽那意思,寧願把周齊給氣死在這也在所不惜。
那個會請求不要在第一天見面就斥責他的孩子,那個會早起給他請安的孩子,那個會因為看春宮圖被發現而膽戰心驚的孩子,那個會為了滿足他行善的願望只留一枚銅錢的孩子,怎麽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動手扯到傷口了,眼看就要愈合的傷口現在疼的厲害,周齊的額頭有些冷汗冒出。他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療傷再說,自己明明可以愈合傷口卻天天陪着這混賬小子演戲忍受鑽心的疼,他奶奶的我圖個什麽。
他施展靈力愈合了傷口,胸前的皮膚一如從前,生死咒的印記完好如初,就好像從未受過傷一樣。他調動靈力療完傷發現修為已經下降了五階,得盡快回去啊,他心亂如麻的躺在床上,思考該怎麽對這孩子說。不如就假裝今夜被他氣死了吧,不行不行,這對蕭譽來說太殘忍了,他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來。怎麽說呢,頭疼。
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夜裏,周齊又以靈力化形出來,去看看蕭譽這臭小子,也陪不了他幾天了,每天都是倒計時。周齊來到蕭譽房間,看到他蜷縮着睡着的樣子委屈又可憐,周齊心疼不已,自責不已。他施展靈力給蕭譽弱化那兩道竹條的傷痛,助他安眠。
第二天,教習嬷嬷吩咐小禾叫蕭譽起床,閉門思過可不是讓你關起門來享受生活的。小禾叫醒蕭譽卻發現本該憔悴的面容白裏透紅,容光煥發。很奇怪,昨晚睡覺前他鬧脾氣并未喝藥,飯也沒吃,今天看起來精神氣色還不錯,竹條的傷痕也輕了很多。
小禾道:“王爺的心頭血果然有奇效呢,治好了你的病,身體也比以前恢複的更快了。”
說起心頭血,蕭譽慚愧不語,想起昨晚那副犟脾氣上來的樣子,真是混賬。
下人送來的衣服是一套淺色的暗花素裝,并無過多裝飾,吃飯時桌上只有幾樣簡單清粥素菜小食,環視屋內能娛樂的小玩意都被收走了,不用說也知道是教習嬷嬷吩咐的。
蕭譽看了桌上寡淡的吃食毫無胃口,求情道:“嬷嬷能不能稍微通融一點。”
嬷嬷:“請小王爺靜心思過,不要分心在這些無謂的外物上。”
又是這句話,每每皇上罰他的時候都是這樣。
蕭譽:“可我現在都不住皇宮了。”
嬷嬷:“規矩還是要守的。”
蕭譽勉為其難的喝了幾口粥,推開道:“真難吃。”
嬷嬷教訓道:“小王爺還吃的進去,王爺自昨下午看過奏折後就一直滴水未進,晚上屋內的燈亮了通宵,誰都不見,飯也不吃,藥也不喝,傷口也不讓人處理。小王爺昨天講那樣的話,王爺可傷透了心。”
“嬷嬷怎麽不告訴我?”蕭譽很自責,昨天正是氣頭上口不擇言,回想起來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
嬷嬷道:“說了有什麽用,王爺吩咐您閉門思過。”
蕭譽起來就要往外走:“我去向爹爹賠罪。”
嬷嬷在後面叫住他:“小王爺怎可随意外出?”
“我不出去難道讓我爹餓死嗎?”
蕭譽來到周齊的院子,門前已經站了不少人,有等着伺候梳洗更衣的,有端着飯菜的,有提着藥箱的,有負責打掃的。王爺不吃不喝,衆人也是憂心不已。
蕭譽敲了幾下門,叫道:“爹爹,是我。爹爹開開門好嗎?我知道錯了,爹爹消消氣,我以後再不敢頂撞爹爹了。”
周齊倒也不是真的要絕食,他只是心裏煩悶想一個人靜一靜,聽到蕭譽敲門,輕嘆一聲起身開門。
蕭譽見自己果然叫開了門,一陣驚喜,又一陣愧疚。
周齊平靜的問:“你怎麽來了?”
蕭譽怯怯的說:“聽說爹爹一天未進食,兒子擔心。”
周齊點頭,他修仙其實不用吃東西的,但是蕭譽也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