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嫌隙
嫌隙
蕭譽給他一個白眼:“有屁快放。”
秦寅又慎重的補充了護身符:“蕭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肯定是不會害你的。我這幾句話就是随口一說,不是要離間你們父子關系,你若不愛聽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得了,也別跟我急眼。”
蕭譽不耐煩道:“你說不說?”
秦寅靠近蕭譽小聲道:“我也是說如果,如果以後令尊大人還這樣放任你,對你不聞不問,我可能會覺得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所以你愛怎樣就怎樣,他不想管。”
盡管秦寅言語中有些不敬,蕭譽完全沒有生氣,又想到出門時看到的管事老伯拒絕帖子的場景,蕭譽陷入沉思,直到開賽的銅鑼聲和觀衆的歡呼聲響起,蕭譽才把思緒收回來,繼續一本正經的請教秦寅,他道:“我問你個問題啊,如果一個人他不跟人交往,不參與身邊的事,會是什麽原因呢?”
秦寅見到了心心念念的赫娜,興奮異常的站了起來吶喊助威,随口說道:“可能是不合群吧。”
不合群,這明明是他爹的故鄉啊,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怎麽還能陌生了呢,蕭譽拉秦寅拉回來,問:“還有沒有別的可能?”
秦寅思路大開,說道:“有啊,可能他不想在這裏久留,為了方便脫身。”
這一句話如晴天霹靂直擊得蕭譽說不出話來,他忽然感覺到呼吸困難,心狂跳不止,似乎要跳出胸口。他用力喘了一口氣,把自己從五雷轟頂的痛苦中一點點拉出來。秦寅只顧給赫娜喝彩了,完全沒察覺到他的異常。
本來是出來尋歡的,這下歡樂沒尋着,反落了一身難受,蕭譽沒心思看赫娜,一場沒看完就要走。秦寅見他離開叫道:“你別走啊,赫娜這場穩定要進了。”
蕭譽沖他擺擺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就在蕭譽被前呼後擁的準備上馬車時,李源從人群中沖出來罵道:“我還以為小王爺有多清高,原來也是個寡廉鮮恥的卑劣小人!”
侍衛已經靠近将他緝拿,他毫不畏懼,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已經一無所有了,還怕什麽呢,他繼續叫罵:“你派人告我的黑狀,說我在守喪之期來馬球場尋樂德行有虧,你與我又有何區別!”
另一侍衛上前欲堵住他的嘴,蕭譽對侍衛道:“讓他說!”京城的議論聲見了他都避之不及,他正想聽聽別人都說些什麽。
李源氣焰更勝:“不對,你還不配跟我比,你比我更惡劣,我父親至少不是因我而死,而你父親卻為你剖心取血,你不在家躬親伺候也就罷了,居然還能丢下你爹出來尋樂,狼心狗肺啊!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不守孝呢。你才令人不齒!知不知道滿京城的人都怎麽議論你,京城懷孕的婦人都在禱告,生子莫如小王爺,娘沒命了爹來還!人家養兒子是給自己養老送終,你這個兒子也是孝順,親手把爹往墳墓裏推了一把。你怎麽還有臉出來看球呢,對哦,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父親心頭血的人,你這種人怎麽會有廉恥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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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過是出身比我好罷了,若論品性你比我更惡劣,若論才學你連跟我提鞋都不配。天天一大堆奴才對你畢恭畢敬把你捧上雲端,你以為他們是真的尊敬你嗎,一部分是為了你的錢財地位,一部分是出于對你爹的崇敬愛戴,你數數有幾人對你是真心實意?
是了,你也不配得到別人的真心,你活該一輩子沒人真心待你!你活該!你不配!呸!”
李源一口氣罵的停不下來,旁邊的幾個侍衛已經聽不下去了,就等蕭譽發號施令将李源一頓痛打。可是蕭譽沒有,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咬牙切齒擠出兩個字:“回府!”
若按照以往他肯定會吩咐侍衛動手的,可是今天,他莫名的覺得李源說的有理。他今天好像很受教,無論是秦寅還是李源,無論是友是敵,他居然都能聽得進去了。
道理是他們的,正義也是他們的,自己什麽都沒有,怎麽做都是錯。蕭譽憤怒狂躁的心一點點冷下來,如墜冰窖,毫無生氣,就算李源在馬車後追着罵了幾句也沒再挑起他的情緒。腦海中只有三句話在來回重複:
周齊道:阿諾,久等了。
秦寅道:他不想在這裏久留。
李源道:你活該一輩子沒人真心待你!
蕭譽回到府裏一頭鑽進房間,見了周齊連招呼都沒打,周齊見他異樣便去看看。
周齊問:“怎麽快就回來了?”
蕭譽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知道自己一肚子怨氣不該朝他爹發,只是淡淡回答道:“不想看了。”
周齊在他身邊坐下,耐心詢問:“你好像不開心的樣子,遇到什麽事了?”
蕭譽也不想僞裝了,開門見山問道:“阿諾是誰?”
周齊果然愣住了,他很意外蕭譽居然知道了,迅速把思路捋了一遍,怪不得這幾天蕭譽總是對他不冷不熱的,原來是在生悶氣。讓他知道也不是壞事,總是要告訴他的,周齊緩緩開口:“是爹爹的一個朋友,他跟你長的很像,在一個很遠的地方。”
蕭譽坐實了心中的猜測:“他死了是嗎?爹爹救我是為了彌補心裏的遺憾?”
周齊認真的糾正道:“他沒死。”
這下輪到蕭譽無言以對了,如果那個人沒死,他爹說的久等,并不是在黃泉路上等他,而是真的要走嗎?蕭譽感覺這個思路他更接受不了,親爹居然要丢下剛剛相認的兒子去找別人,那得是個多重要的人吶。
如果可以的話,今天就吐露實情吧,周齊補充道:“他和你一樣,常年遭受病痛纏身,活得很辛苦,他也是個個正直善良的人,會義無反顧的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所以,我比不過他是嗎?”
為什麽一定要比呢?善良不是一個人最基本的品性嗎,周齊無奈了:“阿譽你是不是話本看多了,你要是閑就去讀點聖賢書。”
“爹爹是嫌我不學無術是嗎?”
你不學無術還用得着別人嫌嗎,周齊心裏暗罵,嘴上卻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爹爹是懶得管我?”
看蕭譽這劍拔弩張的樣子,今天并不适合心平氣和的好好談一談,周齊收回想要講出真相的想法,調整了措辭,道:“那個,阿譽,你是我第一個孩子,我從來沒給人當過爹,沒什麽經驗,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該以什麽樣的态度對你?你是希望我溫和點還是嚴厲點,你是希望我多關注你還是多給你自由,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我都按你的要求來行嗎?”
周齊的遷就并沒有讓蕭譽緩和,他反問道:“那爹爹你,你本來應該是怎樣的,為什麽要一味的遷就我為我改變?你從來沒有想過要一個什麽樣的兒子嗎?或者說,爹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孩子,過去的十七年裏,這個孩子在爹爹的心裏可曾有過一絲分量?”
周齊再次退讓,他并不想跟蕭譽唇槍舌戰把關系鬧僵,他沉聲道:“過去的十七年裏,沒有陪在你身邊,是我做為父親的缺失,如今你已經長大成人,見你生活的不錯我也就放心了,我只希望你開心就好,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過完這一生。”
面對掏心掏肺,蕭譽卻是冷笑一聲:“爹爹是根本就不想要我這個孩子吧,為什麽會對我別無所求?你怎麽會不願花任何心思教導我呢?”
周齊回答道:“不是別無所求,我對你是有期待的,我希望你善良。”
蕭譽反問:“善良?我從未聽說一個爹對兒子的要求就只是善良。”
周齊納悶了:“阿譽,你是不是故意找茬?你生的哪門子氣?”
蕭譽有恃無恐:“我就是個無理取鬧的人,這,是爹爹想要的孩子嗎?”
周齊一個脾氣溫和的人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怎麽說都不是,就在蕭譽以為他接下來會發火的時候,只見他深呼吸一口氣,依然平靜的說:“給我點時間好嗎?”
蕭譽冷笑一聲便離開了。
周齊真的無語了,他第一次知道養孩子這麽難。這究竟是個什麽孽種啊,一身反骨油鹽不進,說他一句能頂回三句,蒼天啊,誰能過來幫我管管啊?
蕭譽再次出門,這次是去看戲喝酒了,他也不在乎別人的非議,本來也沒什麽好名聲,就是一個只會吃喝玩樂的蛀蟲,親爹回來也懶得在他身上花心思,幹脆就破罐子破摔吧。
小禾見蕭譽心緒不佳,問了跟着出門伺候的侍衛,得知是被李源當街痛罵,也理解他心裏難受。蕭譽走後小禾便從中調解,勸慰周齊。
周齊知道李源跟蕭譽有過節,本以為事情過去了雙方不再有往來,不知道為什麽又牽扯到一起,便派人去打探他最近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