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反常
反常
孫仲圍擇日給周齊取血,皇帝也趕來了,焦灼的和一幹人等等候周齊醒來。
最難耐的莫過于蕭譽了,他已經暗下決心,如果他爹醒不過來他也自盡得了,黃泉路上一起作伴。
周齊在萬分無奈和疼痛中醒來,明明可以以靈力入藥,卻還要陪你們玩這種剖心的戲碼。真是夠了。
衆人無不歡欣鼓舞,倒是蕭譽痛哭流涕,他提心吊膽了一天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孫仲圍交待周齊要躺在床上兩天不能動,蕭譽晝夜伺候在側,還把青鸾戒送給了周齊,說希望他可以被福氣庇佑,周齊欣然接受。
蕭譽憧憬日後的美好生活逗他開心,周齊卻是悲從中來。傷好之後,我們就要永別了吧。對不住了,那些說要帶你領略世間百味的話,都是騙你的。也不知道阿諾現在怎麽樣了,他看到青鸾戒應該是開心的吧,我們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孫仲圍每天都會查看他的傷口給他換藥,周齊自然不敢私自療傷,只能忍着痛順其自然,也是打落牙齒活血吞,一肚子郁悶。
第三天,周齊已經勉強可以下床了,但蕭譽還是不放心,夜裏依然陪着。周齊看着趴在床邊睡着的蕭譽,他就像一只小乖貓一樣惹人憐愛。周齊的心裏亂作一團,要怎麽離開呢,要跟他說明實情嗎?
對他來說,是不是太過殘忍了?他渴望已久的親情,他等待十七年的爹,剛剛回來就要分別嗎?
可是,補天大業是一定要進行的,任何犧牲都在所不惜,個人感情更是微不足道。我們,就當時漫漫人生路上匆匆一遇的過客吧。
漫漫長夜,他無心睡眠,因為怕吵醒蕭譽,他連換個姿勢都不敢。能活動的也只有手了,他端詳着指間的青鸾戒,設想到魔域見到阿諾時的場景,自言自語道:“阿諾,久等了。”
蕭譽的睡眠很淺,甚至都不算是睡着。一方面這嬌生慣養的小王爺離開溫軟的床是睡不好的,另一方面他也警醒着以防周齊有什麽需要。周齊說那句話的時候,蕭譽朦胧的睡意頃刻消失了,他直接變的無比清醒,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他很清楚的聽到,剛才,他爹喚的并不是他的名字。他緩緩的睜開眼睛,裏面是寒涼一片。他裝作慵懶的擡起頭,輕聲問:“爹爹說什麽。”
他想,如果他爹對他吐露實情,他可以原諒。畢竟這個爹就算心裏別的挂念,就算不在乎這個不中用的兒子,但也是剖心救自己的恩人。自己不被重視也是應該的,怪自己太差勁。
周齊只是淡淡說了無事,勸蕭譽回自己房間去睡。
這是周齊第八百次勸了,蕭譽晝夜不離的陪了三天,整個人更瘦了。他體內的毒還沒有完全解,調養身體還需時日,這麽一熬更顯得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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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譽一反常态,從善如流的答應了,他一瞬間覺得這個爹不配自己的日夜守候,這個一直以來被嬌縱的孩子,連對帝後請個安都被誇上天,但凡付出一點真心,絕不允許被人輕視踐踏,親爹也不行。
他輕聲道:“好,爹爹有事吩咐下人。”
蕭譽走後周齊明顯輕松多了,活動一下腿腳也不用畏首畏尾了,他打發守夜的人去了外屋休息,自己難得的暢快大舒了幾口氣。胸前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禦醫給的麻沸散收效甚微,周齊決定以靈力緩解一下好好睡一覺再說。
他在調動靈力的時候卻發現了異樣,他的靈力不如以前好使了。周齊心裏凜然一緊,再三确認,發現自己的靈力在緩慢的消散。怎麽回事?只有在拔除靈根的時候靈力無所依存才會消散,為什麽會這樣?難道是傷了靈根?難道他這幾天鑽心的疼不僅僅是來自外傷,是靈根有損?
周齊很想盡快離開荼幽國,可是他又不想這麽不明不白的消失,讓蕭譽滿腹疑團不知所措。最後他說服自己,用一個月的時間找機會給蕭譽講明真相,就算不能求得他的諒解,至少也算是個交代。
蕭譽養了兩天精神好了很多,見周齊已無大礙,每天只是例行問安,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寸步不離的守着了。
這天又到了去馬球場的日子了,蕭譽連續多日悶在府裏,心情也并不好,便想趁機出去散散心。小禾本以為他不會外出的,畢竟親爹的傷還沒好,出去尋歡作樂難免被人诟病,聽他吩咐備車便好言相勸。
蕭譽這一身反骨頓時上來了,他要想做的事誰又能攔得住。小禾左右為難。
周齊見狀便打圓場,他這幾天見蕭譽情緒也不高,只當是陪着自己悶壞了,這個金尊玉貴的小王爺哪裏幹過伺候人的活計呢,便說:“出去放松一下也好,我反正也沒什麽事了,府裏這麽多人伺候,不必擔心的。”
小禾不情願的吩咐門外的下人去備車,蕭譽淡淡道一聲“多謝爹爹”便離開了。
走到大門之時,蕭譽見管事老伯正在苦口婆心的勸幾個送帖子的人離開。周齊自開府以來便吩咐所有拜帖、請帖、禮物一概不收,不與任何人往來,只想和蕭譽清靜的過日子。
當時蕭譽還很感動,覺得他這個爹對他真的是付出了全部的愛,一心只想彌補過去十七年的空缺,在未來有限的日子好好陪他,不把精力分給其它任何人。
可是現在,蕭譽心裏卻有一種異樣的思緒。我的身體正在康複中,爹爹也已經能下床行走,未來并不囿于這兩年,爹爹為什麽還是誰都不見?
來到馬球場,秦寅再次見到蕭譽驚訝不已,玩笑道:“大孝子怎麽出來了,令尊大人康複了?”
蕭譽嘆口氣坐下:“你少揶揄我了。”
秦寅道:“我家裏有千年老參,靈芝,鹿茸,需要給你送點嗎?”
蕭譽擺手道:“你快省省吧,皇上已經賞了一屋子了,我爹估計得吃到下輩子了。”
下人送來了今天比賽的排序和下注的單子,秦寅懶得多看,繼續與蕭譽攀談:“令尊大人剖心救子的壯舉已經名噪京城了,誰人提起不真心拜服。這感天動地的父愛震古铄今,必将像田畝改革一樣名垂青史,為後人稱頌。”
蕭譽本來情緒就不高,聽到這個更加煩躁,有氣無力道:“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還說我什麽大孝子,你明明是在諷刺我。”
秦寅見蕭譽為此憂心,大大咧咧勸慰道:“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你身處高位難免被人議論。不過就是一群市井小人每天就是說說張家長,道道李家短,自己一地雞毛還指點別人的江山。”
蕭譽苦笑一聲,“不用別人非議,我自己心裏已經很不好受了。”他打開單子心不在焉的看今天的賽程。
秦寅看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往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你難受個什麽勁啊,令尊大人豁出命救你可不是讓你傷春悲秋的。話說,我以為以後在馬球場見不到你了呢。”
蕭譽問:“為什麽這麽說?”
秦寅頭頭是道的分析:“令尊大人之前驕縱你,是因為你一身病沒幾年好活,只要你好好的過完這幾年就得了,別的對你也沒什麽要求。現在你好了,他還能容忍你游手好閑嗎?我雖然逃學,但是書考前還是會用幾天功的,寫的文章也勉強能入眼我爹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你這胸無點墨的樣子,你信不信等你爹痊愈了就開始着手收拾你了,你可小心着點。我要是你,現在就開始讀書習字,把落下的功課補回來,沒準還能少挨兩頓打。”
蕭譽覺得有幾分道理,思考片刻道:“說起功課,我倒有個疑問,我爹自從回來從未問過我的功課。”
賽場上已經有隊員出來跑馬了,比賽快要開始了,秦寅見赫娜第一場就上,毫不猶豫的壓了她,草草畫了幾筆下注把單子交給下人,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指點道:“快了,我可提醒你啊,以前你病着,而且令尊大人與你剛剛相認,所以才不忍心苛責你,以後有你受的,你且等着吧。”
蕭譽完全想象不出來一向溫柔的爹會變身成嚴父的樣子,可是秦寅說的也在理。他心裏也搖擺不定,草草下了幾注,心不在焉的看向臺下。他忽然一個念頭湧了上來,對秦寅道:“我說如果啊,如果我爹他真的像以前一樣放縱我,問都不問,管都不管,你覺得有可能嗎?”
盡管蕭譽強調了是如果,是假設,但秦寅本着對蕭譽十幾年的了解,還是認真的思考了這個問題,他慎重道:“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