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洗風格
水洗風格
岳渟淵止不住揚起的笑意:“他說他就是想來問問法律上有沒有判定兩人幾年未同居就自動判定離婚的法條。後來我委婉地提示了他這件事情可能存在詐騙的風險。”
沈槐安好奇追問:“然後呢?”
“對方固執地認為他們是真愛,他認為女方不存在詐騙的可能性,不高興地離開了。”
沈槐安唇角微彎:“确實挺有意思的了,看來當律師有一定的風險性。”
“怎麽說?”
“如果那個男的覺得你說的不對,或者無法接受,在你辦公室情緒失控,喊打喊罵的怎麽辦?”
岳渟淵無奈道:“我只能表示這種事情太經常了。”
“前兩天有個當事人來咨詢我婚姻問題,就當我以為我有大瓜可以捕捉的時候,他的問題是能否幫助他轉移婚後財産。”
沈槐安接話:“這應該是不能的吧。”
“自然是不能的,我告訴他律協有規定,這是違反規定的,他開始和我說他懷疑自己的老婆出軌所以急着要轉移財産。
“在我拒絕以後他氣急敗壞對我說‘別的律師都能做到你為什麽做不到?’”
“ 我當時極力克制了我的脾氣告訴他‘我業務能力不行請您找能做到的律師吧’”
沈槐安聽完後,濃厚的笑意從眼底蔓延開來,他望着岳渟淵:“要是我以前認識的你應該早都用拳頭打招呼和他打招呼了吧。”
被他說的有些不自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心虛地小聲回答:“這不是為了生活嗎?有句老話說得好‘錢難掙屎難吃’。律師這個職業不僅經常被人誤解,而且還一定要認真仔細謹慎地求證。”
緊接着長嘆一口氣:“因為有時候傷害你最深的不是對方律師……可能是你的當事人。”
沈槐安停下了筷子,用手撐着下巴注視他:“聽起來好像更有故事了?”
吐槽至深處,他忽略了沈槐安虛心聽講的專注模樣:“之前我辦理過一個借貸糾紛的案子,在開庭之前我再三和我的委托人确認是否還有額外要提交的證據材料,他非常肯定且真誠的告訴我沒有了。”
“結果開庭的時候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張付款憑證,和法官來了一句‘對方在某某月份還過他一部分錢財’”
岳渟淵說到這裏,腦海裏立刻就聯想到了當時的窘境,他氣笑了:“ 我想,當時全場應該只有對方律師是快樂的吧。”
大約是有了這些奇葩故事的加成,岳渟淵覺得這頓飯明顯吃的比上一頓要自在不少,兩個人的話題也不生硬了,時不時和對方交流一些大學時的生活和工作上遇到的事情。
上車之前沈槐安還看着他的車笑着說:“這麽看來你買一輛耐撞耐砸的車是很有必要的。”
一段路後沈槐安見他沒有再主動開口,反而神情猶疑欲言又止地一直拿餘光瞟他,嘴唇微啓卻又馬上壓下去。
他一目了然:“以後你想說什麽可以直接說,我不會生氣。”
“哥……”岳渟淵忐忑不安地開口“我知道我可能現在說這些不合适,我做律師以來接過幾個離婚糾紛的案子,也咨詢了那麽多婚姻問題的當事人。
“至少到目前為止絕大多數的男人在咨詢過程中更關注的是自身的財産問題,而女性當事人來咨詢……更多的是情緒的發洩與孩子的歸屬問題。”
見沈槐安不回話,一直看着車窗外飛逝的樹。
他舔了舔唇繼續開口:“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說離婚有的時候可能是有苦衷的,我也沒有立場叫你原諒或諒解。我只是、就是想……”
安慰安慰你……僅此而已。
岳渟淵在內心暗罵自己嘴笨,這麽久的律師簡直是白當了!在沈槐安面前還只知道打直球,把在庭上的那些迂回周旋全部抛之腦後。
沈槐安終于轉頭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謝謝,我聽到了。”
又開始了……他的心跳漏了半拍後加速跳動着,握着方向盤的手心也出了些許細汗,除了機械性的跟着導航轉向其他什麽也做不了。
“有充電寶麽?來的時候忘記充電了。”
“啊?哦、哦!充電寶、在你前面的儲物盒裏,拉開就有了。”
岳渟淵剛說完靈光一閃不對!!他的傘!上次放裏面了!
“等……”儲物箱被拉開裏面乖巧的躺着一把小黑傘,沈槐安拿走了旁邊的充電寶合上儲物櫃沒說什麽。
冷靜!他反複在心裏暗示,沈槐安不知道這把傘在這裏多久了,也沒有證據證明他知道這把傘就放置在這裏。
“最近、最近雨天很多、我剛買的傘好看嗎?”聲音的主人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着,語氣裏帶着絲絲僵硬。
心中抱有僥幸心理:只要我不承認,沒人能證明我知道這把傘的存在以及這把傘是什麽時候買的。
“嗯……”沈槐安回憶了一下剛剛傘上被雨水沖刷和折地有些褪色泛白的痕跡,語氣愉悅:“這種水洗風格的确很不錯。”
這句很不錯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故意的,水洗風格更是戳中了岳渟淵那渺小虛無的自尊心。
開車的人面紅耳赤臉色的神情已經快挂不住了,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咬着牙心存報複:“你的黑藍色阿斯頓馬丁也很不錯呢!”
車內剎時寂靜下來,副駕駛上的男人一動不動地看着前方不斷後退的道路,然後平靜而又淡定地開口:“你誤會了,那是徐筠的車。”
“……”還以為他沉默那麽久能有什麽更像樣的借口。
“是嗎?可是徐筠和我說車是他老板的,他還有做其他公司的法務?”
在公司摸魚的徐筠突然打了個冷顫不禁疑惑:空調開太冷了?還是說這才八月份就開始冷了?
“沒有。”沈槐安硬生生擠出兩個字,仿佛捕捉到了什麽信息,語氣變得有些冷淡:“你和徐筠經常聊天?”
“沒,有次和大白出去偶遇他和謝熠開着你的車。”
沈槐安再次陷入沉默,兩人都默契地不再開口,車子不斷向着沈槐安公司的方向行駛。
沉重的雨滴打在在窗口的聲音異常清晰,一起被擊落下來的還有樹上的綠葉。
路上撐傘的行人不斷在視線裏後退,在這座巨大的城市裏每一個行人的步伐都不會因為連綿的陰雨而停下,他們只會為了生存而不停地往前奔去。
到他公司的時候,他還不忘提醒沈槐安記得把傘帶上。
拿了傘的沈槐安在把充電寶還給他的時候,突然對着他說:“渟淵,謝謝你,今天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