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
這一吻持續了很久方才結束。
分開後裴清月胸膛起伏,還在微微喘息,看向沈謝文那雙幽深的眼眸靜默無言。
裴清月望着沈謝文輪廓深邃而俊美異常的臉龐,不知為何腦子裏忽然想起方才沈謝文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從前我們也如同這般親密無間。”
他們曾經也這般親密無間,這話最根本的意思就是指,在裴清月丢失的那些記憶裏,在那些已經回不到過去的時光中,他們早在很久以前,就做過此般耳鬓厮磨的舉動了。
這樣親密的,濃烈的,充斥着暧昧不堪,令人羞澀不已卻又渴望欣喜的事情。
雖然現在失了憶,但裴清月對自己的性子還是有些心知肚明的了解,若他們之間不是真的琴瑟合鳴兩情相悅,他又怎麽會允許沈謝文對他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容忍他的得寸進尺,肆意妄為?
可若這些都是真的,那他又為何能忍心将沈謝文逐出宗門,看着對方自甘堕入魔門,被萬人嫌厭唾罵,任由事态發生卻并不阻止?
裴清月此般想着,一種獨特的憐憫與不解在心頭交織纏繞,勾起陣陣酸澀心疼,望向沈謝文的目光愈發的柔軟。
沈謝文自然不知裴清月心中所想,只将他滿目憐憫柔情,當做情|欲上頭的表現。
四目相對,一時寂靜無聲,晨光從窗外透進玻璃散落滿屋,秋風從沒管好的窗戶縫隙間輕拂而入,卷起裴清月淩亂的發絲輕動。
半響後,還是裴清月先開了口:“你......方才為何一定要逼我給你一個答複。”
沈謝文擡手将他發間的木簪摘下,潑墨似的長發瞬間散落在他身後,沈謝文一邊為他梳理長發一邊緩聲道:“因為師兄從前就愛這般口是心非,明明很喜歡,卻總是嘴硬說你不喜歡。”
對于□□是如此,對于感情也是如此。
“這回也一樣,師兄不肯承認昨日一事其實也是帶了些別有用心,那我就只好用些別的法子,讓師兄對我坦誠相待,順便叫你認清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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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謝文臉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鳳眼上揚,唇角上翹。指間穿過柔順的烏發,将它們重新整理梳起,又用木簪固定。
裴清月細細琢磨沈謝文的話,他對于肢體接觸的情愛之事一向是澀然羞赧是不錯,不願直白的袒露內心的歡喜渴望也很正常。
可聽沈謝文的話裏,似乎是話中有話。
但沈謝文沒有再多說,直覺告訴他,若是再問下去,得到的回答絕對不會是好的。
裴清月沒再多言。
沈謝文為他整理好頭發後,慢裏斯條的摸着他那根雕花木簪,忽然想起什麽,道:“我記得你最開始跟我說,你來找我是有要事要談?”
并且此時十萬火急,所以裴清月才會在聯系不到他時,當機立斷直接動身來找他。
一提這茬,裴清月忽而直起身子,正色正聲開口道:“是,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關于那個在背後搞鬼的人,似乎有了一點線索。”
“哦?”沈謝文略微思索片刻,道,“當時在場煽動輿論的男記者,以及後來被抓到自導自演的桑林當時就被楚長雲帶走,後續審問的進度也不是很順利,難道是他們有消息了?”
裴清月沉思幾秒,而後搖搖頭:“是也不是吧,他們二人的确交代了些東西,楚長雲今日來也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
說罷,裴清月從他的靈質空間中拿出一封牛皮信封,伸手将它遞給沈謝文。
“楚長雲方才同我說從規派的其中一條派規便是‘不得向外人透露任何有關工作上的信息’,這些東西不能透露給無關人員,為了防止東窗事發,還是将這些信息寫下來親手交給你才比較安全。”
沈謝文從裴清月手裏接過那牛皮紙做的信封,摸着上面完好無損的封條,問道:“你還沒看?”
“他說是給你的,若沒有你的準許,我又怎麽好意思去看裏面的內容呢?”
見裴清月一如既往的坦蕩,沈謝文勾唇輕笑一聲,而後便拆開信封,邊問道:“如此看來,你要說的事情,跟這個信封裏的內容完全是兩件事情了。”
裴清月點點頭,道:“是關于那天攔截十字教卡車的墨鏡黑衣人。”
沈謝文捏住信封邊沿的手指一頓,接着微微使勁,捏着信封的一角橫向撕開:“關于他們的真實身份?”
“是。”裴清月面色凝重,“我讓人去查了一下那些人後來逃跑的路線,又花了點時間查到一部人對應的身份信息。”
“結果顯示,這些人在那日之前,全然不認識對方。”
沈謝文太陽穴的位置的青筋忽然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攀爬而上:“難不成......他們其實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做什麽?”
裴清月點頭,目光認真肅然:“不錯,據那些人所言,這次襲截事件,事實上都是他們在不同的渠道找到的兼職工作。”
“兼職工作?”
“對,發布兼職招聘的那人告訴他們,自己是一個整蠱節目的導演,要随即挑選幾個路人進行打劫恐吓,以此來得到那些‘幸運’路人搞笑的反應,好讓節目的收視率節節上升。”
沈謝文英眉緊皺:“那些人就沒有懷疑過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嗎?”
“沒有,看他們那些人的年紀都很小,二三十歲的都有,只覺得這份兼職好玩不累,報酬還很多,便興沖沖地來報名參加。”
裴清月說着,倏然嘆了口氣:“傻乎乎地被人當了槍還不自知,我手下的人找上門時,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當是整蠱節目的後續,傻樂半天。”
沈謝文道:“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交代別的信息嗎?”
裴清月道:“他們給了彙款的賬戶,以及當時是從何處得到的兼職消息,手下的人将消息總和後,發現他們那些人的彙款賬戶是同一個賬號,而跟他們對接的人雖然說話的聲音有略微不同,但根據身高體态的描述,有百分十八十的概率是同一人。”
“那些兼職信息的來源呢?”沈謝文稍微思索一番,不等裴清月開口便明了,“那些信息遍布各大社交軟件,招聘網站,而在湊齊人數之後,那些信息就跟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裴清月點頭。
談話間,沈謝文将牛皮信封中的信紙取出,以一目三行的速度飛快地看完了上面白紙黑字的內容。
裴清月問道:“如何?有什麽有用的消息嗎?”
沈謝文眸色微沉,緩聲道:“你方才說,那些給他們彙款的賬戶是同一個賬戶?”
裴清月答道:“是。”
沈謝文又問:“賬戶的信息你還有嗎?以及那個對接人的外貌身高?”
裴清月道:“都有。”
說完,他立馬拿出靈機,無事屏幕上99+的消息提醒,點開跟下屬的對話框,找到當時的聊天位置,接着将靈機轉向沈謝文朝天一攤。
沈謝文也同樣将那張白紙黑字的信紙仰面一番——
上面記錄的那串賬號數字,赫然一模一樣!
兩邊對對接員外貌的描述幾乎都大差不差,個子差不多在一米五一到一米五五左右,體型微胖,見面時總是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和口罩,聲音時而如冷清禦姐,時而如嬌嬌甜妹,更有人表示,在與她相見時,對方居然有着一副男人才有的低沉嗓音!
而他們之所以能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認為對接員是同一人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基本上在所有跟這位對接員接觸過的人都說出了一個共同的特點——此人是個大小眼!
“矮個子,微胖,大小眼,學習過變音之術。”
裴清月将關鍵詞一一念出,道:“在你印象裏,有沒有什麽仇家是這幅長相的?”
沈謝文思索半響,還是搖了搖頭:“說出來不怕你笑話,跟我有仇的人多了去了,那些是我犯的錯,不是我做的惡,他們基本上全算在了我的頭上。”
那些一件件罪惡滔天的血案,不知不覺中鑄成了自詳正義的讨伐之聲。
他無法為自己洗清身上的污水,自然也就無法澄清那些莫有虛無的罪名。
因此,若要真的細細算起,他的仇家可真是遍布全天下。
裴清月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心尖又止不住的泛起針紮似帶着刺激性的微疼。
他薄唇微張,輕聲安撫道:“遲早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
他一定會找到證據,向世人證明沈謝文并非無惡不作的大魔頭,那些喪心病狂惡貫滿盈之事絕非出自沈謝文之手。
即便他已經忘卻四百多年前的所有記憶,也淡忘他們之間的相處時光,可裴清月每次一接觸到關于沈謝文身為魔尊時犯下的滔天大罪,心底總有個聲音在不停叫嚣。
不是這樣的,不是,沈謝文根本沒做過那些事情,他是清白的,他是無辜的,那些莫有虛無的罪孽不應當由他來承擔。
裴清月的目光溫和又帶着點心疼憐憫,雖是輕聲細語,卻抵擋不住其中的堅定與固執。
沈謝文一怔,一種溫熱的暖意從心頭綻放,沿着血管傳遍全身,心髒猛然跳動,泛着絲絲酸澀,連帶着眼眶都被燒灼微紅。
多久了?
他終于從裴清月口中聽到這句全然信任,全然袒護的言語,竟然已是四百多年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