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與墨

第1章 馮致

馮致

京城郊區的一棟靠山的別墅，籠罩在深重夜色裏，雨滴急促的打在窗前的樹葉上，帶霧的玻璃上壓着一雙裸露的白皙雙臂，手腕上系着粗黑的繩子，上下搖晃，把水漬抹的淩亂不堪。那是樓新月暈過去前最後的記憶，她在柔軟寬大的絲綢床單上坐起身，第一件事是去摸手機。

“陳姐，哪個劇？女一嗎？”

對面的回應可能并不盡人意，樓新月垂下了都是紅血絲的眼睛，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還很疼的頭。

“也行，不用，找個穩妥的人來接我。”

片場都是熟人，這是騰龍影視的固定班子。她掃了一圈，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的時候還是惡心的想吐。那男人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十分輕蔑的笑了一下。和身邊聊天的小演員擺了擺手，走向了她。

“燃哥，到這麽早啊。”樓新月心裏暗罵晦氣，但還是堆出笑臉，從化妝桌前站了起來。白燃已經定完妝了，他這張臉确實好看，眼睛亮的像星星，睫毛長的驚人，他笑起來，一雙桃花眼眼尾都帶着鈎子。

“是啊，不像月姐，起不來床～”

樓新月捏着保溫杯的手指捏緊了，她吐了口氣，才回複平靜。“我一年也沒多少工作，懶散慣了，不像燃哥大忙人。”白燃卻并不領情她的誇贊，直直地看着她“你不是一向肉貴，舍不得賣嗎？也沒賣個好價錢啊。”

他果然知道！樓心月笑臉都要裝不下去了，尴尬的硬堆在臉上。

“能有機會跟燃哥搭戲，還不算個好價錢嗎？”樓新月把僵了的笑挑開，笑得幅度更大，但樓心月的演技确實不怎麽樣，僵硬的肌肉撐不了多久，她只能掩飾着，打開保溫杯的杯蓋，喝了一口冰咖啡，她這幾天一直睡不好，眼皮很腫，一會兒就要上妝了，胃裏難受也只能往下灌。好在這個場景裏，她和白燃的對手戲不多。樓新月的演技一般，白燃是男團出道的，演技更是沒法看，導演坐在攝像面前，替他倆發愁。

“新月，眼神再有層次一點，這個時候你對男主的情感有不舍，也有仇恨，愧疚，不能光有仇恨啊。來，再來一條。”

相對于白燃，還是折騰樓新月出錯的幾率小。劇本其實已經幫白燃降低了很大的難度，畢竟現在的粉絲只要看到這個人就行，面癱的霸道總裁難度最小。陪着一群靠臉蛋賺錢的二十多歲男女演戲，四十多歲的導演本着最後一點良心，希望樓新月的演技能少挨點罵。至于另一位，人家的重點也不在演技上面，能保證帥臉出現在屏幕上，就行了。

第一個場景拍了兩天，他們跟車去了城郊第二個拍攝地，爬了一會兒山，才到拍攝的小房子。白燃站在傘下抱怨“這地方全是蚊子，就非要他媽的在這拍？這段戲也不重要啊，就不能删了。我操你媽，李瑞！你會不會打傘！”嘭的一聲，李瑞被直接推倒了地上，白燃皺着眉，扯着衣服領子“他媽的！傘！”

“白燃？”一只清瘦的手，拿起地上的黑傘。

白燃沒在劇組見過她，收斂了很多。他微笑着接過傘“謝謝，你是？”

女人淡然的收回手“馮致，這部劇的顧問。”

白燃一聽只是工作人員，也收起了那套虛僞的客套。他把傘摔給李瑞，“打開啊，你傻逼啊。”

導演看着這一院子關系戶，頭疼的要炸了。這怎麽臨時張總又塞進來一個顧問？就現在這些劇，衆所周知，顧問等于什麽都不用問。不過這顧問是張總請來的，是擺設，還是得聽她的？那她和白燃聽誰的？

就在導演思緒萬千的時候，馮致開口了“今天晚上我會把新劇本發下去，我想張總已經通知過我要來了。”

“白燃，你演的那部分可以直接删掉。”

這句話一出，全片場的人都看向了這個面容很寡淡的素顏女人，她年紀不小了，穿着素色襯衫，個子也不算高。站在英俊高大的白燃和妝容精致的樓新月中間，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樓新月也看向了馮致，微微驚訝。馮致沒有理會白燃震怒的表情，她也看向了樓新月“你比他好，但我希望能再來一遍。”

也許是有被全盤否定的白燃，樓新月竟然有一點被誇獎的喜悅。之後馮致也沒有停留，示意編劇跟她進了屋裏，估計是大刀闊斧的改劇本。

白燃輕哼了一聲“傻逼，她什麽背景啊？”

樓新月看了一眼白燃，知道他是在問自己“不知道，這麽橫。”

“不會是張總又睡了一個吧，不能啊，那麽老，長那麽醜。”

樓新月有點不想接這話，男的怎麽一天腦子就那點東西！

白燃又自顧自的說道“操，她千萬燒香求張林一直罩着，不然老子讓她以後在這行混不下去！”

當天晚上，劇組就把主演的新劇本發下去了，改動很大。樓新月正坐在小屋裏讀劇本，就聽到隔壁的白燃嚷着要找馮致去。樓新月不禁想，燃面們知道她們的翩翩貴公子，清冷美人哥哥，私底下是個大腦沒發育完全，臺詞爆發力全用在工作人員身上的腦殘嗎？

樓新月的戲份改動不大，就是增加了一些內容，她不免有些失望。總之，肯定沒觀衆緣。這也就是為什麽白燃說她沒賣個好價錢，像他們這種不靠演技靠粉絲的演員是很吃角色設定的，好角色能讓觀衆共情，她才能借着人設漲熱度。

結果來了這麽個劇組，白燃的粉絲是出了名的瘋狂，她演的好與不好，都逃不過被這些女友粉罵。演的好，心疼她們哥哥。演的不好，不只是心疼哥哥了，還要背拖白燃後腿的黑鍋。女演員啊，主要不就是男粉絲嗎？男人哪有那麽狂熱的？現在資本都看出來女粉絲的經濟價值，也很願意去捧男明星。

樓新月盯着劇本走神，手指劃過一行行的字，心中感慨：作配啊，再努力有什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