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無聲
Chapter24 無聲
Chapter24 無聲
青野見他一直不回答,說:“你不去那我找別人了。”
靜彌問:“什麽時候?”
青野算了算日子,說:“下周三。”
靜彌說:“下周三,我有個面試。”
青野頓時對他失去興趣,“那好吧,深情男二先生,我會把你的祝福轉述給新人的。”
筵席散去,靜彌讓湊帶安東尼先走,在酒店門口等到青野出來,問道:“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誰?”青野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你是說藤原嗎?好像沒有。不過我可以幫你問桃子——就是和他訂婚的那個女孩,我朋友。”
靜彌仍不能确定青野是否诓騙他,但聽到“桃子”這個人物時心裏很不舒服,說:“不用了,謝謝。”
青野和他差不多高,拍拍他的肩膀,說:“那小子帥是帥,天涯何處無芳草?看開一點。”
靜彌否認道:“是湊想和以前的朋友聯系。”
青野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她總能看穿他的內心深處,靜彌低垂眼眸,假裝鎮定。
青野說:“老同學,不能當第三者啊,我等着當他們小孩的幹媽呢。”
靜彌的臉煞白一片,“我和他五年多沒見了。”
青野說:“夠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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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不在乎他們的過往,也不在乎他們的結局,純粹把他們當成普通朋友,說:“走了,有空一起喝酒。”
靜彌目送她被一輛豪車接走,随便叫停一輛計程車,鑽進去,司機緩緩啓動汽車,“客人,去哪裏?”
他把車窗降下,讓清涼的夜風吹拂進來,他望見天上一輪明月,沉默不語。
司機察言觀色,發現客人心情不好,便不再言語,車子順着寬闊大道往前行駛。
沒多久,靜彌的手機響了,來電是湊:
“靜彌,你在哪?安東尼好像喝醉了,家裏有解酒藥嗎?”
靜彌嘴唇動了動,語氣平靜地說:“沒有,我遇到熟人,會晚點回來。”
湊說:“好的,那我去便利店買一點。你在外面注意安……安東尼,不要亂動,你要吐嗎?等下!”那邊手忙腳亂地挂了電話。
離開那麽多年,日本好像沒有變過,霓虹招牌閃爍,路燈一盞盞地孤立在路邊。
靜彌說出一個地址,司機反應慢一拍地說了聲好。
他在路邊下了車,擡頭看去,這棟高級公寓最高幾層都沒有開燈,漆黑一片。
一樓大門進入需要指紋認證,他只是想試試,沒想到通過了,兩扇玻璃門自動開啓。
大堂的管理員是個生面孔,訝異地看着他,拘謹道:“晚上好,歡迎回家。”
乘坐電梯到達熟悉的樓層,靜彌站在門口,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入五年前的密碼,動作越來越慢。
咔噠一聲,門鎖打開的聲音清脆傳來。
靜彌推開大門,仿佛緩緩推開一段塵封的回憶。
最先聞到的是灰塵生澀的味道,似乎多年無人居住。他打開燈,入目皆是熟悉的擺設,大件家具蓋着防塵布,桌面上堆積着厚厚的灰塵。
玄關的鞋櫃還放着鞋子,包括他自己的——當初走得太匆忙,他只帶了兩身衣服。
廚房收拾得幹淨空蕩,其他地方都保留着原樣。客廳茶幾擺着他看到一半的雜志,電視櫃下有個文件袋,是他随手塞進去的,牆上挂着愁長輩送的書法作品。
這間屋子處處充滿生活痕跡,像被魔法停留在主人們離開那一刻。
似乎主人的離開時暫時的,他們随時會回來,屋內會重新充滿歡聲笑語。
靜彌走到卧室,推開門,兩個枕頭不太整齊地放在床頭,薄被保留着掀開一半的狀态,床單有幾道褶皺——他已經忘了他離開那天是什麽情形,大概就是這樣,匆匆忙忙,沒有時間收拾。
打開衣櫃,裏頭滿滿當當都是衣服,有他的,也有愁的,衣物的氣味早已變得潮濕腐朽。
盥洗室裏甚至仍擺着兩個漱口杯。
種種情形表明,在他離開之後,愁再沒有踏足這個地方。
幾乎所有物體都保留在他離開那天,沒有變過。
靜彌看了一圈,回到客廳,站在落地窗前,只見空中明月皎皎,地下燈火萬家。
風景一如往昔。
只是故人不再,也沒有以前欣賞風景的心情。
靜彌沒有掀開沙發的防塵布,而是直接坐上去,拿出手機拔了一個電話號碼。
如果一樓指紋沒改,房子密碼沒改,那麽,他的電話號碼應該也沒有改。
偌大房子清冷靜寂,手機傳出的長嘟聲尤其清楚,在響了幾聲之後,電話接通,靜彌等了一會兒,那端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聲音:“誰?”
靜彌說:“是我。”
那邊在沉默,靜彌說:“我聽說,你要訂婚了?”
那邊默了幾秒,問:“誰告訴你的?”
靜彌說:“青野。”
那邊似乎嘲諷地笑了笑,說:“只是為了問這件事嗎?”
靜彌沒說話。
那邊沒回答,幹脆地把電話挂了。
靜彌握着手機坐了很久很久,當他站起來,不經意地往落地窗一瞥,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竟然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回到臨時租住的房子,家裏靜悄悄,聽到聲響的湊穿着睡衣從房內走出來,揉着眼睛說:“靜彌,你回來了?喝酒了嗎,我給你留了醒酒湯。”
靜彌聲音沙啞地說:“沒有。”
湊說:“怎麽了?不舒服嗎?我給你倒杯水。”
靜彌在餐桌旁坐下,看向湊忙碌的身影。
湊給他倒了水,說:“我給你放洗澡水,這麽冷的天,泡個澡吧。”
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消失在走廊,靜彌捧起那杯水,只是捧着。
湊放好了水,叫他洗澡,靜彌忽然說:“可以陪我嗎?”
湊有些驚訝,大約知道他情緒不對,說:“好。”
浴室很寬,幹濕分離,湊拉上防水簾,拉過一張小板凳,背對浴缸坐在凳子上,打了個呵欠,“這麽晚,遇到以前很要好的朋友嗎?”
靜彌只脫了毛衣,穿着衣服跨進浴缸,泡在溫熱水中,答非所問,“湊,覺得我,怎麽樣?”
湊說:“你很好啊!就是太操心了,我都說不用那麽關注我了。”
仿佛從小到大,他在靜彌那裏享受的一切寬容和溺愛,都是靜彌的不知進退、一廂情願。
靜彌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抱着膝蓋,小小一個,小聲地問:
“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很絕情的人?”
湊說:“靜彌怎麽會這樣想?怎麽會呢,你一直把人際關系處理得很好,高中的時候小海看誰都不順眼,只聽你的話,你忘了嗎?”
靜彌很久沒說話,湊以為他在浴缸中睡着,叫了一聲,“靜彌?”
靜彌說:“我大學的時候,談過一次戀愛。”
這下湊是真的震驚,半回過頭,問:“你談過戀愛?”
靜彌喃喃說:“那個人,要訂婚了。”
湊轉回頭,心裏知道為什麽靜彌情緒不對勁,安慰道:“你陪我出國那麽多年,她應該找到新的幸福了。靜彌,她是個怎麽樣的人?”
隔着一張白色防水簾,靜彌安靜地把自己整個人沉入水底。
一個很愛我的人。
他在心底回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