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陸明舒
陸明舒
陸小姐嗎……
因為昨天坐得離齊星很近,江冬陽把她和她弟弟的談話聽了個七七八八,更何況齊星當時更是露出了少見的煩躁模樣,江冬陽對于那個所謂的表姐稍微留了一下心。
她記得齊協力提到表姐的時候說的是“陸叔叔家的…”,想必就是剛剛保安所說的那個人了。
江冬陽看了一眼樓上,沒有動靜,齊星似乎還沒有要下來的意思。她心想最好就是這位陸小姐快點來,把東西交接給自己就離開,雙方不要見面,省得待會兒吵起來。
她沒在意這件事,但很快就再也沒有其他想法了。
等過了一會兒,門鈴被按響,江冬陽想也沒想就打開了房門。
“來了,請問是陸小......”
話還沒說完,江冬陽就愣住了。
不同于前天看到別墅的震驚,也不同于昨天見到齊星的喜悅,她現在根本說不上什麽驚喜,只是如同石雕一般一動不動地杵在門口,心中一片茫然,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等到回過神來,見到眼前那個人如多年前初見時那般不動聲色地看着自己,江冬陽空蕩的內心仿佛突然擠滿了軟乎乎的棉花,她乘着棉花飄向雲端。
恍惚中記憶回到了多年前的傍晚,微風帶出了夏季教室中書本的芬芳氣味,窗戶旁邊的桂花樹蕩漾出層層馥郁花香。天色漸沉,太陽落下山頭,夕陽是紫紅色的,餘晖通過教學樓明亮玻璃的反射,在桂花樹上暈染出緋紅的光澤。
江冬陽看遍了門外夕陽照耀的美景,進門後才發現那些景色絲毫不及眼前的風月。空教室裏,清冷孤傲的少女亭亭玉立,她似乎正在整理書本資料,見到教室門被人打開,平靜地看向來人。
江冬陽只覺得心跳漏跳了一拍,她深棕色的瞳孔中滿溢那人的身影。
一株挺拔清幽的墨蘭。
她在心底埋下對那人的第一印象,緊張地開口:
“學姐?”
......
“學姐?”
江冬陽看着眼前站着的人,下意識抓了抓自己的衣角,她從雲跡缥缈的天空落回現實,腳下好似還踩着棉花,柔軟得令人不知所措。
已經有多久沒見了?
三年?還是四年?
她放在心裏的那個人自多年前一別後就再也沒有聯系,原本以為再也不會相見,沒想到如今竟然就在眼前。對方如往日一般,目光柔和,瞳孔中全是自己的倒影。
一切恍若夢境。
“冬陽。”
學姐喚了她的名字,語調溫柔。
江冬陽終于感覺到自己的雙腳踏在了實地。
還未等她有什麽反應,就聽見屋內樓梯口傳來噔噔咚咚的腳步聲。
齊星疾步走下樓,臉上全然是好奇之色,問道:“羊羊,我看院子外面停着車,誰來了?”
江冬陽有些緊張,她此時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好似忘掉了什麽事。一聽齊星的詢問,心中一慌,随即又覺得自己大驚小怪,這是她學姐,有什麽好慌的?
她完全忘記了學姐為什麽會來到這裏,撇去猝不及防見到來人的心驚,現在更多的是歡喜充滿了胸膛。
江冬陽咳了一聲調整狀态,讓開身子,對齊星介紹道:“她是陸明舒,是我學......”
“露營民宿?”齊星先是一臉莫名其妙,而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是民宿店店長?幸會幸會,您來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齊星的神色變得非常溫柔,露出了标準的、無可挑剔的禮儀性微笑。
江冬陽:“……?”
陸明舒面無表情。
“不得不說,羊羊你這辦事效率就是高,這才幾分鐘啊,連店長都找到了——”
江冬陽臉上的表情繃不住了,她一把扯回那個正要去握手的家夥,語氣中滿是震驚:“你這是什麽耳朵?三個字能聽成四個字,是陸不是露營啊——我說的明明是飄準...啊呸 ,我說的是标準的普通話!”
“哦哦——”齊星再次恍然大悟,擡頭看向陸明舒,伸出去的手哪有收回來的道理,依舊擺出了握手的姿态,繼續道,“你好,陸店長。”
江冬陽沉默了。
如寶石般閃耀的過往回憶、久別重逢的喜悅、溫情脈脈的細膩氛圍,全被這丢人現眼的家夥給攪和沒了。
她遽然看向陸明舒,生怕她會因此生氣。
卻見到一向清冷淡雅的學姐居然露出了微笑,熟悉那笑容的江冬陽背後泛起冷汗。
陸明舒伸手回握,笑容沒有溫度,淡淡道:“你好,小星星。”
“咳——”
齊星的臉部突然僵硬了,她聽到了什麽?
她聽到了那個她最讨厭的稱呼!
齊星駭然地看着陸明舒的臉,說話都不清楚了:“你...你...”
“我?”陸明舒的笑容與之前相比沒有絲毫變化,看得人心中發緊,“我是你表姐。”
“乖,來叫聲表姐聽聽。”
“你是那個人!”
齊星抽回了手,她既是驚駭又是憤怒地對江冬陽說道:“她是那個人!她是那個人!”
江冬陽揉了揉眉心,她現在頭有點痛,她終于記起了陸明舒為什麽會在她家門口。
先前陸明舒的話就是最好的憑證。
陸明舒是齊星的表姐,齊星是她的高中同桌,而她又是陸明舒的學妹。兜兜轉轉關系繞了又繞,現在她們都離開校園進入社會,沒想到會在今日揭開這層糾葛。這算什麽?校園倫理喜劇-成人社畜特供版嗎?
江冬陽拉住激動的齊星,對她說:“且不提你為什麽會不認識你表姐,就談談你剛才在說些什麽?那個人那個人的,是不能說出名字的神秘人?伏地魔嗎?”
說到這裏,江冬陽低低地笑了,忽然又想起自己在說誰,連忙看向陸明舒,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學姐,我不是故意的...”
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
陸明舒看到江冬陽委委屈屈的表情,啞然失笑。
眼看現在的狀況已經完全變成了鬧劇,江冬陽邀請陸明舒進門結束了混亂。
當然,只是暫時的。
齊星目前像一只炸毛的刺猬,而陸明舒慣常冷得像塊寒冰,江冬陽都不敢讓她倆單獨待在一起。
家裏飲水器還沒洗,她不敢撇下兩人去燒水,只能拿出礦泉水來給陸明舒喝。
“我剛剛搬來,家裏還沒收拾好,學姐你先喝這個解解渴。”江冬陽細心地擰開瓶蓋遞給沙發上坐得筆直的女人。
而在沙發的另一頭,齊星大咧咧地倚靠在沙發墊上,見到這一幕,鼻子中冷哼一聲。
江冬陽嘆了一口氣,又拿出一瓶礦泉水,也是擰開了遞到齊星面前,打趣道:“皇上請息怒,來,消消火。”
齊星被她逗樂了,但感受到遠處的視線,硬是繃着臉不露喜色,嘴上倒是顯出得意來:“羊貴妃有心了。”
不過嘲諷的機會是一點都不忘落下:“倒不像有些人,請進門來是當大爺的,謝謝也不知道說一聲。”
江冬陽本意是不想引起她們的争端,聞言連忙說道:“沒關系的,學姐和我不用這麽客氣。”
“你到底是哪邊的?”齊星氣鼓鼓的,皺了皺鼻子。
“以我和冬陽的關系,自然不必客套。”先前安靜的清冷女子只是淡淡說了一句話,齊星的毛就又炸開了。
江冬陽現在已經不是頭疼了,她感覺自己胃部很不舒服。
昨天果然不該喝那杯咖啡的,都怪自己出院後就好了傷疤忘了疼,昨天喝完之後沒事,沒想到今天兩個人一鬧騰,她一激動就有些受不住。
江冬陽自娛自樂地苦笑,這是什麽情況?去醫院跟醫生說胃部病發原因是有人吵架?
“小星...”
“不準這麽叫我,”齊星咬牙切齒,“不準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态,你以為你是誰啊?”
“齊星,我不想與你吵架。”陸明舒永遠都是一副淡然安适的模樣,就算下一秒天塌下來了她也只會用這種語氣說話,她只是靜靜地看着齊星。
齊星在那平靜的目光下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嘀咕着“誰想與你吵”這樣的話,沒有正面回複。
空氣又再次安靜下來。
江冬陽坐在兩人中間的沙發上,趁着她們吵嘴的功夫,她遮掩着把右手放在敞開的外套下,收攏衣服,擋住自己按壓腹部的手,腹部受到擠壓之後感覺比之前好多了。
她緩過來了之後開始調解兩人的矛盾。
“我們來理一理這件事。”
“我從剛才起就很想吐槽了,齊星你怎麽能把學姐的名字聽岔?”江冬陽對齊星發起疑問,随後又小聲嘀咕,“我覺得我的平翹舌和前後鼻音分得挺清楚的啊...”
“咳咳——”
齊星有些尴尬,她當時滿腦子都是旅游的事情,江冬陽又說她要定民宿,還提到了高峰山的露營,這能怪誰?
“那是她名字的問題。”最終齊星梗着脖子嘴硬,說得小聲,眼神飄忽不定。
江冬陽看她那模樣就知道問題出在某個不願認錯的人身上,雖然說得小聲...但學姐的耳朵可是很靈的。
果不其然,離得老遠,陸明舒在聽到那句低語後眉頭一挑,她似笑非笑地沖齊星做出了一個嘴型。
坐在兩人中間,霸占了長條沙發的江冬陽非常清楚地讀出了其中的含義。
“小星星。”
齊星攥緊了拳頭,她先是忍着怒氣而後又漸漸放松了身體,不滿道:“好啦,是我聽錯了。”
“我以為你已經找好了民宿店長才誤會的。”
江冬陽無奈一笑:“誰家民宿店店長會親自上門.服務啊?那可是高峰山,離這裏起碼得...反正很多公裏,我從哪裏給你找人?”
“小說裏不都這樣寫嗎?有錢人都是神通廣大的,一個電話就能叫來上門.服務,比如半夜随叫随到的家庭醫生什麽的......我先前還以為自己也能體驗一把VIP待遇。”齊星說得信誓旦旦。
“我覺得你少看點小說減少幻想比較好......還有就是,你哪只眼睛看得出我是有錢人?”
齊星伸手指向天花板,神色認真道:“你敢指着你這大房子發誓你不是大戶人家?”
江冬陽一手拍向自己的額頭,喉中發出意味不明的氣音,她無言以對。
“那下一個問題。”
“學姐她是你表姐對吧?在學姐沒說出身份之前,你壓根沒認出她,亦或是根本不認識她,那麽你怎麽對她這麽...嗯...态度不好?”
江冬陽這下是真的有些好奇了,之前得知齊星不喜表姐的時候,她并沒有什麽特別求知的欲望,這些都是別人的家事。但是現在,知曉了那位神秘表姐的真身就是曾經念念不忘的學姐,她沒法對此置之不理。
一邊是她的老朋友,一邊是她曾經的暗戀對象,江冬陽并不希望兩人有什麽不愉快。
在她看來,兩人都是很好的人,可能會是有什麽誤會沒有解開。而且最重要的就是,齊星像是沒有真正見過陸明舒,怎麽會對這個表姐有那麽大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