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當他們成為父母(七)
當他們成為父母(七)
【兔赤】當他們成為父母(七)
“爸爸,他們來接冬陽了,在門口。”
夏晴過來說。
赤葦說:“請他們進來坐一會兒吧,我去泡茶。”
夏晴說:“姑姑說,接了冬陽就走,他們想帶冬陽去游樂場。”
赤葦只是想拖延時間,并非真心想接待木兔那邊的家人。
他只是想和冬陽相處時間長一點。
小冬陽穿戴整齊,懵然無知地拍着小皮球玩。她是個喜歡熱鬧的孩子,看爸爸和姐姐都不搭理她,就去搶弟弟的書,偏秋明也是個冷性子,被搶就換一本書看。
赤葦蹲下來,說:“冬陽,以後你就要和姑姑一起生活了。”
冬陽不明白“一起生活”是什麽意思,以為自己要去姑姑家玩,開心笑道:“去玩,去玩!”她牽起赤葦和夏晴的手,說:“爸爸和姐姐一起去,不帶秋明。”
赤葦握住她的小手,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眼淚,把冬陽緊緊摟在懷裏。
“冬陽,爸爸平時要上班和照顧生病的弟弟,沒有好好地陪你,對不起。”
冬陽要到冬天才滿四歲,天真地說:“爸爸和冬陽玩,不要弟弟。”
赤葦不舍地放開她,摸摸她的小腦袋,“以後去了姑姑家,要好好聽話,不能給別人添麻煩。等到了周末,爸爸不用上班,就把你接回家,好不好?”
冬陽睜大眼,用軟軟的小手指觸碰赤葦的臉,稚聲說:“爸爸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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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葦狼狽地抹了一把眼淚,勉強笑說:“沒哭,爸爸沒哭。爸爸只是舍不得冬陽。”
他哭得眼睛通紅,再次把冬陽摟在懷中,哽咽道:“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冬陽。”
冬陽被他沉痛的情緒感染,愣愣地被他緊緊擁抱着,“爸爸?”
門口傳來溫柔的女聲,“赤葦,好了嗎?”
赤葦用袖子擦了擦臉,聲音沙啞地說,“到了新的家裏,要乖乖聽話,不能欺負其他小朋友。”他親了親冬陽的額頭,鄭重地說:“爸爸永遠愛你。”
冬陽懵懂地看着他。
赤葦站起來,提起一旁的行李包,裏面裝着冬陽的衣服和日用品。
他牽起冬陽的手,領着她走到門口,等候許久的姑姑親熱地把冬陽抱起來,“我的小姑娘,姑姑可想你了!”
姑父接過赤葦手中的行李包。
赤葦說:“冬陽喜歡玩鬧,喜歡吃芒果布丁,對花生過敏,天冷一定要監督她好好穿衣服……”
姑姑說:“我知道,這些赤葦你已經說過至少十遍了。”
赤葦的眼睛蓄滿淚水,祈求道:“其實,我可以好好地帶她,能不能……”
姑姑拒絕說:“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我們只要冬陽一個孩子。雖然知道你很舍不得,但也請為我家光太郎着想一下。”
姑父說:“而且你提議的每周至少讓她們兄弟姐妹團聚一次的想法,我們也同意了。”
赤葦知道自己貪心,他只是不想和自己的血肉分離。
冬陽比夏晴更纏人些,赤葦又很忙,所以在家時冬陽總是亦步亦趨地跟着他,爸爸、爸爸地叫個不停。
姑姑說:“冬陽,跟爸爸說再見。”
冬陽看着赤葦,眼睛圓圓的,不明白大人之間的糾葛紛争。
姑姑說:“我們要帶冬陽去游樂場玩哦,夏晴,秋明,你們想不想一起去?”
秋明不理人,夏晴說:“請照看好冬陽,她喜歡在熱鬧的地方亂跑。”
姑姑說:“好。夏晴真是乖巧的孩子。那我們先走了,再見。”
赤葦看着他們離開,坐在玄關上,對着空無一人的門口捂臉痛哭。
夏晴沉默地抱住他。
秋明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悲傷,拿着畫冊颠颠地走過來,擠進赤葦懷裏看繪畫。
赤葦抽噎着說:“是不是我不和你父親離婚就好了,他們就不會帶走冬陽。”
把孩子從他身邊帶走,比鈍刀子割肉還令他難受。
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說再多也沒有用。
幸運的是,日本并不算太大,赤葦可以每周一次把冬陽接過來團聚。
冬陽大約只繼承了木兔積極樂觀那一面,剛開始有點不适應,但每周都能和爸爸他們見面,想爸爸了也可以給他打電話,因此沒有離家焦慮。
最難受的是木兔,賽訓成績一直不好,他自己也不在意,老琢磨着赤葦跟他離婚的事。
其實剛簽完字他就後悔了,可是他也要面子的,赤葦那麽堅決地要離婚,他能怎麽辦?
教練知道他的情況,直接把他踢出隊,讓他調整好心态再回來。
木兔不想回家,那個家已經變成空蕩蕩的房子,沒有赤葦和孩子們在,他不想回去。
教練拿他沒辦法,只好放任自流,沒想到木兔自己随便練練效果很不錯,發球冷靜,接球精确,扣球幹脆,簡直是無懈可擊的王牌。
隊友們都很驚奇,“木兔那個傻子是開竅了嗎?”
教練問,“你在球場上想着什麽?”
木兔拍着球,說:“什麽都沒想,大腦是空白的,比賽比分什麽的也不知道。好像咔的一下,比賽就結束了,觀衆都在歡呼,不知道是哪邊贏了。”
隊友們心想,他果然是依照本能在打球,連自己贏了都不知道。
要多少年月的積累,才能形成這樣可怕的本能?
木兔現在對外界沒有反應,歡呼也好,責罵也好,他都聽不見,沉浸在自己世界裏。
宮侑看不慣他這樣消沉,“老婆跑了就去追回來啊!情侶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嗎?我和阿治是親兄弟都不知道絕交多少回了!”
木兔沒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宮侑氣得要動手,“像打球一樣,做不好就努力去學,想想是哪裏做得不到位,一直做到令他滿意為止!”
其他隊友攔住他,“算了算了,等他自己想通吧!”
木兔輕聲說:“那可是赤葦啊!”
那可是赤葦啊。
赤葦要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
木兔接到赤葦來電時,不敢置信地睜大眼,卻聽到赤葦慌亂的聲音:“木兔前輩,冬陽呢?你們把冬陽帶到哪裏去了?我求求你,把她還給我好不好?”
赤葦哭着對他說,“把冬陽還給我好不好?”
由于木兔處于一種拒絕溝通的狀态,姐姐的幾個來電都沒接到,發來的信息也沒詳細看,因此不知道他們因為工作調動到國外定居,把冬陽也帶出國了。
他們走得匆忙,到國外後換了新的聯絡方式,以為木兔會通知赤葦,沒想到木兔沒留意這件事,而找不到女兒的赤葦精神崩潰,把電話打到木兔這裏來。
木兔手忙腳亂了好一陣,把姐姐的新聯絡方式發給赤葦,得到對方帶着哭腔的道謝,“十分感謝。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木兔前輩。”
好客氣啊,他們從學生時代就在一起,一同養育了三個孩子,赤葦一直喊他木兔前輩。
木兔想說不用謝,喉頭卻像被什麽堵住,半個字都說不出。
他想說赤葦不要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丈夫也好,父親也好,他好像什麽都做不好。
以前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球隊放假,無處可去的木兔還是回到了東京的家。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家裏空蕩寂寥,沒有一絲人氣。
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赤葦在廚房忙碌,夏晴在寫作業,他抱着秋明,冬陽用顏料筆給他塗指甲——這些細碎而簡單的幸福,有部分至今儲存在他許久未更新的社交賬戶上。
飯桌下有一個沒被帶走的排球,上面留着不知道哪個孩子畫的塗鴉。
牆壁貼着測孩子身高的卡通标尺。
廚房仍挂着赤葦常穿那件深色圍裙。
木兔躺在冰冷的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