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懷夏
懷夏
成績出來後,便要準備報志願。
我因為是藝術生,文化課也考得不錯,但還是沒有報C大,報了幾所C市的大學。
報志願那天,我和周随之像往常一樣去公園散步。
我叽叽喳喳的分享了報志願的事,和報的幾個學校。
他點了點頭。
“趙淮夏,我報了C大”
“按你的分,那不就是準C大學生啦,恭喜恭喜”
“等我去打探好什麽地方有好吃的,再帶你一塊吃”
等到錄取通知書下來後,我第一時間給周随之發了消息,約他傍晚在公園見面。
他應下了。
到了之後我在他晃了晃錄取通知書,而他似乎有點不開心,看到他的表情,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句話就證實了我的預感。
“趙淮夏,我去了A大”
“啊?哦,沒關系,A大挺好的,專業比C大要好”那一刻,我把湧到嘴邊的疑問,和無數句為什麽咽下,只擠出這一句話來。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他很疑惑,而我在那刻,心仿佛沉入了海底,明知道他去A大會更好,但還是止不住傷心。
“我媽改了我的志願,我還是沒擺脫她的控制。”
“周随之,沒關系的,這不是你想發生的,A市離C市也不遠,有時間我去A市玩,你還可以給我當導游”我不知道當年是什麽樣的心情,扯了個笑容和他繼續說話。
回到家後,我渾渾噩噩的過了這個漫長的暑假,從那天後,我沒再找周随之,我的潛意識裏好像還在怪他是失信的那一方,盡管我知道,他在A大會更好,不應該為了我去C大。
他也沒再找我,直到他搬家,才發了消息給我,那天傍晚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周随之,我們像以前一樣并肩走在公園的鵝卵石小路上。
他拿着一把除夕沒用完的仙女棒給我,這一次,我接過了打火機,卻怎麽都點不燃,我想大概是受了潮,便從他手中拿過全部的仙女棒。
接下來一路無言,我的眼睛微微泛酸,鼻子也開始酸,而後,一顆晶瑩的水滴落在腳下,我沒有回頭,繼續走着。
他跟在我的身後,我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也不敢回頭去看他,就這樣,告別時,臉上的淚已經幹了,天也黑了。
在小區樓下分別時,他第一次揉了揉我的頭發。
“趙淮夏,再見”
“嗯,再見,周随之”
我覺得奇怪,明明有很多很多話想和他說,也很舍不得他,卻在話到嘴邊的那一刻,全部凝結成了一句再見。
我不知道周随之搬家去了哪,也沒有問他,在那次分別後,我們都默契的沒有給對方發消息。
上大學後,我換了C市的電話號碼,和大多數高中同學都失去了聯系,只有我的發小陳橙和同樣在C市許承月還在聯系着。
在一年冬天的高中同學聚會裏,我從他的好兄弟口中又聽到了周随之的消息,當年他看到錄取通知書甚至有複讀的想法,一直溫和順從的他和媽媽吵了一架,他媽媽以死來威脅他,他才被迫妥協,然後搬家到了他外婆所在的L城。
那天回去後,我又失眠了,翻出來壞了很久的舊手機,呆呆的看着,想到他的無奈和痛苦,想到他聲音顫抖的和我說他去了A大。
想到了這些年,他會不會繼續被她媽媽束縛着,壓抑着。
失眠的後果就是,我第二天睡到了下午,腦袋中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打開手機定了最快一班去A市的航班,連行李都沒帶就去了機場。
這是我第二次去A市,第一次是大一和室友去旅行,下了飛機,我打了車直奔A大,天已經黑了,我漫無目的的逛了會學校,後知後覺的想到,我為什麽會來這。
此時據我和周随之分開,已經是第三年了,每一年的同學聚會他沒有來,連他高中最鐵的兄弟都請不來他,他或許已經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每天忙碌卻充實。
或許他真的和他開學典禮說的那句“既過不戀”一樣放下了以前的所有,不再留戀。
我獨自一人走在A市的大街上,高中那個天天纏着他的話痨似乎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我了,久到我都忘了那個勇敢,熱情,和他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的我是什麽樣的了。
那天後的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周随之這個名字消失在我的生活裏,我們家也搬了家,搬到了一套更大的房子裏。
離開後,小區,公園,和公園裏的鵝卵石小路,涼亭,還有我們經常一起聊天時坐的長椅也徹徹底底沒了我們的痕跡。
每到除夕時,我還是會在天臺和小孩子一起玩仙女棒,我已經敢用打火機了,看着在面前燃燒的火花,我的腦海裏出現了那樣一張笑着的臉,漂亮的眼睛笑得彎彎的,我不自覺也笑了笑,但心裏像是缺了一塊,空落落的。
再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是在我工作後休年假,一次聚會時,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喝着手裏的酒,和陳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劉偉在打電話,而那道熟悉的聲音是從手機裏傳出來,我不自覺的聽着電話裏的他說話,周圍全是聊天喝酒玩游戲的聲音,只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對面的人似乎很忙,過了幾分鐘便挂了。
聽劉偉說,他大學學的法律,畢業後當了律師,聽說小有名氣,現在手上的案子不少,一年到頭都很忙。
他那樣的人,在什麽職業裏都是閃閃發光的存在。
他就該什麽都做得好,就該永遠熠熠生輝,永遠得償所願。
而我還是覺得你短暫的陪伴是上天給我巨大的獎勵。
他們幾個男生邊喝酒,邊聊天,我無意中聽到周随之的媽媽在去年就去世了,現在他留在了A市,和他爸爸也斷了聯系。
我不知道他開心與否,但我覺得,他現在大概是自由的。
他不再是那個壞掉的機器人,也不是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
休完假後,我下定決心,不再猶豫留在了C市,工作更加繁忙,也有兩年沒回老家Z城了,同學聚會也全部推了。
大學四年經常去的A市,也有三年沒去了,我想這次我也能做到他說的“既過不戀”。
然而并沒有。
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下午四點,調休的一天渾渾噩噩過去了,夢裏的故事我以為我早已忘了大半,畢竟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沒想到現在那些點點滴滴也還記憶猶新。
那個少年的樣貌,聲音像是刻在了腦海裏。
既然忘不掉,那就牢牢的記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