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雲很好看
雲很好看
寒冬的某一天。
在家實在無聊，我打開了很久沒登的游戲，看到那個熟悉的頭像，像是雕塑一般，我總感覺，自從那天起，它就沒再亮起過。
愣了一瞬，我回過神來，玩了兩局，又覺得沒意思，便關了手機，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似乎是做了個夢，我又夢到了那個少年，他一直是冷冰冰的，對什麽都無所謂的表情，只有我知道他的另一面。
醒來後，我看着天花板，思緒回到高中那年，那已經是八年前了。
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叫周随之的少年，是在開學典禮上，他是中考市狀元，而我只是一個稱得上是僥幸進入一中的藝術生。
他在話筒前只說了一句話“既過不戀，當時無雜”随後便道謝鞠躬下臺。
記得當時我的發小陳橙還一直吐槽他。
後來我才發現我們竟然分到了一個班，開學當天來晚的我，意外的收獲了一個市狀元同桌。
開學三天，我都沒有找到話題和他聊，我們說的話還不超過三句。
陳橙和我的另一個朋友也說我這同桌等于沒有。就像是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倒是班裏的男生，都想來抱學霸大腿，但都被他這冰山态度勸退。
真正和他有點交集，還是在某一天放學的路上，看着他和我走進了同一個小區，我抱着都是同學，見到了總不能當空氣的态度，和他套了個近乎。
那是他第一次和我聊了三句話以上，雖然是我厚臉皮的一直找話題。
從那以後，每天放學我都能看到他，和他一起走路回家，時不時找他說說話，大部分時間還是我在說，他雖然總是淡淡的模樣，但我總感覺他是聽了的。
我喜歡和他說話，像是和一個情緒穩定的樹洞說話一樣。
就這樣，我們當了一個學期的回家搭子，當然只是我單方面的這樣認為。
那天是周五，打掃完衛生，我并沒有遇到我的“走路搭子”，便一個人慢悠悠的回家，還去小吃店吃了些東西，路過公園的時候天色已晚，遠遠的就看到了周随之。
本想上前，卻看到少年手裏緊緊握着手機，垂着頭，楞楞的直視地面，像一個壞掉的機器人，被随意的丢棄。
我的腿怎麽也邁不開，記得那天傍晚，他在長椅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站着已經感覺到腿發酸。
直到路燈亮起，他才起身拿起書包，慢悠悠的往小區走，我揉了揉發酸的腿，跟在他後面，那一瞬間，我的所有勇氣似乎都被打碎，不敢上前安慰他，甚至害怕他發現我的存在，害怕他會更難過。
第二天上學，他似乎又回到了冷冰冰的狀态，而我也當昨晚的記憶被消除了一般，繼續滔滔不絕地和他說話。
在高一的那個寒假，我以問題目為由加上了他的聯系方式，又意外的發現他在玩一款網絡游戲。
于是我打開了很久沒玩的游戲，我對游戲并沒有興趣，之前下載也是因為想和陳橙一起玩，後來上高中便删除了。
在游戲裏加了他，他依舊是生人勿近的樣子，一直都是我死皮賴臉的要和他組隊。
再後來，我們周末經常在游戲裏“見面”，他也漸漸的會和我主動說話。
我也了解了關于他的一些事情，他的媽媽很強勢，而他的父母在他中考前就已經離婚，也毫不避諱的告訴了正在備考的他。
他不喜歡回家，不喜歡面對他的媽媽，他讨厭學習，一邊在媽媽面前維持着學習機器人的形象，一邊把自己鎖在房間裏打游戲。
他似乎想通過這微不足道的叛逆來表達對這一切的不滿。
從那以後的周末，我們經常一起去圖書館，他會耐心的給我講題目，雖然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講起題來，很溫柔，很耐心，一遍遍重複都不會發火。
有時我們會在公園的涼亭裏邊喝奶茶邊打游戲，絲毫不在意被叮了蚊子包的胳膊。
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在滔滔不絕的吐槽遇到的煩心事和月考的成績。
他一直都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他的成績一直很好，高一下學期，我們分了科，他意外的選了文科，我沒問緣由，只開心的和他說我們又有可能當同桌了。
分科那天，我和他第一次聊到了以後，那天他情緒很低落，因為擅自決定學文科，而和他媽媽大吵了一架，他說他也不知道想學什麽專業，做什麽職業，走一步是一步。
我呢，自然是選擇和美術相關的職業。
那是他第一次臉上有了輕微的情緒，也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說：“趙淮夏，我們考一個大學吧”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似是在詢問我的意見。
“好啊，同桌”那一刻我的心情直至多年後也還記憶猶新。
在那天後，他經常督促我學習，給我講題監督我背書，那時我是這麽形容的，痛并快樂着！
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喜歡看他在草稿紙上一遍一遍地給我演算，喜歡他給我發的一條一條背書的消息，喜歡和他在公園涼亭裏打游戲，也喜歡在長椅上和他聊天。
而他，好像也是喜歡和我待在一起，高三除夕夜的爆辣燒烤，天臺上看的煙花，和他為我點燃的一根一根的仙女棒，我記得，他那天說了一句話，他說我像仙女棒一樣。
“那就是誇我像仙女喽，是吧，我也這麽覺得”我看着眼前的炸開的星星一般的小火花，心裏卻想讓時間過得慢些，或者一直停留在這一刻。
又看向他，他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發自內心的笑，笑得肩膀微微顫抖。
往後的很多年除夕，我陪親戚家小孩玩煙花的時候還是會想起他，想起那時候連打火機都不敢用的我，和一根根點好遞到我手上的仙女棒。
那天火光印在他的臉上，我第一次覺得我好像摘到了天上的星星，把他放在了身邊。
高考後，仿佛一直高速運轉的機器停下來，莫名有種空虛感。
我還是像上學周末時那樣，每晚去公園散步，他也會和我一起，我和他說着各個城市裏好吃的好玩的。
他也會輕輕應一聲。
他問我喜歡哪個城市，我喜歡C市。
他又問起為什麽，我喜歡吃辣的食物，喜歡熱鬧又充滿煙火氣的城市。
他像以前一樣說了一句話“那我們一起去C大吧”
“那得看我考的怎麽樣，不過我看也懸”
“不在也沒關系，C市也不大，我可以去逛逛C大，順便看看你”
他只看着我笑。
我想，又能把星星留在身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