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墨韻望着容淵,他上前一步擋在官兵面前,又拉住墨韻的手,“這是拙荊,若有什麽冒犯之處,還請官爺海涵。”容淵為她整理了額前的鬓發。
那官兵一把推開他,目光在墨韻臉上逡巡了幾圈,有人拿了火把過來,在墨韻面前晃了晃,确認,“不是。”
看樣子是來找人的。
墨韻不動聲色,将目光轉向為首的官兵,“軍爺,請問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那人的眼裏有警惕,目光瞥過容淵,一副居高臨下,“牢裏跑了個逃犯,今晚你們這裏有沒有出現過什麽可疑之人?”
“可疑之人?”容淵的姿态做得很足,似乎思忖了很久才搖頭,“今兒個客人少,但可疑之人倒的确沒有過。”
話音剛落,櫃臺邊就不給面子地傳來了喊聲:“大人,這裏有個人!”
“有人?”為首那官兵的目光看過去,又挪到容淵身上,不由分說下令,“來人,把這兩個……”
“我看誰敢動!”未及眨眼,容淵的匕首已經架在那軍爺的脖子上。#####
【9】那個姑娘如畫(2)
不過最後還是沒有打起來,就這點而言,墨韻還是有些失望的。她暗自思忖,容淵該是個高人,但高到什麽程度,她卻實在難以捉摸。
但她想,若是今晚打起來,于她而言或許是意外的收獲。
但為首的官兵卻偏偏發現了墨韻腰上那塊銅牌,澹臺流雲給的銅牌,威懾力果真不小。那些官兵很快退了出去,臨走還順手幫他們拉上了門。
墨韻看着那塊銅牌,彈了彈,“礙事!”
不過容淵顯然覺得很受用,看了那塊銅牌,最後得出結論:“真的。”
“當然是真的。”墨韻接過銅牌放回腰間,這樣重要的牌子,一定得好好保管。
“你和郾城城主關系很好?”容淵站在櫃臺邊,拿出茶葉聞了聞又放回去。
“不算好。”墨韻漫不經心,“不過,前些天與他談了筆生意,他還欠着我酬勞。”
容淵點頭,并不再多問。
他們一同上樓,并無他話。
快進門的時候,墨韻才聽到容淵的聲音:“姑娘很像一個人。”
墨韻回過頭,走廊上燈光微弱,那個男人,他就那樣注視着她。黑發深瞳,臉上有少見的寥落。
“誰?”不知為何,那樣的眼神,讓墨韻熟悉又難過。
“舍妹。”
“你妹?”她偏過頭去,又解釋,“這是個問句。”但又覺得這個解釋太多餘,于是緊接着問:“她也和我一般年紀麽?”
“據家譜記載,今年她該是十九了。”他擡起頭,看着檐角那盞燈籠。
“家譜記載?”我不明白,“你不清楚麽?”
他搖頭,清遠而落寞,“不瞞姑娘,其實我是個記憶不全的人。”
“記憶不全?”墨韻不太明白。
他點頭:“我記得從前很多事,但也忘了很多。”
“怎麽會忘?”墨韻驚,但又覺得理所應當。沒有人能十全十美,饒是眼前這個男人,他也不能。
話題到這裏也就止住了,男人沒再回答。墨韻卻忽然又想起什麽,“所以你來找天機子,跟這件事情有關系嗎?”
他看着她,點頭,“傳聞天機子能洞悉天機。”又笑笑,“其實也不過給自己找個安慰罷。”今日天機子的回答,墨韻也聽到了。
“那些忘掉的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他搖搖頭,“也許并不重要,但終究是自己的記憶,這麽多年便更像是執念了。”執念,又是執念,世間之人為何總逃不過這兩個字呢?
墨韻不明白,“可有時候忘記也未嘗不是好事。既然已經記不住了,為什麽不能由他去呢?”
他低頭看墨韻,笑笑不再說話。
墨韻推開房門,但又轉過身來:“其實也沒什麽,師父說,因果輪回,該忘的時候忘了,該記起的時候也自然會記起。”
“因果輪回。”他搖頭,“可我并不信。”
“那你信什麽?”
信什麽?
他擡手,指尖滑過墨韻肩頭披散下來的情絲,“早點休息。”大概沒料到他會有如此舉動,墨韻站立原地,很久沒有回過神。
墨韻不懂,以她十九年的人生和經歷,如果是個正常女子大概能明白,可她并不是。她的人生除了師父就是師姐,還有那座巍峨的大山和那只叫雞腿兒的狗。
她并不懂得,眼前這個男子,為什麽不願相信命運,也不願相信因果。
但其實這些,墨韻也并不信。
她看着容淵,似乎想起什麽:“我還是不明白,公子記不得令妹的年歲,難道令妹自己也不記得?”
“她已經不在了。”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墨韻想,或者他們感情并不是很好!
但她還是很疑惑:“那公子說我和她像?”
“我覺得,她就該是姑娘這樣。”
就該是她這樣......墨韻忽然有些難受,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那位早已被他遺忘的妹妹。
“或許我可以幫你。”許久,墨韻終于擡起頭。四目相對,她看到他眼裏那個女生,有着一張模糊又認真的面孔。
她對他說:“我會秘術。”
這是他們的忌諱,臨走之前師父再三告誡,切不可透露給任何人。但她私以為,容淵不能包括在那些任何人中。
他沒有回答,墨韻便繼續說下去,“不知公子可否聽說過,這世間有種可以用畫筆描出記憶的秘術。”
“浮世繪?”他眼裏閃過訝異,但也不過瞬間。
其實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他知道她是清塵道長的弟子,會些常人不會之事也無可厚非。
不過其中細節,墨韻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前說清楚:“浮世繪能窺探雇主的記憶,但并非沒有代價。我是靠着記憶修習,施行一次會消耗我的壽命,所以就必須以雇主最珍貴的記憶加以補竭。”
他笑笑,回答有些漫不經心,“我并不知這些記憶對我是否重要,但如果要以最重要的記憶來換取,我還是覺得實在有些虧。”
墨韻想了想,“公子所言自然理,我也不過是提提,但公子實在想不通,可以來找我。”
“多謝姑娘好意,”他看着她,“不過,這麽晚了,姑娘該回房歇息了。”
墨韻這才想起來,自己還站在門口,不自覺地吐吐舌頭,進了房門。
直到關上房門許久,她才想起,自己還未曾給他道別。
或許明日醒來,他便已經離開了。
然後,大概很久以後,他就會像從來沒有出現過那般,淡出她的生命。
十二
墨韻在門後站了很久,直到雙腿有些發麻,才擡腳朝房內走去。
有什麽東西貼上她的脖子,身後旋即傳來一聲:“別動。”
是個女人。
墨韻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或許不久前自己在哪裏聽過,但她肯定,并非是在茶館的喧鬧聲中偶然所聽,而是萦繞在腦中的千回百轉。
片刻後,腦袋才有了些清明,她試探着叫一聲:“秦桑!”
身後冷寂一片,她以為自己猜錯了,但片刻卻再聽到那個聲音:“你怎麽知道?”聲音帶着防備,那把匕首也更貼近她的脖子。
但墨韻卻不覺得害怕,只道:“我認識你。”
在她的印象中,秦桑實在不是十惡不赦之人,所以她斷定她不會殺她。
墨韻伸手,輕輕撥開脖子上的匕首。
“別動。”她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我不會跑的,我保證。”墨韻信誓旦旦。她确實不會跑,因為對秦桑的事,她還有很多疑惑。
墨韻不否認自己的好奇心,但這并不是她的最終目的。
她的最終目的首先是幫澹臺流雲解開疑惑,只有這樣,她才能快些拿到自己的報酬。
她不能困在這座城裏,即使暫時不回白姥山,但至少……她仿佛又看到了那抹白衣,遺世獨立,孤高寥落。
對于墨韻的話,秦桑将信将疑,但還是先把她捆了起來。
墨韻沒有反抗,但這不代表她就會束手就擒。
墨韻會解繩,而且是個高手,這是從小她唯一可以勝過師姐的地方。
秦桑将她放到椅子上,她看着墨韻,墨韻也看着她。她問:“你和澹臺流雲什麽關系?”
“他是我的雇主。”墨韻并不掩飾。
秦桑是當事人,與雇主有密切聯系,所以墨韻也不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雇主?”秦桑眼裏警覺起來,“你是他的暗衛?”
墨韻搖頭:“我和他之間只是交易關系,沒有人身附屬。不過,現在他還欠着我報酬。”
墨韻覺得自己有些小氣,人家堂堂一介城主,又沒說賴賬。偏偏她卻把人家欠報酬的事拿出來四處張揚。
“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