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良辰吉日
第38章 良辰吉日
◎想與六姑娘商定婚期。◎
崔英又閉了閉眼, 而後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想看清偏廳門口是不是真的出現了一抹紅衣。
可那抹紅衣卻像被人施了魔法似的,不過一眨眼功夫竟就飛到了她眼前。
嗯,果然是幻覺。
都怪這毒藥的藥效太強了, 早知道她就應該只吃半顆……“嘶!”
崔英想着忽然痛吸一口氣,眼皮再也支撐不住的阖上,雙手捂胸蜷縮成團, 試圖積攢出些許氣力好重新站起來。
她還要撐回淮柳閣, 她得及時吃下解藥……
不料她正給自己洗着腦, 下一秒她忽然被人攬入懷中。
“唔。”感受着身後的懷抱, 崔英皺着眉心輕呓了一聲, 動作幅度極小地蹬了蹬腿掙紮。
身後這個抱她的人懷抱不太溫暖,涼涼的, 像是浸了一夜冷風。
她不想被這個人抱。
可崔英眼下實在沒什麽力氣, 心裏想着憤力掙紮, 身體卻始終軟軟地貼着這人胸膛。
“六姑娘……?”
耳邊似乎響起一道清潤熟悉的嗓音,聽起來很像是裴君慎。
崔英心下不免暗道了句糟糕,方才出現幻覺,眼下竟又出現幻聽,她恐怕真的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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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
崔英即便再不情願也只能放棄掙紮, 徹底倒在這人懷中。
與此同時, 周遭的一切忽然變得嘈雜又疏遠起來——
她仿佛聽見了伯娘在和崔嵩明争吵, 又仿佛聽見了崔嵩明在訓斥伯安兄長要罰他去跪祠堂,還仿佛聽見了呼嘯而寒涼的夜風和逐漸滾燙又劇烈的心跳。
最後這些聲音又在瞬間消失, 如同孤舟沉入海底,如同浮木墜入深淵, 她的世界驟然變得安靜而空曠。
崔英到底還是沒撐住, 人沉沉地昏睡過去。
只是即便昏了, 崔英也昏得不太安生,她始終惦記着自己好像還有什麽事要做,一直不安地在昏暗中奮力掙紮,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又想起來到自己要在病發半個時辰之內吃藥。
對,要在半個時辰內吃藥,不然她會死的……
然而她的大腦實在太過混沌,即便意識到了這點,距離真正睜開雙眼卻還有很遙遠的一段距離。
仿佛有坐望不到頂的高山壓在她眼前,每當她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攀爬出來的時候,便總會發現頭頂上又冒出了新的高山,她不得不繼續攀爬,如此周而複始的反複,她很快便筋疲力盡再沒有一絲力氣。
就在她将要放棄之際,卻有什麽東西忽然鑽進了她的身體,沒一會兒就刺她一下、紮她一下,讓她痛苦至極但又好像被這東西紮得清醒了幾分。
片刻後,崔英的呼吸聲似乎終于松快了些許。
而此時守在床邊的裴君慎在聽見她漸漸平穩的呼吸聲後總算松了口氣。
他在抱崔英回淮柳閣的路上便聽見她嘴裏好像一直在低聲喃喃着什麽。
只是她的聲音太低全被掩蓋進了風裏,裴君慎聽不太真切,直到将人放在床榻之上,他俯身側耳,才終于聽清崔英說得是個“藥”字。
藥?
裴君慎沉思斂眸,他踏進偏廳之時正好聽見崔夫人在和崔尚書争吵,話語間提及了崔英昏倒在地的原因——她自幼便吃不得魚蝦之物,既如此,或許身邊備着解這病發之症的藥。
而這樣救命的藥,通常不是貼身放着便是放在随手可取的地方。
是以他很快便發現了那顆被崔英藏在頭枕下的白色藥丸。
只有一粒,又在枕邊,裴君慎當機立斷,一邊喚人拿水一邊将這粒藥丸喂入了崔英口中。
簪秋早在看見崔英昏迷不醒又渾身冒紅疹那刻就止不住心駭地冒出了眼淚,但一聽見吩咐,她沒有半點遲疑,立馬就抹着眼淚去了外間倒水。
等她端着水回來的時候便見裴少卿好似正在往姑娘嘴巴裏喂東西。
簪秋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她知道裴少卿将那東西喂進姑娘口中後不久,姑娘緊喘地呼吸就變得順暢了許多。
如此她便放了心,只當裴少卿身上藏着什麽救命的良藥。
王氏沒跟崔嵩明争執太久,幾乎是在裴君慎抱起崔英之時便緊随其後來了淮柳閣,只是她步子邁得不如裴君慎快,便落後了他們許多。
她踏進卧房的時候,裴君慎正在給躺在床榻上的崔英把脈。
王氏很是着急,可她知道此時幹着急是沒什麽用處的。
眼見崔英這裏有人照料,她定了定心神,立即下樓喚來自己的随身嬷嬷又喚來崔福,讓他們一個去廚房準備熱水以備不時之需,一個即刻去府門守着,只要荀老和荀蕪荑一到便直接将他們帶來淮柳閣。
崔嵩明也跟來了淮柳閣。
但因先前在霞光院時,王氏太生氣給他下了不能靠近崔英的命令,所以現在崔嵩明只能幹巴巴地站在院子裏,看着一個又一個的人急匆匆地跑進去又急匆匆地跑開。
直到王氏從樓上下來,崔嵩明才急上前走了兩步想與她解釋清楚。
可此時王氏并不想理他,吩咐完随身嬷嬷和崔福後連看都未看崔嵩明一眼便轉身上了樓。
好在衆人來去匆匆,眼下院中已然無人。
崔嵩明面色悻悻,見狀便兀自邁進一樓偏廳中坐下等待,想等王氏消了氣再行解釋,同時也想等一個崔英平安無虞的結果。
他雖有心想要試試英兒,但卻從未想過真要傷害她,只是……他不曾料到她的病症竟會來得這般急。
唉!崔嵩明仰頭望着皎潔月色,沉沉嘆了口氣。
約莫兩三刻後,崔福終于帶着荀老和荀蕪荑趕到了淮柳閣。
荀蕪荑剛從獄中出來,出獄後只在馬車上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尚未來得及整理儀容。
她此時鬓容淩亂,邁進閣中後似是沒有注意到坐在偏廳案幾旁的崔嵩明,竟徑直從其身旁路過,風風火火地跑上了樓。
荀老因為這幾日一直擔心女兒,吃不好也睡不好,身子骨便弱了些,一路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就落在了荀蕪荑身後。
待他氣喘籲籲地邁進閣門之時,便只能看見荀蕪荑消失在拐角處的背影。
不知為何,荀老扶着門框,看着那道背影莫名怔了怔。
許多年以前,他也曾這樣火急火燎地趕着去病人家中救人過。
那時阿蕪還是個八九歲的孩子,給他做藥童,在他屁股後頭邊哭邊追,後來還向他埋怨——說他走得這般快,當心一不小心丢了女兒。
他那時候怎會料到後來發生的這一切?只笑着說阿蕪聰慧,便是跟丢了阿爹,也會自個找到回家的路。
如今想來竟是一語成戳。
這些年,是他不小心弄丢了女兒。
幸而阿蕪聰慧,從不曾走偏自己的路。
這時崔嵩明看見來人則疾步從偏廳中走出,朝荀老拱手作揖道:“英兒病發,還請荀老出手相救。”
荀老聞聲回神,默了片刻後才含笑道:“嵩明老弟不必着急,方才在路上崔福已将六姑娘的病症悉數告訴了我與阿蕪。”
“阿蕪自幼随我行醫,如今醫術恐怕已遠勝我當年,老弟且放寬心,有阿蕪在,六姑娘必不會有事。”
這幾日荀老确實對崔嵩明心存不滿,但所有的不滿皆在今晚接女兒出獄那一刻便就化作了一縷風,早被這夜色吹得不見了蹤影,故而此時對崔嵩明的态度還算和善。
崔嵩明聽罷卻并不放心,他對荀蕪荑的醫術不甚了解,頓了頓便執拗道:“英兒這病症發得很急,還是煩請荀老上去看看。”
荀老聞言頓時氣得吹胡子,方才消散的風不知從哪兒又鑽了回來,“急?有什麽可急的?”
“當日我去刑部求見尚書大人的時候也很急,尚書大人可是連臉沒露!再說了,如今早就是年輕人的天下,非巴着我一個老頭子不放做什麽……”
不過話雖這麽說,荀老到底還是個嘴硬心軟的,邊說邊甩了甩袖子,氣哼哼地邁上了樓,獨留崔嵩明一個人在樓下面色讪然。
崔福站在門外連大氣都不敢出。
崔嵩明默了好半晌,才低咳一聲道:“崔福,你也覺得我今日做得不妥?”
崔福:“……”
是不太妥,可這話他哪兒敢說?
默了默,他只能垂首道:“大人只是不曾料到六娘子的病症竟會這般嚴重,若是大人早些知道,想來大人定不會這般做。”
崔嵩明聞言颔了颔首,像是贊同崔福的話,但卻并未說什麽表态的話。
又過了片刻,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件別的事,背着手便邁出了淮柳閣。
只是剛剛走出兩步,身後卻傳來裴君慎的喊聲——“崔大人請留步。”
那聲音并不高,卻莫名叫崔嵩明雙耳一震,腳步倏然頓住。
須臾後,他才轉過身,抄着雙手看向裴君慎道:“本官倒險些忘了裴少卿在此,不知裴少卿深夜造訪,究竟是有何要事?”
此時裴君慎剛剛邁過閣門,閣門之外還有三階木梯,依禮,他本該邁下這三階木梯再與崔嵩明談話。
然而眼下聽見崔嵩明這番問話,他卻定定止住了腳步,就站在階梯之上與崔嵩明道:“崔大人不先問問六姑娘如何了嗎?”
崔嵩明一怔,靜了片刻後雙目倏地一驚:“難道英兒——”
“無事,她脈象漸漸平穩,只是身上的紅疹尚未消。”
似是猜到崔嵩明會說出什麽不吉之言一般,裴君慎冷冷出聲打斷了他,而後沉吐口氣道:“三日前,我曾入宮面見聖上,聖上當時問了我一件事,今日前來,我便是想與崔大人商定此事。”
崔嵩明微微緩神:“何事?”
裴君慎清聲:“欽天監為我與六姑娘的親事擇定了三個良辰吉日,分別是月底二十九、九月初八、十月初六。”
“我今日前來便是想與六姑娘商定婚期。”
“崔大人以為——哪日合适?”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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