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此丢人
第3章 如此丢人
◎幻覺,一定是幻覺。◎
“唔!”随着心頭吶喊,崔英無力回天,到底還是噗通一聲栽進男人胸膛。
一股淺淡的沉香味道迅速湧入鼻息,微甜,像是花蜜,但又有一道清幽木香纏繞其中,還挺好聞的……崔英情不自禁地輕嗅了下,随即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臉頰頓時紅透。
救命啊救命!
她今天中邪了不成!
怎麽盡幹這種丢人事兒!!
崔英懊惱埋首,身後卻在此時突然多出一股力,男人手掌輕摟其腰,借着巧勁旋轉半身,極其穩當的将人抱落在地。
而待崔英一站穩,他便極迅速地松開她,果斷後退一步揖禮道:“裴某多有唐突,還望崔姑娘海涵。”
裴?崔英穩了穩呼吸,大腦終于注意到男子姓氏,真巧,這等風光霁月的俊俏郎君竟與她那便宜夫君裴君慎同姓。
她思索着斂神,朝男子回禮,直爽道:“不是公子的錯,相反,六娘還要謝過公子。若非公子相救,我恐怕就真要與腳下這方厚土相擁了。”
裴君慎聞言微怔,不由擡眸細瞧了一眼崔英。
少女梳着驚鹄髻,發間簪着兩只金步搖,眉如遠山含黛,眸若深空星辰,鼻梁秀挺,雙唇未沾口脂而鮮紅,膚如凝脂,面若桃花。
身形雖仍纖瘦卻不羸弱,個頭也長了些,瞧着大約五尺有半。
與四年前……似乎已大不一樣。
崔英不知怎的竟叫他這一眼瞧得莫名心虛起來,下意識便轉移話題道:“公子可是受我大伯之托,喚我進院去見荀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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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慎颔首,沉聲:“正是,崔大人正和荀老在後院飲酒作詩,姑娘進院後往南走,穿過庑廊便會見到人。”
崔英聽罷眨了眨桃花眼,略有不解:“公子不與我一同進去嗎?”
話落她便見男人身形微頓,目光越過她看了眼那匹綁在大槐樹下毛色發亮的駿馬……
崔英一下就明白了,這人雖一身布衣未着華服但卻并不是荀老弟子,而是前來尋醫問藥的訪客。
嘶,又丢人了。
她暗暗攥緊袖袍下的雙拳,又咬了咬後牙槽才勉強忍住心頭那股尬意道:“抱qian——”
“好。”不料崔英聲音剛起,男子卻忽然應聲,面容嚴肅地自省道:“方才是裴某思慮不周,姑娘請随我來。”
他說完便一手背于腰後一手作出“請”的手勢,身姿挺撥,不卑不亢,瞧着極有氣度。
崔英頓時就把話音咽了回去。
她在這個時代活了近兩年,又是活在崔氏這樣的世家大族之中,見過的青年才俊絕不在少數,可迄今為止一眼就讓她感覺到驚豔的卻只有此人。
如此絕色,自然是能多看兩眼就多看兩眼。
“那便有勞公子了。”崔英抿唇忍笑,雙眸一彎,從善如流。
荀老在白蘿村買的這棟宅院大而雅致,門扁古樸,只簡簡單單的寫了“荀宅”二字。
崔英尚未進院,僅站在院門口時便聞到一陣清淺藥香。
待進入院中,她果然看見一排排的藥架,馬齒苋、黃芩、決明子……不過大多是些常用藥材,并無什麽特別。
崔英稍松口氣,興許這位荀老除了脾氣古怪之外和她先前看的那些名醫們沒什麽差別。
八成不是給她開通經活絡的方子就是開益氣補血的方子,若是這樣,她回家後跟大伯和伯娘說清楚這些方子無用就是。
庑廊外側長着一排錯落有致的青松,許是荀老買來宅院後才開始栽種,如今松樹長得還不算高,只有長勢極猛的那幾株方才勉強蓋過裴公子發梢。
嘶,怎麽會有人連後腦勺都長得那麽完美?圓潤飽滿,弧度優越,讓人瞧着總想動手揉一把……
“崔姑娘,到了。”
就在崔英欣賞男人背影之際,男人卻腳步一頓,忽地轉身向她說道:“崔大人和荀老就在竹林亭中,裴某尚有公務在身,便不再過去拜見二位了。”
“哦,多謝公子。”崔英說着急急垂眸掩下自個兒的垂涎之色。
裴君慎卻一擡眼就瞧見了她的緋紅雙頰,不過他并未往他處想,只以為崔英是女兒家的羞赧,微一颔首便徑直越過其身,大步朝來時路走去。
崔英側身,望着男子離開的背影微微出神:唉,真是可惜,若非她已有婚約,定要追上去問問他家住何處……
“英兒——”
竹林亭中,飲酒最少的王氏最先發現崔英和裴君慎的身影,遠遠望着便覺二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王氏不忍打擾這對壁人,直到裴君慎離去才起身穿過竹林來喚崔英。
“伯娘。”崔英聞聲迅速壓下自己不正經的小心思,迎上去做最後的掙紮:“荀老與大伯飲酒作詩正是開懷的時候,英兒是否不該擾其雅興?”
“傻孩子,這些年若非休沐你大伯可是滴酒不沾,今日為你才破了回例,若不讓荀老為你把把脈,豈不是讓他白費了這些心思?”
王氏說着挽住崔英,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背,似是安撫:“莫怕,伯娘和大伯都在呢。”
崔英:“……”
抿唇微笑,硬着頭皮上。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就聽天由命吧。
二人穿過竹林,崔英習慣性地飛快掃了眼竹心亭。
除了大伯外,亭中還坐着兩人,那位滿頭鶴發的潦草老頭想必就是大伯口中的荀老。
另一中年男子卻不知是誰,身着素樸青衫,頭着雕花檀木簪,這會兒正提着酒壺激昂澎湃地朝着天空大聲念詩,身量瞧着似與她差不多高。
酒桌旁邊的小幾上還燃着香,很像方才在那位俊俏郎君身上聞到的味道,卻又不如方才聞到的好聞,這兒的味道似乎更濃郁也更厚重,崔英不太喜歡,越靠近就越覺得腦袋昏脹。
王氏帶她拾級而上,及至亭中便朗聲道:“英兒,快見過荀老。”
她話音剛響,激昂詩聲戛然而止,中年男子回過身來望了眼王氏和崔英,不容崔英見禮便爽聲對荀老道:“師父,徒弟方才所言不虛吧,崔大人今日這壇酒沒那麽容易喝啊!”
“哈哈!”鶴發老頭笑着仰頭飲盡杯中酒,手一擺便道:“既如此,那今日就由子甫你來看診如何?”
“荀老,您一刻鐘前已然應允為英兒治病,子甫和內子可都是人證。”崔霁一聽這話瞬間放下酒盞,雙手一抄,神情瞧着有些不悅。
“哎呀,嵩明老弟急什麽,我既答應了你難道還會賴賬不成?”
荀老樂呵呵的,說完又小口小口地飲了杯酒,然後接着悠哉悠哉地道:“子甫跟我學醫十五載,我這身本領他至少學去了三層,且就讓他先診診脈,若他無策,我自會出手。”
見荀老做出這番保證,崔霁這才無話,算是默許。
荀老言罷便眯起雙眸觀其行,見其未出聲反對,便轉頭樂呵呵地朝崔英招了招手:“崔家小六是吧?來,坐坐坐,別站着。”
“是,六娘有禮,見過荀老。”崔英默不作聲地圍觀了這場交鋒,這會兒嘴角雖挂着笑心中卻忍不住腹诽:她又不是小白鼠,怎麽還被人拿來練手呢?
這時荀老又朝舉着酒壺的羅子甫招了招手,晃着酒盞道:“來,為六姑娘診脈。就當是為師考你,若你能治好六姑娘,為師便将荀門手劄的第二冊 送給你。”
“師父此言當真?”羅子甫聞言立馬将酒壺甩到桌上,雙眼放光,激動之情溢于言表:“徒弟若治好六姑娘,師父您可不許耍賴。”
荀老啧了口酒,指着崔霁道:“刑部尚書在這呢,我若耍賴,改日你就去刑部告我。”
“告您徒弟自是不敢。”羅子甫說罷轉頭看向面色不虞的崔霁,正經拱手作揖道:“不知草民可有幸,請崔大人幫草民做個見證?”
崔霁為人素來嚴謹認真,今日能放下面子來求荀老,是因他與荀老相交多年,熟知荀老秉性,更知其才能。
可羅子甫此人醫術平平,如今有幸能得荀老親自教導,他不珍惜機會竟只顧着讨要手劄,此等心性,如何堪用?
崔霁本就不虞的面色眨眼便又沉了沉。
只是他不好拂了荀老的面子,也不想讓英兒今日白來這一趟,默然片刻,到底還是端起酒盞飲下半杯酒,算是應了羅子甫的請求。
王氏見狀及時出聲打圓場:“羅大夫,今日不止嵩明會為你見證,我和英兒也為你做個見證,他日荀老定不敢耍賴!”
“甚好!多謝崔大人,多謝夫人,有夫人此言草民必定竭盡全力為六姑娘治病!”
羅子甫看起來好像并未瞧出崔霁的不耐,得了應允後當即就在酒桌上清出一塊幹淨地方,又不知從哪掏出個脈枕放到了桌上,繼而正襟危坐道:“六姑娘,請将右手放到脈枕上。”
崔英:“……”
好家夥,變戲法麽這是。
她慨嘆着伸出右手,身體也略向前傾了傾:“有勞羅大夫。”
羅子甫微點了下頭,随即便在崔英手腕上落下三根手指把脈,同時又問診:“聽崔大人言,六姑娘自兩年前受傷墜湖,醒來後便忘了前塵往事,可否屬實?”
崔英:“屬實。”
——“除墜湖之外,六姑娘的頭可還受過其他撞擊?”
——“這……我不記得了,不過當時大夫診治過,說我頭上并無外傷痕跡。”
——“這兩年來六姑娘看過幾位大夫?”
——“少說也有七八個。”
——“他們為六姑娘開過哪些方子?六姑娘可有所好轉憶起過片刻往事?”
——“不曾……他們開過許多方子,有些我吃了便昏昏沉沉,有些吃了卻又格外精神一整宿都睡不着,後來父親見我身子越發消瘦還日日咳血,才叫我停了藥。”
——“……”
——“………”
兩人一問一答,單是問診把脈便耗了将近兩刻鐘。
而待把完脈,羅子甫又沉吟好半晌才看着荀老斟酌道:“師父,徒弟愚鈍,六姑娘脈象從容和緩、不浮不沉、流利有力,并無任何不妥。”
“可她又确實忘記了前塵往事,故而徒弟猜想,許是六姑娘當初墜湖前不小心傷過頭,又或許是墜湖時呼吸不暢致使經脈不通、進而導致大腦淤滞,最終使她失去記憶。”
“嗯!嗯!”荀老一邊飲酒一邊聽羅子甫講述病情,聽罷就一臉贊許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那依你之見該如何醫治?”
羅子甫又是一陣踱步沉吟。
但這回比方才快了許多,不過片刻他便從先前寫的那些詩中随意抽出一張紙,繼而揚手翻面,俯身提筆,蘸墨寫方。
衆人見狀皆側眸望去,崔英亦站起,側身觀其寫方。
可不知是她起身太猛還是聞香太久熏花了眼,崔英只覺得她剛剛站起就右眼一跳、身體不受控制般地軟乎乎地往前一趴——“英兒!”
而随着王氏一聲驚呼,一只大手橫空出現摟住崔英的小腹,微一用力便将她帶入懷中。
咦?俊俏郎君?他為何去而複返?
哦不對,幻覺,一定是幻覺,定是這竹心亭中燃的香有問題……
她絕不會那麽倒黴,絕不會短短一日間便在如此絕色面前連丢三次人……
徹底失去意識前,崔英如是想。
作者有話說:
本章兩分留評繼續發新年紅包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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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01-25 14:06:10~2023-01-26 14:32: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九闕、小靜不想學會計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