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今夜殘月高挂,薄淡月光皎潔如玉。
算個幹壞事的好時候。
桑梨挑來挑去還是認為第一件好。
桑梨姍姍來遲,武安侯帶着桑梨飛上圍牆,悄然進入英國公府。
萬籁俱靜,黑影籠罩。
西瓜和葡萄負責在外探查接應。
進了英國公府,桑梨和武安侯隐身在一處葳蕤草叢裏,确認安全後,桑梨帶着武安侯去往後院的貓舍。
英國公的戒備不是很森嚴。
一大一小兜兜轉轉好一會兒,出了一身汗,也沒找到貓舍,反而把自個繞暈了。
武安侯停下來:“梨梨,你确定你沒帶錯路?”
桑梨挺起胸膛,信誓旦旦道:“不會啦,跟我走,爹,快到了。”
又過了半刻鐘。
武安侯停下來。
“你确定你沒錯?”
桑梨:“啊......應該......沒錯吧。”
又乘着夜色潛行了會,有一隊護衛走過,兩人趕忙藏起來。
“你從哪裏搞的英國公府地圖?”武安侯用不靠譜的目光掃過桑梨
桑梨:“總之從可信的賣家那買的。”
武安侯不信:“給我瞅瞅。”
好在桑梨帶了地圖,她掏出地圖遞給武安侯。
武安侯借着微弱的光看歪歪扭扭的地圖。
未久,武安侯斜了不會看地圖的桑梨一眼:梨梨,你可真是坑爹。
地圖沒啥問題,但你擱這往反方向帶呢?
一點都不心虛尴尬的桑梨慢條斯理拿出帕子擦額角的汗。
不久,武安侯和桑梨歷經重重劫難,終于到了。
房門前還立了個木牌匾,木牌匾上是英國公親自提的字:十裏紅妝。
英國公到底是個有文化的武人。
武安侯冷眼嘲諷:“寒酸,賣弄風雅。”
比起武安侯的貓房,英國公的貓房在外邊看起來就已經輸了一籌。
而貓房也不如武安侯的來的直接:吸貓樓。
武安侯鄙視之,往下看。
門口上了鎖。
想起自己的貓被搶,武安侯又來氣了,不假思索回頭撿了個大石頭,拿起石頭就準備砸爛銅鎖。
桑梨阻止:“爹,你這麽大動靜,絕對會把人都招過來的。”
武安侯停下:“對哦。”
桑梨自告奮勇:“我來。”
“你來。”武安侯一頓,“等等,你怎麽來?”
就你這細胳膊細腿的,難道要用你這胳膊腿開鎖?
桑梨:“山人自有妙計。”
只見桑梨出腰間順出一根鎖針,插進銅鎖孔裏搗鼓幾下後,鎖就開了。
武安侯震驚:“梨梨,你何時學了一手這般出神入化的□□?”
桑梨:“秘密。”
她可不能說她是因為夜裏饞,為完美犯罪,桑梨去學了手開鎖技能。
侯府嫡女去廚房偷吃的,成何體統?這只能是桑梨心裏永遠的秘密。
“快進去吧。”桑梨道。
武安侯和桑梨蹑手蹑腳進去,在裏面關好門。
貓房裏寂靜,直棂窗透進來月光,十幾只毛乎乎的貓兒都窩在自己的大木籠被窩裏睡覺。
武安侯觀望四周,心道:不如我的貓樓。
這是武安侯頭一回踏足他死對頭的貓房。
“爹,幹正事了。”
桑梨說完,同武安侯心照不宣,紛紛掏出一把淬着銀光的剪子,爾後相視一笑。
二人分頭行頭。
桑梨蹲下來,打開小門,悄悄拿剪子給貓剃掉腦袋上的貓,讓貓變成禿頭。
她做得很認真,
原本桑梨慫恿武安侯拿個染色的假貓和玳瑁貓偷梁換柱,武安侯覺得不妥,選擇換個更歹毒的方式。
桑梨解決了好幾只貓,忽然背後響起一些熟悉的聲音。
她扭頭,就看到自家爹——
武安侯竟然沒幹正事,在偷偷撸貓!
桑梨恨鐵不成鋼,“爹,你醒醒!這個主意不是你出的嗎?怎地事到臨頭不幹了?”
武安侯被抓包,有點心虛,但還摸着貓不撒手,假意咳嗽兩聲,“梨梨,這小貓實在太可愛了,我、我下不了手!”
你個彪形大漢,怎地見到貓就走不動路,就連對頭家的貓都不放過!
“爹,這可是英國公的貓,你也喜歡?不膈應嗎?”
武安侯沉默片刻,不言茍笑,矜持了一會兒。
旋即他眯着眼睛,露出硬漢柔情:“我都愛。”
桑梨:“......”
桑梨嘴角抽搐,一把奪走武安侯手裏的貓,完成自己的使命。
經過不懈努力,桑梨把十六只貓都剃了。
旁邊無事可做的武安侯苦巴着臉,像看望惡石一樣看桑梨:“梨梨,你真是太殘忍了。”
桑梨無語,要不是念在武安侯是她爹,桑梨都忍不住脾氣陰陽怪氣他一頓。
兩人辦完正事出來,正要往下一個目的地。
甫一出門,把鎖重新鎖上,剛走出幾步,就遇上幾個夜裏來檢查貓房的侍女。
和她們狹路相逢。
見狀,父女兩個立刻閃身跑起來,躲進拐角處,可由于武安侯體型委實大,還是被發現了。
“誰?”
侍女反應過來,立馬扯着嗓門大叫:“來人啊,府上遭賊了,快來人啊!”
動靜引來巡夜的護衛,火光驟起。
桑梨和武安侯相視。
情況緊急,武安侯小聲:“梨梨,那小子的院子你知道吧?”
桑梨點頭。
武安侯:“好,我們分開走,在那裏彙合,我數一二三,我們就開始分頭跑,千萬不要被抓到。”
桑梨點頭,等武安侯說一二三。
誰知,武安侯撂完話,數都沒數直接一溜煙跑了。
被親爹抛棄的誘餌——桑梨呆若木雞:“?”
一片寂寥無助的葉子适時飄下來。
風都安靜了。
下一刻,桑梨回神。
她瞪大眼,一時啞然,神色地動山搖,浮現五顏六色。
爹不想被發現幹這偷雞摸狗之事,丢了顏面,莫非她一個侯府嫡女就樂意了?
她爹這是明晃晃棄女保己。
桑梨孝出拳頭。
後面追兵來了。
她忍。
忍忍忍!
即使如此,桑梨心裏咬牙切齒道:爹死定了。
桑梨壓下怒火,沒法追究武安侯抛棄她逃跑,趕緊撒腿跑。
出身侯府,作為嫡女,桑梨肯定是要學武的,不過她是個半調子,武功不高,好在輕功學得不錯。
桑梨逃了許久,暫時甩開追兵。
也不知進了哪個院子,總之清淨得很,桑梨随手挑了間黑下來的屋子閃身進去。
屋子裏着實黑,桑梨摸索了半晌,找到椅子,拿出白帕擦幹淨,才坐下來歇口氣。
她出了不少汗,蒙着的臉也熱乎乎的。
桑梨調整呼吸,正要把黑方巾扯下來,驟然,一個黑影悄無聲息靠近。
轉瞬之間,黑影手臂準确無誤地勒住桑梨的脖子,另一只手舉起匕首對準桑梨。
匕首寒光流淌,如霜月映面。
“敢動一下小心沒命。”背後桎梏住桑梨的人冷聲道,冰冷殺氣蔓延。
令人畏懼膽寒。
“你是誰?”
被勒得漲紅臉的桑梨一聽,就知道是百裏羲,登時收回偷襲來人下三路的舉動。
“百裏羲,我是誰?我當然是個美人了。”
這嗲天嗲地的聲線何其熟悉,百裏羲自然而然蹦出一點不适的反應。
百裏羲愣了少頃,手臂一松,“桑梨?”
“不是我是誰,咳咳......還不趕緊給我放手。”
桑梨一面說,一面趁機脫身,救轉身捂着脖子按摩,咳了幾聲舒緩嗓子。
意料之外的人,也是最不該出現在這的人。
百裏羲殺氣盡數收斂,盯着桑梨。
桑梨狠狠瞪了百裏羲一眼,責怪道:“你怎麽跟個鬼似的,都沒點腳步聲,吓死個人,還下手這麽重,我脖子肯定紅了!疼死我了!”
百裏羲收刀:“......”
貌似這裏是我的寝屋,而你桑梨是鬼鬼祟祟的闖入者......
桑梨脖子難受,她“嘶”一聲,沒好氣道:“都怪你!疼。”
百裏羲冷下臉,無話可說。
百裏羲張口。
正在這時,外面乍現火光,響起護衛的聲音:“快去找,不要讓賊人逃走了,搜查每一個房間,我看到人往這裏跑了。”
桑梨一聽,一時亂了陣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踮腳擡手捂住百裏羲的嘴巴。
“噓噓噓。”桑梨做噤聲動作,呵氣如蘭。
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
百裏羲和桑梨之間氣息交纏,但氣氛完全不存在暧昧。
桑梨趕緊拍百裏羲的肩膀,示意他和她一道蹲下來。
百裏羲臉色不太好看。
但看着眼前小心戒備的大眼睛,百裏羲莫名其妙跟着桑梨蹲下來了。
桑梨:“噓。”
唇瓣溫軟觸感仍在,百裏羲反應回來,思量片刻,這時目及桑梨這副打扮,就知道護衛口中的賊人是在說桑梨。
桑梨竟然夜闖公府?膽子不小。
門後映出幾道身影,火紅的光照在門扉上。
護衛在門口停了下來。
“這裏是世子的寝屋,如今世子正在就寝,恐叨擾世子,我們也要搜嗎?”
桑梨聞言,忍不住咬牙,倏爾靈機一動,桑梨對百裏羲擠眉弄眼。
她眼睛裏寫滿一句催促的話:趕緊的,給我快點想個辦法!
百裏羲淡定:憑什麽?對了,把你的手拿開。
桑梨立馬把捂住百裏羲嘴巴的手拿開,自然拿出帕子擦拭手掌,面色嫌棄。
百裏羲冷笑,他穿的是寝衣,不像桑梨随身帶帕巾,他用袖子拭唇,面色嫌棄。
覺得手掌幹淨後,桑梨說:這是你家,那些都是你家的人,你肯定要管管啊。
百裏羲:哦,那我去告訴他們你在這。
桑梨一急:你敢!
百裏羲好笑:我為何不敢?
桑梨也知道自己處境,眼珠子骨碌一轉,開始扮可憐,沖百裏羲瘋狂眨眼睛:百裏世子,大好人,你幫我一次可就是在行善積德,未來你肯定會羽化登仙,而且你就忍心讓我被發現嗎?
桑梨嬌怯地看他,那一雙沒被遮住的眸子眼波流轉,顧盼生輝。
百裏羲不為所動:忍心。
桑梨脾氣壓不住了:你要是讓他們進來,我就說你綁架我,欲意非禮第一美人!大不了兩敗俱傷,你好好想想吧你!
嬌貴柔弱的小娘子拉下面巾,故意扯了幾下衣襟。
桑梨:不想生米煮成熟飯,就趕快的。
百裏羲心口一悶,黑了臉,牙開始癢:......你停。
從北疆回來,百裏羲受萬衆矚目,載譽而歸,風光無限,長安城有誰敢正面招惹他?
也只有桑梨了,還是威脅他。
百裏羲最讨厭別人威脅他。
可他現在拿桑梨沒一點辦法。
念及此,百裏羲想到當時回京時,百裏羲還想着會不會在禦街上碰到桑梨。
結果沒有。
有點失望?
三天後,他們再見,只不過桑梨竟然沒認出他。
眼下,百裏羲只覺自己的期待實屬古怪。
兩個人之間的眼神交流終于停止。
在外面護衛斟酌時,被威脅的百裏羲道:“外面發生了何事?”
“啓禀世子,府上出現了賊人,我等正在追查。”
百裏羲:“可丢了什麽?”
“暫時沒有。”
百裏羲:“嗯,你們繼續去搜查,務必要将小賊擒拿歸案。”
“是,小的該死,驚擾了世子。”
百裏羲:“無妨。”
門外的人影離去。
桑梨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後一改柔弱可憐,毫不吝啬橫了百裏羲一個眼刀子。
她會不知道百裏羲在內涵她?
小賊怎麽了?
本姑娘就樂意當小賊。
桑梨起身。
百裏羲眉梢一挑,審視黑衣人桑梨。
桑梨老神在在,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看什麽看,沒看過我這麽美的娘子嗎?”
作為第一美人,桑梨早就習慣旁人的注目了。
想到什麽,桑梨掩唇笑:“也是,你在那鳥不拉稀的北疆待了三年,與一群将士朝夕相處,哪裏見到我這種貌美如花的天仙?”
三年時間,桑梨從十四歲的少女變成十七歲的小娘子,模樣是真的長開了。
百裏羲收回眼神,不緊不慢道:“貌美如花?沒看出來,我只看到一個登堂入室的小賊,賊膽包天,夜闖公府,還在這睜眼說瞎話。”
在百裏羲眼中,桑梨就是明目張膽往自己臉上貼金,他就沒見過像桑梨這般自信又自戀的娘子。
百裏羲冷聲反問:“試問這位不受歡迎的女賊,你良心不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