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途

第2章 我有分寸

我有分寸。

威爾號已經确定遇難了，今天是四月二號，賀醒悠悠轉醒，望着單調的天花板出神。

今天是休息日，賀醒伸出手撫摸着身邊的床單，這裏……以往都有個人的。

他心中一陣空虛，眼淚又緩緩從眼角滑落。一陣手機鈴聲拉回了他的思緒。

“喂，你好。”

他側躺在床上，聽手機那頭傳來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帶着一點哭腔。

“賀醒嗎，我聯系不到蔣綏，你，你看看他是不是在你那邊？”

“……對不起，阿姨，蔣綏……他昨天晚上就走了，隊裏好像有急事。”

他故意隐瞞了昨天晚上的事，低着頭回答。本來他們兩個在一起蔣綏的父母是不同意的，後來蔣杳的軟磨硬泡，才開口答應下來。

“是這樣啊……家裏最近出了太多事，你忙吧。”蔣母的聲音輕飄飄的，明顯情緒不對。

“阿姨，我去找找他，你別着急。”

“那麻煩了。”

賀醒挂了電話就立馬坐起來換了一身衣服，狀态可以說頹廢，他盡量讓自己看上去精神一點，随後戴上眼鏡出了門。

黑色轎車駛出小區。

……

“蔣綏，阿姨在家很着急，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來了。”

賀醒穿着長款風衣，兩個人站在路邊，關系疏離。他居高臨下看着蹲在地上的蔣綏，終于開口：“你不打算回去？”

“她打給你了？”蔣綏站起來靠在路燈上，賀醒看到他穿的還是昨天的那身衣服，看上去沒有氣色，看來是昨晚一整晚沒有回家。

“是，你回去吧……”

“賀醒。”蔣綏打斷了他的話，擡起頭認真地注視着他，“你真應該把咱倆現在的關系告訴我媽。”

“你瘋了？家裏出了那麽大事你還讓阿姨擔心？！”他皺着眉頭厲聲道，他總覺得以後跟蔣綏或許就是個陌生人，疏遠一些對誰都好。

可是沒想到眼前的人僅僅隔了一個晚上，就變成這樣。

“是瘋了。”蔣綏垂下目光，現在的或許頗有訓斥他的架勢，況且，本就是他的錯處，他罵自己也好，打自己也好。

“換身衣服洗把臉跟我回去。”賀醒說完話就上了車，坐在駕駛室裏看着蔣綏走進部隊，又換了一身衣服走出來。

“這樣精神多了。”賀醒忍不住伸出手幫他理了理領口，又覺得現在的行為有些不妥，副駕駛座上的蔣綏閉上眼睛，沒有說什麽。

賀醒尴尬地收回手，黑色的轎車快速地行駛在路上。

蔣綏睡着了，窗外的風聲遮住了他均勻的呼吸聲。賀醒騰出一只手把他身上的外套往身上蓋了蓋。

……

“……媽，您找我。”

現在的他看起來精神多了，起碼沒有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蔣母沒有說話，坐在床邊，看着女兒牆上的那些照片出神，眼神空洞。

蔣綏滿屋裏看了一圈，家裏沒有幾個人，他爸在廚房裏做飯，蔣杳的男朋友也在。

“蔣綏，賀醒。”邵寂放下手中的菜，走出來喊了一聲。

“嗯。”蔣綏應了一聲，賀醒一直站在原地，現在挽起袖子走進廚房，掰過邵寂的肩膀拿過他手中的芹菜開始打下手。

蔣綏再次走進蔣杳的房間，空蕩蕩的屋子裏只有蔣母一個人。

“媽，您……”蔣綏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看着她不停地擦拭着手中的照片。那是蔣杳的照片，照片上明媚的小女孩抱着毛絨大狗熊，這還是蔣綏出遠門時給她帶回來了。

蔣綏懂睹物思人這個道理，他輕輕抽走了蔣母手中的照片。

“我夢見杳杳了，她說冷，大西洋多冷啊，她怎麽能在那睡着了呢……”

他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很久，蔣綏沒有安慰，只是聽着她喃喃自語。

……

“邵寂，想好以後怎麽走了嗎？”他們三個在屋子裏說話，賀醒起身反鎖了門。

“走，怎麽走啊……”邵寂聲音沙啞低沉，昨天晚上得到消息一整晚上沒睡着，他還想着明天就能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小姑娘了……他是蔣杳的學長，兩個人從高中就開始戀愛，蔣杳像個癞皮膏藥一樣追的他。

現在他癱坐在地上，背靠着門，“你們兩個呢？我都看出來了，別說我不識時務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們的事你就別管了……”

賀醒從進屋就在看牆上的畫和照片，聽見蔣綏說的話就淡漠地出聲打斷他的話：“邵寂，你……要不要開始新的生活？”

賀醒一語說中，邵寂愣了愣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那我們也不會。”賀醒輕聲細語地說，他們兩個可能是不會有新的生活，無論是徹底分離還是重新開始，至少這段時間，關系模糊，說不清也道不明。

“小邵呢？”蔣母滿屋子裏找他，邵寂聽見了呼喊聲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走出去，盡量不讓別人看出自己情緒上的端倪。

臨走前還是扭過頭看着蔣綏說了一句：“你也是，別說錯了話。”

特殊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賀醒是律師，他放心，蔣綏從前都是玩世不恭的大少爺，盡管已經是堂堂正正的兵，可還是怕他跟賀醒當着二老的面吵起來。

“我有分寸。”

賀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