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泥點
泥點
“……”簡颉捂臉，有沒有哪個星球能原地移民。
她搶食确實……搶太快了。
她再擡頭，被他的淡漠黑眸攫住，他問她：“你父母也常年不在身邊嗎？”
簡颉時常覺得祈靳邶情商低，但此刻又覺得他總是能抓住她情緒中的重點。
“他們在別的城市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我記事起就沒見過他們，可能他們擔心與家裏聯系對各自新的家庭不好交差吧。”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向外人說起她的家庭會是這樣平靜的語氣，甚至為父母多年對她不聞不問做了蒼白辯解。
“我很早就習慣了。”她托着腮也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語。
“我認字起，奶奶就和我說，每背完一本書他們就會回來看我，我背完一本書他們沒有回來，我覺得可能我背得太少了，就下決心一下子背了三本，他們也沒出現……如果奶奶繼續騙我，我可能四書五經都能背下來了。”
反應過來覺得說太多不太合适，于皓軒也走回來了，簡颉又坐直身子。
小孩剛落座就問他倆剛剛在說什麽。
簡颉支着下巴：“在說我和你哥都是留守兒童，只不過我是傳統的留守兒童，你哥是有錢的留守兒童。”
“我也屬于留守兒童。”小孩找到同道中人，一下有些興奮，嚷嚷起來，“那我們就是天造地設啊。”
簡颉崩潰：“明天我就去買本成語字典給你背，‘天造地設’通常是用作形容兩個人般配合适。”
小孩活學活用：“那簡老師和哥哥天造地設。”
簡颉尴尬了，餘光掃到祈靳邶似是朝她看了一眼。硬着頭皮想着怎麽準确給小孩解釋用法，耳廓才不至于紅起來。
她給小孩示範正确的表達：“如果你想說的是，我們三個都屬于留守兒童，一樣倒黴，那就用‘同病相憐’，成語用錯了還不如用詞語或者一句通俗的話來表達。”
小孩自認用詞不當，總算埋頭吃東西了，吃了幾口抱怨：“一點都不好吃。”
簡颉有些心疼，不自主看向祈靳邶。
他抱着胳膊不知道在想什麽，耳廓紅了一圈也還沒消散下去。
就還挺純情的？
雖然剛剛她也有些繃不住。
回去的路上，簡颉和于皓軒坐在後排，小孩又恢複了搖頭晃腦很高興的樣子。
“搖錢樹”的安全比較重要，簡颉湊上去給他系上安全帶。
小孩不喜歡系安全帶，來的時候已經忍了，這會兒不肯系了。
小孩邊踢腿邊嘲諷簡颉：“我不系，我膽子很大的，簡老師膽子太小了。”
簡颉給自己系上安全帶：“我就是膽小，聰明人都注意安全，只有笨蛋才無知無畏。你看你哥也系了的，你得多跟我們聰明人學學。”
小孩瞅了一眼前面祈靳邶也系了安全帶，簡颉也系了，他确實不太想做笨蛋，默默也跟着系上了。
簡颉暗暗覺得好笑，低聲說：“你小小年紀還真是慕強。”
小孩問：“簡老師也慕強，哥哥也慕強，你們互相慕強。”
簡颉扶額：“你得查下慕強到底是什麽意思吧。”
她從後視鏡裏看到祈靳邶好像笑了。
車窗外，中環兩側燈光斑斓，有喧嚣有煙火，車內寂寂。于皓軒很快歪着睡着了。
簡颉偶爾瞥見祈靳邶耳廓上的紅還沒散去。
祈靳邶此時的側影和孫思佳發在微博的側影有些重合。
她裝作不經意問起：“我那個同學孫思佳已經去一度了吧？”
“嗯。”
簡颉再探：“我說得沒錯吧，她很漂亮吧？”
“還行。”祈靳邶難得應和誇人漂亮的話。
倒也不必裝模作樣，孫思佳的長相可不只是還行。
“她哪是還行，她朋友圈很多好看的自拍。”她在試探孫思佳有沒有加到祈靳邶的微信。
正好紅燈，祈靳邶一個剎車，聲線像是被冷空調吹冷了：“你到底收了人多少好處？”
看來并沒加微信。
看來祈靳邶也并沒有特別注意孫思佳，簡颉放下心來刷手機。
再點進孫思佳的微博主頁。
又更新了一條，果然還是和祈靳邶有關：今天給小哥哥端下午茶了，小哥哥擡頭的那一下太可了，雖然沒給什麽表情。
沒有什麽表情啊，那應該就是生人勿近的表情了。
簡颉“噗嗤”一聲笑出來，看來祈靳邶并不是很待見孫思佳。
車子沿着中環上一路往東上了中環東線，簡颉才明白過來是回學校的路：“這是去我學校的路嗎？”
“嗯。”
“不用了，在地鐵口放我下來就好了。”簡颉客氣推辭。
“你是要在高架上找地鐵口嗎？”他接着低低笑了一聲，“這個時間點，你在路上出點事，懂科學的風水師不好找。”
“……”看來24k純假冒僞劣的風水師還挺受他尊重的。
太詭異了。
簡颉有些晃神，直到車子徑直進了校門，祈靳邶一直送她到宿舍樓下。
他們之間是有停在學校前一個路口或者校門口各回各家的默契的，或者至少，祈靳邶會出口問一下她的意見的。
祈靳邶從後視鏡中見她歪着腦袋，魂不守舍，只得出聲：“現在學校應該也沒多少人留校，你不用擔心被人誤會。”
簡颉：“啊，女娲娘娘這麽偏心，其實明眼人都不會誤會的。是我之前考慮過于周全了。”
“偏心？”
簡颉點點頭：“對啊，不是說長得醜的人是女娲娘娘甩出來的泥點子嘛，我這種是甩都沒甩，不小心滴在地上的那種……”
“找個小劇場說單口相聲吧……”
“江湖需要我，我自會現身江湖。”簡颉飛速下車，拍上車門。
“……”
***
給于皓軒補習的第四天。
簡颉講什麽于皓軒都聽不進去，讓他背詩也是背得颠三倒四，鬧着要簡颉帶他去找祈靳邶，最後躺倒撒潑。
？？？這就很為難人了……
簡颉給祈靳邶打電話，那邊祈靳邶正在開會，接通後聽到他低聲開口：“在開會，過會兒……”
沒待他說完，她打斷他：“于皓軒莫名其妙鬧着要去一度，已經躺倒撒潑了……”
祈靳邶壓低聲線：“好。”
電話已經挂斷。
好？所以可以去？
難道不應該說過會兒他打電話教育于皓軒麽？
一度的會議室裏一雙雙眼睛都透着八卦和探尋的意思，祈靳邶開會接電話什麽時候語氣這麽好了？
況且這個電話之前，祈靳邶不是在為了游戲補丁的事一臉嚴肅随時要噴人的麽？接了電話之後就平和了？就平和了？平和了？
打電話來的是非常敬重的長輩吧？
非常受敬重的長輩簡颉受祈靳邶家中阿姨所托還帶了祈靳邶的午飯來，拎着兩保溫桶飯菜上樓時，已經開始擔心一度的員工看到自己這副樣子會怎麽揣測她的身份。
公司兼職生上位成功？加上牽着于皓軒是不是還有點成功轉換後媽角色的嫌疑？
果然剛出電梯就被行政姐姐叫住了：“簡颉，你給誰送飯啊？”
簡颉硬着頭皮：“……祈總。”
行政姐姐果然雙眼冒光：“你給祈總送飯？”
這個情狀說真話反而容易被誤會，索性編了個像的：“哦，我媽是祈總家的做飯阿姨，我替她送飯來的。”
行政姐姐恍然大悟：“哦哦，怪不得以前我就覺得你倆關系特別熟。”
“是呀，就是這麽層關系。”簡颉一臉尬笑，追上于皓軒，得趕緊進祈靳邶辦公室，別再被人逮住。
于皓軒推的門，簡颉從後面替他撐住，也沒來得及敲門，就見裏面孫思佳還站在祈靳邶的辦公桌旁，正彙報什麽事情。
這就有點尴尬了……
不過，她身子怎麽已經完全貼在了祈靳邶的辦公桌上了……
簡颉拉着于皓軒趕緊退出來，孫思佳注意到這邊動靜人也往後一退，倒讓簡颉站在門口更加尴尬。
怎麽像是撞破了別人在辦公室偷、情……
很快，孫思佳走出來，祈靳邶跟在後面，一手抵着門，一手從簡颉手中接過午飯，：“進來。”
于皓軒從祈靳邶胳膊下滑了進去。
簡颉禮貌朝孫思佳揮揮手，孫思佳果然站定問她：“簡颉，你怎麽來啦？”
簡颉急急走上去替祈靳邶扶住門，然後掰着門回孫思佳：“送飯。”
“送飯？”
簡颉一想，萬一孫思佳誤會什麽，傳回學校難聽，還是得留後路。
又跟孫思佳扯一遍跟行政編了一遍的謊：“我媽是他家的做飯阿姨，替我媽送飯來。”
孫思佳果然覺出不對：“對了，你怎麽沒在這邊繼續實習啊？”
簡颉只能繼續圓謊：“我暑假幫着我媽做點事，反正已經在一度兼職半學期了，實習報告可以蓋一度的章。”
跟孫思佳在門口說完話，簡颉剛邁步進來，祈靳邶就開嘲：“你巡演話劇呢？”
簡颉眼神警告已經跟祈靳邶學舌了的于皓軒，若無其事擦了擦桌子：“這樣說比較省事，怕他們腦補，祈總的清譽要緊。”
祈靳邶替她盛了米飯，遞了雙筷子過來：“……這兒沒多少人想象力比你豐富。”
那啥咬呂洞賓來着，那啥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着……
簡颉包了一嘴飯，一拍桌子：“這麽說，白瞎我這一身演技了。”
她才有心思打量祈靳邶這間辦公室的現狀，她小桌子前的兩個海報架還在。
剛剛孫思佳從這出去了，說明孫思佳沒占她的位子。
簡颉端着碗走過去，抹了抹桌面，時隔這麽久也沒落灰。
她幹脆坐在自己位子上吃飯，扒了一口飯還是伸出頭來問祈靳邶：“清潔阿姨還經常幫忙擦這張桌子呀？”
“嗯，我關照過。”
“哈？”
祈靳邶端着碗，擡起頭來說得一本正經：“畢竟是風、水、位。”
果然是學過建築風水學的人。
簡颉歪着頭去探祈靳邶的神色，看不分明：“難道……真的是風水位？”
“寧可信其有。”祈靳邶別過臉硬是錯開她直勾勾的視線，她嘴裏咬着筷子又歪頭試圖從他臉上瞧出點什麽。
什麽也沒看出來。
簡颉調轉筷尾去于皓軒碗裏夾了片肉，放進祈靳邶碗裏：“謝謝你關照阿姨替我擦桌子。”
祈靳邶好像還挺受用？
于皓軒：？？？
擡頭看祈靳邶沒發話，也不敢發作。
于皓軒吃完飯似乎還不太想回去面對補習這件事，霸占着祈靳邶的臺式電腦玩“南山下”。
簡颉聽到在一旁的祈靳邶按到平板上的手指力道都變重了。
這人顯然開始不耐煩了。
簡颉心領神會，趕緊游說小孩：“于皓軒，我帶你去隔壁看你哥公司的美女，別打游戲了。”
小孩從電腦後面探出一個腦袋來：“你帶我哥去看，我還小，我哥比較需要。”
會說話還得是于皓軒。
簡颉憋着笑看了一眼祈靳邶，順着于皓軒的話逗他：“比較需要看美女的giegie，歇一下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