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遐思
遐思
簡颉在人偶裏沒有任何的不自然,仿佛僅僅是皮卡丘人偶。
短暫的游離之後,祈靳邶仍然确定人偶裏的人是她。
待那只皮卡丘笨重地跑開,他面上還有驟然緊張的餘韻。
天邊有了密布的烏雲,祈靳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腳,輕輕扭動腳踝,眼角彎了彎。
剛剛他連腳踝陰陰的痛感都覺察不到了,這會兒酸疼感又漸漸襲來。
***
節後“心動人生”上線內測。
簡颉在宿舍下載了游戲,選了自己寫的霸道女總裁的支線,玩到半夜三更,周期從同一側的床上幽幽坐起:“簡小颉,你再用腳捶床,我就給你講鬼故事。”
簡颉放下手機,痛心疾首:“我現在就是很後悔,非常的後悔,我本來以為支線劇情是我寫的,一個晚上通關肯定沒問題。”
鑒于實在不敢繼續肝了,簡颉睡前發了一條朋友圈:卡住了,好想體會人民幣玩家的快樂。配圖是“心動人生”的游戲截圖。
飛速放下手機躺平,剛剛睡着了,又被手機提示音吵醒。
簡颉擡起手機看一眼是“心動人生”的提示音,憤恨地恨不得扔了手機,晚上注冊的時候就應該一并設置不接收消息推送模式。
剛放下,又有提示音……忍不住罵了一句學建築的搞游戲就是垃圾……
翻個身又打開手機去設置消息免打擾,一打開就是錢幣落袋的聲音。
原來是游戲充值成功的聲音,星鑽×100000,游戲幣×1000000。
簡颉點了點星鑽的存儲櫃,又點了點游戲幣的存儲櫃,确認了下确實是這麽多零。
這個游戲卡bug吧……按照星鑽1元10點,游戲幣1元100幣,她這是相當于充值了兩萬元哎。
必須得趕緊告訴祈靳邶邀功。
她截了個圖給祈靳邶發過去:游戲有bug,我剛剛什麽都沒做,就相當于充值了兩萬塊。另外,我有個小小的請求,後臺修複bug了,能不能別收回我的游戲幣和星鑽。
祈靳邶竟然秒回:這是人民幣玩家的快樂。
祈靳邶就是全世界最好的老板!
但這種感激轉瞬即逝,簡颉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啊啊啊啊,兩萬塊直接給我多好!”微信上也給祈靳邶發了同樣的一句話。
祈靳邶:不是現金,把你號加在測試賬號裏了,自動充值。
但賬號也挺好的,不是還能賣麽……
和金錢有關的機會都是稍縱即逝的,簡颉算是天賦異禀,總是能發現這樣的瞬間。
所以,她立即又發了一段話過去:要不,我再注冊一個號玩別的支線,也幫我加在測試賬號裏,後續我還能給你一些更直觀更多維度的反饋。
祈靳邶:……
簡颉:我純屬為一度考慮,天地良心,日月可鑒。
祈靳邶:禁止賣號。
簡直是她肚子裏的蛔蟲了。
簡颉:賣號?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窮死了我也不會賣號的。
“蛔蟲”壓根沒再搭理她。
一退出微信,簡颉就打開二手交易平臺,立馬挂了游戲賬號,物品描述又給自己加了戲:剛出月子就快被我老公氣死了,他竟然瞞着我,給我一個內測游戲的賬號充了兩萬。1000塊賣號,可小刀。大刀繞道,我怕産後抑郁。
既然在二手平臺上裝成寶媽賣閑置,就得一以貫之,前後呼應。
號挂了三天,稍晚些的時候,二手交易平臺上有了消息提醒,上次買電飯鍋的“工頭”發來的:你游戲賬號這麽折價賣,你老公不生氣麽?
簡颉:偷偷賣的,我老公傻得很,不會知道的。你電飯煲用上了麽,有沒有問題?
她将祈靳邶代入并不存在的“老公”角色,背着不好忽悠的老公賣家當的感覺,她算是在線體驗了一把。
“工頭”:還沒用起來。不過我建議你這種賬號還是晚點賣,這個游戲剛內測上線賣不了高價,知道的人不多。
簡颉:你說的好對!你不僅僅是個工頭吧。
“工頭”:只是偶爾打游戲,游戲稍微懂一點。
簡颉:我差點都要懷疑你是我認識的一個人了。
“工頭”:?
簡颉:就……有點像我老板,不過他可不會這樣好好說話。
祈靳邶看着屏幕上這行字不得不佩服起簡颉的直覺來。
“工頭”沒有再回複,簡颉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夢裏這個簡颉将電飯煲裏的鍋拎出來扣在了祈靳邶頭上,電飯鍋裏還有一鍋粥……
朝華廣場上被皮卡丘拍肩安慰之後,祈靳邶在周六的晨會上掃到坐在會議室角落的簡颉還有一些不自在。
但很快簡颉的行為就打斷了他這種情緒。
因為是游戲內測一周後的晨會,開發部門和宣發團隊幾乎全員出席,會議室有些擁擠,簡颉幾乎湊在了一個開發人員的肩頭說小話。
祈靳邶第一次看到,短暫停頓了一兩秒,視線看向那位開發人員,開發人員就用筆推了推簡颉。
簡颉大概賣乖賣了幾分鐘後,又把手機遞給身旁這邊開發人員,要他替她通關。
沒錯,雖然她有價值2萬元的金幣和星鑽,她也舍不得用。現成的開發人員,通個關自然輕而易舉。
祈靳邶忽然點她姓名:“簡颉,你把你目前遇到的關卡難點投影到大屏上。”
這就尴尬了,她個菜雞統共也沒通幾關。
簡颉一個哆嗦之後,立馬從開發手裏把手機拿回來,小跑到祈靳邶身邊站着雙手給他遞上手機。
祈靳邶接過手機連接到大屏,讓她演示一遍當前關卡遇到的問題。
菜雞有什麽好演示的,但她可以是人民幣玩家。
考慮到不能在這麽多人面前丢臉,迅速用星鑽和游戲幣兌換了幾個更高級別的卡牌勉勉強強又過一關。
祈靳邶難得舒展板着的一張臉,叫她停了,轉頭吩咐開發部門:“這條支線的這一處加大難度,單靠抽高等級卡牌過關不行,最好加強手速類和問答類考驗。”
我都這麽菜了,還要增加難度?
他餘光微微掃視簡颉這一側,她敢怒不敢言,眉眼低垂,咬着下唇,要是在人後,一定又要慷慨激昂和他講一番歪理了。
簡颉已經演示完有一會了,祈靳邶也沒有叫她回原位的意思。
她伺機起身要坐回去,他特地關照:“坐邊上點,腦袋擋住投影下方的字了。”
語氣倒不壞,但還是不讓坐回去?難道還有演示?
簡颉無奈坐下,眉眼更加低垂,光線暗處,渾身都是怨怼。
祈靳邶繼續講了些開發和宣發方面的跟進事宜,語調輕快許多。
簡颉等了許久,會議內容跟劇本組關系不大,也沒見他再叫她演示,盯着手機上“心動人生”的下一個關卡,神思飄散走了。
直到頭頂上方有了祈靳邶的聲息:“在關卡難度還沒變的時候,你還有機會搶先通關。”
她愣愣掃視整個會議室,只剩他們二人,這一到會議中場休息,會議室除了他倆,一個人影都不帶停留的。
但簡颉還算自在,畢竟日常辦公都在這個會議室。
說到通關,她這一關又卡住了啊……
祈靳邶已經坐回原位,在收納投影儀上的幾根連接線。
簡颉将手機推到他面前:“後面這些個關卡設置得太難了,劇本裏一個簡單的場景切換,開發都能加上空間透視的元素。你們是哪個奸詐的開發手癢要把卡牌類游戲弄成紀念碑谷一樣,不倫不類的。”
說完,簡颉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會不會祈靳邶就是那個奸詐的手癢的開發……
“是我。”
果然……
但祈靳邶倒是沒怼她,而是接過她的手機,幫她通這一關。
簡颉自知怼了本尊,本尊還要替她通關,讪然找補一兩句:“大神啊,你這手速絕了,絕了。”
這罅隙,他這雙手讓她有了遐思,蔥白修長翻飛,如在黑白琴鍵上彈了一段音,一段因果在她心室澎湃幾分。
對他生起的所有怨怼,又在這種時候灰飛煙滅。
皮囊和金錢就是讓他瑜美無暇。
他是生來美貌的礦主,她就是觊觎美色但忠于黃金的礦工吧。
祈靳邶三兩分鐘已經通關,将手機遞給她,壓低眉眼,又拿言語試她:“你這麽急着通關是想賣號賣個高價?”
“這件事絕對不可能發生,我要是賣號我就,我就……”急于虛假自證,一時發不好誓。
“就怎麽樣?”他眉眼一挑。
如周芷若被滅絕逼着發毒誓。
簡颉挺直腰背:“我就……就吞襪子,怎麽樣?”
祈靳邶:“……”
“心動人生”正式上線兩周,下載量突破了八千,連帶着一度原先的主打游戲“南山下”也蹭了一波熱度。
一度給适野配的助理畫師下午到了,一個小辦公室連同簡颉鑲在婉游桌邊的一張小桌子,合計四個人,雖然簡颉不跟着婉游寫劇本的時候都是在會議室,但還是擠得十分壓抑。
游戲初稿已經告一段落,剩餘的補丁部分靠婉游一人增加一些補充劇情就夠了。
簡颉不管是在婉游和适野共用的小辦公室還是在一度,都顯得有些多餘了。
簡颉之前還沒想過“心動人生”上線可能就伴随着這份兼職編劇的工作也就結束了。
果然下午祈靳邶敲了他們這邊辦公室的門,要簡颉搬出這間辦公室。
簡颉還沒組織好凸顯自己價值的語句,他一手握着門把手,一手指了指她那張狹窄的低矮的不算很占地方的小桌子:“你先搬到會議室去。”
得,悠悠蕩蕩一圈,最終還是回到來一度的起點,會議室……
完了,以後很有可能這份兼職收入就沒了。
簡颉也懶得收拾,幹脆拖拽着桌子經過走廊,鐵質的桌腳在地上拖得聲音粗噶難聽,蓋過了她虛浮的腳步聲。
在會議室坐了一陣,簡颉還是去隔壁找祈靳邶,這次直接在祈靳邶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喊了一聲老板之後,欲言又止。
幾番之後,祈靳邶視線才從電腦屏幕挪到她臉上:“你要說什麽?”
簡颉咬着唇斟酌一番後,才沉着向他開口:“除了做兼職編劇以外,我還可以做很多事,宣發我也可以,不動腦子的體力活也可以的,工資降一半也可以的。”
他終于敲完手頭的一段補丁,試運行,保存,關閉。再擡頭看向她,她以退為進得過于熟稔,面上看似毫無波瀾。
只是先讓她騰出了助理畫師的空間,還沒顧得上安排她的去處,結果她誤會成他在趕人了。
她的一句句懇求,像是細絨一根在他鼻腔、胸腔游走,撓繞一番,又悶悶回頭,郁結住了,止了他的氣息。
他想再逗她一句都不忍心了。
最後只急着給她吃定心丸:“讓你搬到開發和行政那邊也不合适,所以先搬去會議室,沒課的時候,你還是都可以在一度兼職。”
他難得有這樣好的耐心,簡颉決定富貴險中求,買一個永久太平。
“啊,好的,就是……”她訝然之後,安全感仍然缺缺。
“就是什麽?”
“就是在會議室就總是有随時會被掃地出門的感覺……”簡颉搓幾下手掌,“不過,不過工資沒有變化的話,問題都不大。”
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指了指自己這間辦公室:“你也可以搬到這裏來,就坐在這。”
指的是他辦公桌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