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間接
間接
打包了一半的菜，簡颉還是吃得過撐，上車後低頭看了一眼，肚子比胸還要靠方向盤，下意識按住肚子吸腹，同時挺了挺胸。
祈靳邶在副駕上，哂了一聲。
簡颉警惕地看他一眼，見他癱靠在椅背，似乎仍然沒什麽精神，不好跟個病人計較，幹脆按了車子的啓動鍵。
“你吃這麽多還能開車麽？”副駕上的人靈魂質問。
病成這樣了，還不忘理性思考呢。
“那要不，老板你來開？”
“要吐記得開窗，別吐車上。”副駕上的人轉了頭，繼續癱着。
“放心，我咽下去也不會吐車上。”簡颉拍了拍肚子，松了剎車，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
“……”
回到一度，客服組值班的二人點的是火鍋的外送，簡颉一聞到味道就丢下祈靳邶，蹬蹬蹬地跑過去。
祈靳邶一路跟過去，看到她站那兒，頭都快伸進人家火鍋盆裏了。
他站在一邊看着她拆了帶回來的打包盒，喊客服組的人吃，接着從男客服手中接過筷子，調了個頭，魔爪就伸向了人家火鍋盆裏的菜。
祈靳邶摸了摸腦門覺得更燙了，最後用幾近無奈的語氣：“你最好別吃撐了去挂急診。”
簡颉在火鍋盆裏挑挑揀揀正興奮，一聽祈靳邶語氣不對，塞了一口牛肉丸子，看了一眼祈靳邶的臉色，竄回了辦公室。
祈靳邶擰着眉頭也回了辦公室，他坐下來仍覺得不可思議，這到底什麽難民營出來的。
***
學期過半，學校裏各門課的老師都開始趕進度，簡颉課上開始雲裏霧裏，大一的經濟學課程早忘得一幹二淨，自然交不出好的經濟新聞作品。
硬生生翻出大一經濟學的書，一下課就認真啃，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一句不懂。
周期也好不到哪裏去，二人都覺得因為經濟學不通，就要放棄期末的學習獎學金有些不甘心。
周期叫了陸珩給她們兩人補習，三人在圖書館下面的奶茶店，一坐一個大晚上。
陸珩還在創業初期，整日裏頂着一個黑眼圈給她倆補習，經常累到她們二人低頭消化一會兒知識點的時候，他一逮着機會就閉目養神。
簡颉覺得這樣下去，她們還沒期末考，陸珩就得猝死了，到時候讓周期年紀輕輕就“喪偶”不太好。
周期也心疼，有一日，周期當着陸珩的面打出去一個電話，放下電話捉着陸珩的手笑嘻嘻道：“我找個人來換你講，你猜是誰？”
陸珩幾乎下一秒就猜：“祈靳邶？”
周期點點頭：“那種高智商的生物不利用起來就浪費了。”
簡颉一臉愕然：“啥？”
“我打給祈靳邶了，他說他這段時間有空。”周期戳戳她的圓臉，“順便當着我的面，你還可以公仇私報。”
“不了不了，到時候他秋後算賬，公報私仇。”簡颉稍一停頓，“不過，祈靳邶這麽好說話的麽，一說就答應了？”
陸珩原本端起來的杯子又放下去，特意強調：“他也就是說話不好聽。”
“你能忍祈靳邶，也算是提前入職場歷練了。”周期拍拍簡颉，“不過，你臉皮天生也不薄，祈靳邶給的歷練就算是加了層鋼化的防護板。”
“……”
周期電話裏已經和祈靳邶說了是她們倆一起聽課，但簡颉覺得自己于公于私都要和祈靳邶聯絡一下，不然顯得很不尊重。
于是試探着給他發了條微信：聽說你要來給周期補課？
手機很快震動了一聲，祈靳邶回：嗯。
簡颉又發過去：我可以旁聽的吧？我認真學習，畢竟也是為了更好地報效一度。拜托.JPG
祈靳邶：那你報效一度是為了什麽？
在這條件反射式的擡杠面前，ETC都不算自動擡杠，ETC還得檢測到設備才擡杠。
簡颉：這……問題境界太高我還沒想到。
她當然不會回答報銷一度是為了兼職掙更多的錢……
祈靳邶約定好來學校的那日，一整天都是個大陰天，天氣預報上還寫着晚上有暴雨。
祈靳邶傍晚是提前到的，簡颉去學校門口接祈靳邶進來，走出去就看到祈靳邶坐在車裏低着頭，皺着眉心情似乎很不好。
看來并不願意來教她倆，或者說尤其是她……
做好心理建設之後，還是走過去敲車窗。
祈靳邶陰着臉降下車窗讓她上車，她察言觀色慣了的，識趣地坐到車後排。
沉默。
只有需要轉彎指路的時候，給他指方向。
簡颉留意到他新換了一套米灰色的風衣外套，從背後看，倒是很溫和的裝扮。
她下車後在一旁等着他下車鎖車，準備好一串誇他今天這套搭配的詞，結果他一擡腿——腳上仍然是一雙籃球鞋。
籃球鞋不可怕，可怕的是風衣西褲配籃球鞋，這鬼魅搭配，太要命了……
閉着眼也誇不出來。
最後簡颉只得尬吹風衣：“你穿這件風衣感覺整個人氣質特別清貴，也特別年輕。”
祈靳邶在前面走着，頓住腳步回頭看着她，嘴角抽動：“你是不是以為我是有償補課。”
意思是她獻媚過于明顯了。
看來祈靳邶已經有被誇的應激障礙了，她一誇他就覺得她有所企圖。
簡颉蒼白辯解：“不是，你怎麽能這麽想呢，我說的話都是發自肺腑的，我這麽個老實人，哪會阿谀奉承那一套。”
不管他信不信，她又補充：“我始終對你懷着一顆感恩的心，所以看着你就覺得你渾身光芒耀眼，忍不住說出真話來。”
“你說這些鬼話的時候怎麽能忍住不吐的？”他拾級而上。
“啊？”她一愣神，很快亦步亦趨，“額……主要怕浪費吃下去的糧食。”
“……”他嘴角終于有細微弧度。
落座的奶茶店有一道厚重的門簾，周期正好看着入口的方向。眼看着簡颉費力地打頭陣掀起門簾，一臉讨好地邀請祈靳邶進門。
祈靳邶先是愣了一下，又理所當然地彎了彎腰從簡颉掀開的門簾縫隙裏走進來。
周期擡頭看了一眼，大概了解簡颉在一度的日子應該是水深水熱。
按正常邏輯，進來的祈靳邶應該是一臉上墳相的，但祈靳邶現在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果然人還是拒絕不了谄媚。
但心情好歸好，本性難移。
祈靳邶坐下後雙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桌子上摞着的幾本書，皺着眉頭看向簡颉：“你們要我主要講什麽？”
我能說所有都要講麽……
簡颉眨巴了下眼睛，覺得人一進來就讓講課不太好。周期先前點了一杯果汁已經見了底，撓撓頭道：“我去給你們買奶茶，你先熟悉熟悉我們的課本。”
祈靳邶伸手制止：“你去幫我買瓶水。”他從口袋摸出薄薄的卡包來。
祈靳邶的這個行為多少有點讓簡颉覺得羞愧，他太了解她的一毛不拔了。
太羞愧了，一瞬間面紅耳赤。
她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拿過他的卡包替他塞進胸前口袋，又鬼使神差地拍了拍他的口袋，：“便宜的東西，我請得起。”
剛在他胸口的口袋按了按？
……還挺有料的？
自己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占他便宜了？
臉已經紅得要發紫了，耳根也紅得能滴出血來。
他一擡首看到她飛紅的臉頰在燈光的陰影裏，心跳也仿佛漏了那麽一兩拍。
被她拍的胸口那一處也像是被她換成了一塊海綿，軟軟地塌陷下去了，又慢慢回彈，漸漸充盈。
說不上來的奇怪感。
簡颉落荒而逃，他的餘光也不自覺跟随。
周期看着祈靳邶臉上表情不自然了好一會兒，直覺告訴她，簡颉在一度的日子可能也不算水深火熱。
祈靳邶問了周期陸珩微觀經濟學講到哪裏後，快速往後翻了翻書，等簡颉回來。
祈靳邶看簡颉笑吟吟将奶昔和礦泉水推到他們二人面前，又一臉谄媚地問他：“可以開始給我們講了嗎？”
他手上拿着微觀經濟學的書又翻了幾頁，實在沒有陸珩的耐心從前到後給她倆講。
簡颉見他不回答，以為他畢業不碰這門學科多年，一時會有陌生感，可以緩解氣氛：“是不是時間久了，你也要再捋一捋？”
“不用。”祈靳邶放下書問她倆，“你們是因為期末寫不出像樣的經濟新聞才要回頭學經濟學？”
二人瘋狂點頭。
祈靳邶拿過周期的平板下載了一個財經新聞為主的新聞類APP，随便找了一篇新聞來，給二人打開：“先用這些財經記者的稿子一句一句看，不懂的知識點，我給你們講。”
這個方法的高妙之處，是能直接解決她倆寫經濟新聞時常用的知識點，也是尋找新聞點的抓手。
周期一聽哀嚎道：“我發現了，省一流大學跟清北的智商還是有壁，陸珩也是我省頂級商學院畢業，但沒有想到這個方法哎。”
祈靳邶扶額：“還真不是，經濟學是他們商學院最基礎的學科，他是一心想着幫你倆打基礎，他是知道你們菜，但不知道有人能垃圾到一竅不通……”
倒也不必說得如此明白……
簡颉硬着頭皮點頭：“對對對，還是你看問題透徹。”
祈靳邶側過頭，滿眼質疑：“一竅不通，你挺驕傲？”
簡颉一點兒也不心虛，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圓溜溜盯着祈靳邶：“驕傲，為你驕傲，為一度驕傲，有這樣卓越的創始人。”
祈靳邶扯了扯嘴角，低頭繼續滑動平板屏幕：“但凡你上課的時候這麽會挑重點，你現在也不用旁聽。”
簡颉：“……”
但凡你是個啞巴也不會這麽讨人厭。
周期幽幽開口：“……祈哥哥，請你尊重一下我們普通人的智商。”
祈靳邶：“……”
簡颉有樣學樣，也捏着嗓子：“祈哥哥，你要感恩普通人給你這個機會了解凡人的智商，對你設計游戲有幫助的。”
周期聲線比較清甜，陰戳戳喊一嗓子還不算違和，也能聽出惡搞的意思。
簡颉日常莽撞粗魯，聲線也不算細，突然捏起嗓子跟了這麽甜膩的一嗓子，聽得祈靳邶脖子以上都有些麻。
祈靳邶佯裝口渴，伸手拿了礦泉水，喝了一口水才能抑制住這種密密麻麻的不适感。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麽講那些經濟學詞彙的，滿腦子都是簡颉故作綿柔的一聲“祈哥哥”。
到九點多，奶茶店關門，才算講通兩篇新聞稿。
簡颉将喝剩下的水蓋上，發現祈靳邶好像将兩人的蓋子拿反了。
也就是說，他礦泉水上的蓋子是她的，那個蓋子的螺紋口接觸了她喝過的瓶口，然後又蓋到了他的瓶口。
現在祈靳邶拿過礦泉水又喝了一口。
非常非常非常間接、幾乎等于沒有地，交換了口水？
簡颉再看他喉結滾動，整個人又一次血氣上湧，臉刷地一下又紅了個透。
今晚的第二次滿臉通紅了。
祈靳邶直直看她，眸底情緒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