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
八
等了好一會兒,雲荷小心翼翼的端來了。
我将那苦澀的藥汁喝完,我緩了緩,揮手讓雲荷下去,起身走了兩步,卻覺頭有些疼。
好疼、好疼。
我想……吃藥,吃之前那種藥。
藥,吃藥。
我想吃藥。
我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蜷縮起身子,發着抖。
眼皮好重,我快要擡不起來。
“大夫人、大夫人!”
……
漫天的紙錢乘風揚舞,唢吶吹號聲悠揚凄苦。
我走近靈堂,已故祖輩牌位上已有我父之位。
景帝請來幾位法師為我父超度,其聲錯落有致。
我父年過半百,才得來我這麽個獨女,我娘更是生完我就走了。他雖嚴苛謙沉不茍而笑,但對我總是很疼愛。
我父勤懇忠赤,天地可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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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次秋水宮宴上替景帝挨了六箭。
盡百刺客,衆人慌亂。
惟他一心護主,舍生取義!
我父逝世之日是元承十九年,仲冬十一月廿四。
我甚至連我父最後一面都未見到。
我甚至前不久與他還起過口角之争,揮袖而走。我埋冤他将我嫁給晟寧侯,他說是為了保我安樂榮華。後來聽下人說自我走後他身體一直抱恙,但從不許人告訴我走漏一點風聲,還說他自知上天是快要收他了。
明明是我、是我,讓他受了不該受了郁委之氣。
我甚至都沒有機會向他賠禮道歉。
我父啊,您在天有靈,就聽聽我的悔聲吧。
它可震山河吶!
……
我聽到了好多哭聲,很吵,然後我就醒了。
夢就醒了。
褚亭忱握着我的手,他也在哭。
“你哭什麽?”我的聲音有些沙啞,“褚亭忱,你哭什麽?”
他哭的時候無聲,淚水嘩嘩的流淌。
問他他也不說話,只是緊緊的握着我的手。
還是好冷,他的手掌。
雖然我的手也暖不到哪裏去。
“你不願大可告訴我……我以後不同你做什麽了,你也別喝了。”他說幾個字抽泣一會兒。
我掃視了一下整個屋子。
下人跪了一屋,連兩個太醫也跪着,他也跪着。
他的眼尾泛着紅,上揚着,琥珀色的瞳孔,盈在眶裏的淚水亮晶晶的。
他的眼睛,很好看。
我在懷疑,他是不是有種讓我心軟的能力。
“都出去”我還是想給彼此留一份薄面,于是我扯着嗓子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出去。”
空氣中有我粗長的呼吸聲與他微弱的抽泣聲。
“如果我說話有用的話,那你的休書可願寫?”
褚亭忱微微一怔。
“只需一紙休書,你我天涯兩隔再不用相見,扮什麽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妻,你不覺得累嗎?”
“和離,休書。我不守婦道、無德無品。對夫君惡言相向、蛇蠍心腸,苛待下人、敗壞門風。随你怎麽寫。侯爺,求你,休了我吧。”
他不再流淚了,也許是風吹幹了。
燈盞裏大燭火搖曳,光與影交疊。
他的臉很陰沉。
我偏過頭,閉上了眼,不再看他。
“除非我死了。”
“和離,你想都別想,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
有滴眼淚落在我的手掌。
滾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