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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湊字數的

湊字數的

元恒中學校門口,來往都是新生報道的身影。少女站在不遠處,被一名看上去有些腼腆的男生攔住了。

對方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鏡片很厚,看得出來是一個高度近視的人。他結結巴巴地說了半天,卻并不是在告白,而是告訴她,要離沈節遠一點。

“你……你相信我,千萬別和沈、沈節在一起。”

男生長相清俊,是很少有的幹淨,但由于面前的少女太過美麗耀眼,又是被她全心全意地注視着,以至于臉龐都忍不住紅了起來,講話也是結結巴巴的。

夏硯(yàn)峤(qiáo)是一名穿書者,身為新手,他為自己選擇了一個D級世界。他來到這裏,是要阻止女主角容潮——也就是他面前的少女,跟男主角沈節在一起。

這是一本古早狗血虐文,容潮身為虐文主角,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卻因為喜歡上窮小子男主,開始倒追之路。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但放在容潮身上,顯然不是那麽一回事。

男主雖然窮,但為人清高,向來看不慣容潮的大小姐做派。

期間容潮不但要經歷對方的冷漠相待,還要被他言語羞辱,被男主迷妹任意踐踏,才能和對方修成正果。

但這并不是結束,而是容潮虐身虐心的開始。

身為男主,就算出身貧窮,他們也總能夠很快一飛沖天。沈節也是如此,他憑借着自己的努力成為了上流圈內的新貴,彼時就連一貫高高在上的容家在他面前也要低一個頭。

到這時候,容潮和沈節就會正式開啓虐戀情深、誤會重重、懷孕流産、天涼王破的戲碼。

由于是古早小說情節,故而大結局兩個人還是達成了HE。

穿書者這項職業是在時代發展以後催生出來的,他們主要負責修改古早小說裏那些不合理的情節。等級越低,穿書者修改的權限就越大。

夏硯峤在看到這本書的時候,認為引起容潮一生不幸的根源就在于沈節,只要對方不再和沈節在一起了,那麽後面那些不合理的情節也就都不會發生了。

這也是他出現在這裏,攔住容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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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零零碎碎的,把容潮和沈節在一起後會發生哪些事情都告訴了對方一遍。語氣飽含關心,單純看他的神态,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

少女穿着一身華美的連衣裙,身影纖細高挑,氣質優雅矜貴地站在那裏,似乎在很認真地傾聽。

她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發尾微微卷着,皮膚白皙細膩,五官精致雍容,睫羽濃長,襯得眼眸潋滟,面若桃李,擡眼看着你的時候,總有一種分外的溫柔包容和與生俱來的高貴美麗。

她的頸部線條優美流暢,鎖骨精致,腰背筆直,哪怕是這樣站着,也能看出她受過的良好的教養。

被她這樣注視的時候,很難不會讓人産生一種緊張和無所适從感。

仿佛如此随意地出現在大小姐眼前,是對她的莫大亵渎。

當看到容潮微微一笑的時候,夏硯峤連呼吸都有些停滞。他緊張地捏了捏手,心裏無端有些後悔,不該這樣草率地跑來跟容潮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的。

會被當成神經病的吧,他想。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到容潮斯文優雅的嗓音輕輕響起:“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股與生俱來的高傲讓人不敢直視。是那樣高高在上的,耀眼閃亮到了極點。

容潮的美麗、傲慢、惡劣,在此刻一覽無餘,她并非被保護在象牙塔內單純無邪的小公主。

一千次的輪回,再沒有比容潮更了解自己會和沈節發生什麽的了。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這是她的世界,沈節是她選定的人,不管做出什麽決定,也輪不到他人置喙。

“什……什麽?”

夏硯峤顯然對容潮的反應感到意外,他以為在自己将事情說得這麽清楚的情況下,對方不說立馬跟沈節劃清界限,好歹也會離沈節遠一點。

可是他聽到了什麽,少女以一副全然不在意的語氣,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又怎麽樣。

她難道不擔心以後會被虐身虐心,命運悲慘嗎?

夏硯峤的表情太容易看懂了,容潮笑意更深。

“我說,那又怎麽樣呢?就算我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也是我的命運。”

“而你,又是站在什麽角度勸我不要和沈節在一起,救世主嗎?”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救世主的話,就不會到現在才會出現了。

在容潮看來,夏硯峤不過是一位熟知書中劇情發展,站在道德制高點,憐憫他人的自我滿足者罷了。

誰也不知道,這位大小姐在輪回了數千次書中的經歷後,早已擺脫了束縛,有了自己的意識。

她知道自己活在一本書裏,也知道這本書的所有情節,更知道自己是所謂的虐文女主。

身為容家的大小姐,覺醒了意識後也只會比從前更加恣意張揚。

哪怕是才剛剛覺醒就碰到了夏硯峤,被對方又一次提醒了原故事線裏的經歷。

為什麽要害怕呢?

她的家世、背景、眼見、經歷,都足夠讓她無法再受到傷害。

講罷,容潮便不再理會夏硯峤,連對方的名字都沒有多問,轉身離開了。

少女姿态曼妙,明豔動人,是人群中絕對的焦點。她的裙擺被風帶着,輕輕飄動起來,夏硯峤看着,清秀的臉上有些沮喪,他第一次為任務做的努力最終以失敗告終了。

還有,剛才有過一瞬間,他竟然産生了一種容潮十分危險的感覺。

-

容潮才一轉身,就看到了一道醒目的身影。那是她閉上眼睛也能描繪出來,每一寸骨骼都無比熟悉的身影。

對方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黑色短發,清隽俊美,身材颀長,然而骨子裏卻始終帶着無比的冷漠。

沈節的名聲很響亮,原因在于他過分優異的成績,還有出衆的長相。

此刻因為同樣發現了她,毫無感情的眼睛裏冷意更甚。

今天是元恒中學開學的第二天,元恒中學一共有三天的開學時間。劇情當中,她應該是昨天公然跟沈節告白了。

這也就導致兩個人同時出現的時候,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

人人都知道沈節昨天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容潮,身為容家大小姐,面子都被落盡了,卻也沒有責怪對方。

大家都很好奇,容潮在面對沈節的時候會怎麽做?

沈節并沒有料到會在這裏遇上容潮,他心下厭煩,眉心也就輕輕皺了一下。眼見容潮走了過來,沈節的不耐更甚,正欲開口,卻被對方搶先了。

昨天還向他告白的人,今天就像是變了張臉孔。

只見容潮溫柔一笑,嗓音似詠嘆般,面孔高傲又美麗,輕言吐出的話卻攜着無比的殘忍與傲慢。

“憑你這樣低賤的人,也配直視我?”

氣質雍容的大小姐站在那裏,明豔動人,高高在上。她看上去明明是那樣純潔漂亮,宛如天使,卻又充滿了邪惡。

容潮說出去的話猶如長鞭,快而狠地在沈節背後留下一道帶血的長痕。

她的聲音不加掩飾,不光是沈節,周圍其他人也都聽到了。

很快,容潮就看到沈節清冷的眼中滿是憎惡與厭恨,僵直的背脊寫滿了傲骨。

這副模樣讓容潮笑得愈發豔麗,就連精神也都病态一般顫栗不已,瞳孔震顫着,溢出更為美麗的色彩。

果然啊,她還是……最最最喜歡他了。

除了沈節以外,再沒有人會讓她這麽滿意了。

一定非常生氣吧,氣惱得血液都會加速流動,心髒跳動不已,就像已經愛上了她一樣。

她第一次跟沈節告白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心情。

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渾身僵硬得猶如一架被操控的玩偶,連話都說得磕磕絆絆的。

簡直是糟糕透了。

容潮後來無數次地回想着這一段記憶,總是這樣想道。然而現在她并不覺得,所有的經歷像是變成了可口的美食,供她咀嚼回憶着,成為她的養料。

就像沒有人比容潮更了解她和沈節之間的經歷,同樣的,也沒人比容潮更了解沈節了——他愛她。

他看着她的眼神,面對她時的心跳,語言、動作,沒有一個不是在說明這一點。

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已經沉迷淪陷,無法自拔。

後來的一切拒絕,不過都是年少的自傲作祟。

他有多驕傲清高,就有多自卑。

可是,憑什麽她要為他的自卑來負責呢?來低下頭顱,卑微可憐地祈求他的喜歡。來為他暧昧不清的态度牽腸挂肚,明明在告白以後就決定要放下了,又被他重新弄得猶豫不決?

他的自尊在拒絕她,可行動上卻又在引誘她。

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啊。

愛她當然就要徹徹底底,抛卻自尊和驕傲來愛她啊,否則要怎麽來擁有自己的一顆真心呢?

讓她跟輪回當中一樣,為了他被對方的迷妹們嘲笑踐踏,為了他跟那些心懷不軌的女人們争風吃醋,為了他失去自己的親生骨血?

不,才不會。

她的愛是天上耀眼的星星,想要摘取的話,一定要付出足夠多的努力才行啊。

來打動她,取悅她,讓她滿意,只有這樣,才能再次擁有這份愛。

所以這一次,游戲要換一個方式進行。

來愛她,來好好的,自尊全無,傲骨盡折地愛她吧。

不聽話的話,就打斷腿哦。

充雜着各種意味的眼神在容潮的話過後,從四面八方一齊投射到了沈節的身上。

他們打量他,審視他,目光猶如實質,令沈節的脊骨如被火燒,羞辱感在他的心頭爆發着。他好看的眉眼壓抑,含着一層薄霜般,說出的話帶着堅冰的鋒利。

“我是低賤的人,那麽昨天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的容大小姐又是什麽人?”

沈節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就連反唇相譏時也是淡漠非常,那種生人勿進的疏離在他看向容潮的時候,更是達到了極致。

真是驕傲啊。

再多一點驕傲吧,只有這樣,當它們破碎的時候,才更加美麗。

容潮的眼底是明晃晃的愉悅,語氣嘲弄:“你真的想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嗎?”

容家是元恒中學最大的股東,換言之,只要容潮想,沈節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即使是在威脅他人,少女漂亮的臉上也滿是甜蜜。然而這甜蜜當中卻摻雜了無比的惡毒,令人不寒而栗。

她不在乎他的反擊,不在乎他的仇視,甚至是以一種極為享受的目光看着對方——

所有人都知道,這種口頭之快,除了讓沈節自己心裏好受一點以外,不會有任何作用。

它改變不了容潮的身份,同樣改變不了其他人對沈節的看法。

“看到了嗎?他們在憐憫你。”

容潮淺淺一笑,那種高不可攀之感比之沈節更甚。她是花團錦簇當中,高貴不可侵犯的存在,沈節與她有着雲泥之別。

憐憫那兩個字被她說得極其溫柔,然而卻比最開始那句話給沈節帶來的羞辱感更甚。他厭憎別人的憐憫與施舍,厭憎別人看向他時,充滿了同情的眼神。

沈節的手背都繃緊了,淩厲的青筋凸顯出了主人此刻的心情,那雙冰冷的眼眸裏迸射出了刺骨的寒意,直視着容潮。

“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容潮,別太過分了!”

清亮而憤懑的女音比沈節先一步開口,中二又正義。

黑色皮鞋嗒嗒作響,緊跟着說話的人就站到了容潮面前,滿臉的盛氣淩人。

周婉像極了一只驕傲的孔雀,高高地昂着頭,要将得罪自己的人好好教訓一頓。

容潮的視線落到了她的臉上,眼瞳輕動,一句話就讓原本氣焰嚣張的人萎靡了下去。

“周伯父知道你要來元恒中學嗎?”

周婉是周家的千金,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叫周遼。

如果說書裏面容潮和沈節是主角,那麽這兩個人就是整個故事前期着墨最多的配角。

周家是那種規矩非常多的家庭,周婉的性子又比較活潑,她不喜歡被父母過度監看着,所以就偷偷從周父安排的學校轉到了元恒。

她自小性子就傲,還非常具有正義感,每每看到容潮那副大小姐的樣子就很不順眼,自然,跟容潮也是處處不對付。轉入元恒以後,她得知對方竟然跟沈節告白了,并且在沈節不理會她的前提下死纏爛打,沒少冷嘲熱諷。

一篇合格的虐文裏必然要有一個有能力會找事的惡毒女配,周婉就是這樣的角色。

她在轉來元恒中學不久就喜歡上了沈節,是以後來總是跟容潮作對,但她從來沒有用過任何下作手段。一個有教養的千金小姐,是不會為達目的不折手段,讓自己變得面目可憎的。

至于周遼,他在得知自己的妹妹喜歡沈節以後,就把人調查了一遍。

周家雖然比不上容家,但也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自然,周遼看不上沈節,并且在背後動了不少小手段。

然而他所做的一切都誤打誤撞,推動了容潮和沈節的感情發展。

“我不喜歡有人在我面前大喊大叫,下回注意一點。”

容潮漫不經心的,連威脅都算不上,然而那種溫柔的語氣卻莫名叫人感到危險,看上去遠比大喊大鬧的周婉更加嚣張。

周婉仿佛一只被扼住了命運的鴨子,她不想在容潮面前漏怯,捏緊了拳頭,臉都被自己憋紅了。

“我爸知不知道關你什麽事!我警告你,沒事別亂說話,不然我就要你好看!”

說是這樣說,音量卻低了不少,一點也看不出來剛才的架勢,十分的外強中幹。

她講完就氣勢洶洶地走掉了,只不過步伐看上去有點僵硬,眼神更是無比懊惱——她居然真的被容潮的氣場給吓倒了。

可惡。

周婉鑽回人群裏,想着就摸出手機給她哥告起了小黑狀。

【哥——容家那個臭丫頭欺負我!】

周婉的出現讓容潮沒有再理會沈節,她從他的身側走過,連眼神也不再給對方。

是那樣傲慢而輕蔑,比起真正的教訓,要遠遠使沈節難堪。

容潮今天是過來報道的,原本這樣的瑣事都是有專門的人替她處理,但沈節不喜歡她的大小姐做派,所以她便為對方一點點的改變着。

可是……容潮笑意浮蕩,為什麽要改呢?要為一個過度自卑的人向下妥協,為他自我反省、收斂脾氣、重塑自身?

不。

她不會再做那樣愚蠢的事情了。

大小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元恒中學,回到輪回起點的第一天,她成功地在沈節心中留下最具鋒利的刻痕。

經年累月,腐爛潰敗,再也無法複原。

“小姐。”眼見容潮去而複返,管家只是恭敬地替她拉開車門,并沒有多嘴詢問什麽。

“鐘景,替我辦一件事。”

容潮看向管家,他穿着一身标準的管家制服,布料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在她上車後就仔細地替她撫平了裙擺上的褶皺,将管家的職責履行得淋漓盡致。

盡管已經快要四十歲了,但歲月沉澱的優雅與從容使他看上去充滿了魅力。哪怕是坐在車內,管家先生也仍舊腰杆筆直,一絲不茍到了極點。

“請吩咐,小姐。”

-

人群因為容潮的離開而漸漸疏散,周婉發完信息好半天沒等到周遼的回信,郁悶地站在原地跺了跺腳。

她也沒注意到自己剛才要保護的主人公已經走遠了。

沈節報完道就去領了書去了宿舍,他家離元恒中學很遠,雖然住校要額外多交一筆錢,但從長遠來看,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至少……他可以不用每天去面對那個人。

宿舍在四樓,坐電梯很快就上去了。元恒中學高一高二住校的人不多,因為大多都是像容潮這樣家世的人,平時有人接送。

整間宿舍只有沈節和另一位看上去有點內向的男生,雙方介紹完畢,就沒有再說什麽。

沈節不是喜歡跟人搭話的性子,對方也不像是擅長聊天的人。

宿舍裏極為安靜,沈節跟那名男生都各做各的事情。下午四點鐘,忽然有一通電話打進了沈節的手機裏。

他走到陽臺接通,電話裏不知道說了什麽,讓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我現在馬上回家,不要傷害我奶奶!”

說着,沈節就沖出了宿舍,連交代都來不及,一路趕回家裏。

沈志明死了,但他留下了一屁股債,還打死了一個人。因為賭博滋事,又喝多了酒,所以跟人打架鬥毆,手上沒個輕重,直接将對方砸死了,而他自己則是在慌不擇路之下逃竄,不小心跌進了深溝裏摔死了。

眼下沈志明的債主還有被他打死的人都跑來沈家,追着他們要錢。

沈家當年說不上大富大貴,可也算是小康家庭,可惜好景不長,沈節的媽媽在生沈節的時候難産去世了,沈節的爸爸沈志明沒過幾年又染上了賭瘾,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凡是家裏能賣的東西,對方都賣了,每回弄到一筆錢,沈志明都會有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沈節從小就是跟他奶奶一起生活的,一個老人家和一個小孩子,全靠沈奶奶平時替人做些雜活賺錢,可想而知日子過得究竟如何。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沈志明也還會時不時向沈奶奶要錢,如果沒有的話,又是一通好鬧。沈節差一點因此沒有錢交學費而辍學,自從他懂事以後,就會幫着奶奶一起幹活,可惜杯水車薪,根本填不上沈志明這個無底洞。

冷血一點的說,當沈節聽到沈志明死了的消息時,他的心底竟然止不住升起了一種快意和輕松。

可随之而來的,又是沉重的負擔。

電話裏的那些內容,足夠壓垮一個少年尚且稚嫩的脊梁。

當沈節趕回家時,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了。

十來個穿着黑色西裝,看上去就形容可怖的男人站在他們家門口,要求他們立刻還錢。還有死者的家屬們,大喊大鬧地誓要沈家給出一個說法。

沈奶奶今年已經八十多了,她被圍搡在中間,身影佝偻,無措又可憐到了極點。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解決,只能不斷地朝那些人拜求着,口中一直道:“別搬我的東西,求求你們了,不要搬我的東西,欠的錢我會還的,我會還的。”

那些債主看出了沈家一窮二白,要債不成,就打算讓他們用唯一的房子做抵押。

房裏甚至都已經有人在不斷把家具搬出來了,來來回回的。

債主上門催債對于沈節來說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每次這個時候,他都會覺得有一雙無形的腳踩住了他的脊梁,将他狠狠地碾在地上。

他無比地痛恨自己的無能,痛恨沈志明,但在現實面前,卻又不得不忍氣吞聲。

看到奶奶的樣子,他心裏更是怨毒地想,沈志明為什麽不早一點死?為什麽死都死了還要再拖累家裏?

沈節快步走到了奶奶身邊,将人扶着,而後朝那些債主彎下了驕傲的腰。

“抱歉,我們家真的沒錢,麻煩你們寬恕一點時間,我會想辦法籌錢的。”

“這棟房子是我們唯一的東西了,請你們不要……不要拿走。”

少年語氣誠懇,滿身鋒利在彎腰的時候盡數折斷。

原處停了已經多時的黑色轎車裏,容潮撐着手臂看着沈節低聲下氣的模樣,臉上的神采美麗非常。

“小姐,需要我下去處理嗎?”

“再等一會兒。”還不到最絕望的時候啊。

管家聽到大小姐的話,沒有問為什麽,而是依舊端正地坐在車內,目光跟對方看向了同一個地方。

沈家住在一個胡同巷子裏,周圍的鄰居一早就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卻沒有一個過來,類似的情形已經發生過不少回了,他們也無能為力。

要債的人聽到沈節的話後,不禁嗤笑了一聲。

他們明顯也知道沈家的狀況,這些年來,受沈志明拖累,沈家那些親戚都跟沈節他們斷了聯系。放眼望去,沈家現在唯一值錢的就是住的這棟房子了。

“籌錢,你們從哪裏籌錢?識相點就趕快從這裏搬出去,不然等會鬧大了不好收場。”

“我成績好,現在正在元恒中學念書,每年都會有一筆獎學金。”沈節快速地向這些債主擺出有利的證據,“除了獎學金外,我每個月還會利用空餘的時間兼職賺錢。”

“你們想要的無非是錢,但我可以保證,将來可以考上最好的大學,最高府邸大學的學歷背後附加的價值遠比你們現在索要的多,到時候不管你們想要的是錢,還會是其它東西,我都可以還上。”

沈節在用自己的将來請求這些人寬限更多的時間,他講得很具誘惑性,畢竟一個高等學府出來的人才欠下的人情要比金錢更難得。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沈節真的能做到的基礎上。

“你說得好聽,我們怎麽知道你能不能做到?要是你在說大話,我們豈不是白等了三年,識相點現在就立刻離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那些要債的是看沈奶奶和沈節兩人老的老,小的小,才沒有動手,但他們畢竟是專門要債的,有的是手段。

“我們可以立字據,如果五年之內我不能把錢全部還完的話,房子是你們的,我也任由你們處置。”

原書當中,那些債主是被沈節這份氣魄折服了,他們最終同意了對方的請求,不過還是規定沈節一個月要按時還他們一筆錢。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事情有了點出入。

“廢話少說,誰管你幾年後的事情,我們現在就要這間房子。”

領頭的人揮了揮手,立刻就有人推開了沈節和沈奶奶。他們下手不輕,沈奶奶年紀又大了,哪裏站得住。

只不過就在沈奶奶即将摔倒時,一雙紳士儒雅的手及時扶住了她。

“老人家,您沒事吧?”

管家先生替對方拍了拍身上的灰,等沈奶奶站穩以後,又重新回到了氣質和這裏格格不入的少女身邊。

沈節在閃躲間隙,看到了容潮的身影。他被人圍毆着,漿洗得發白的衣服上滿是塵土與髒污,充滿惡意拳腳不斷落在他身上,讓他嘴角青紫,身上亦受了不少傷。

引以為傲的尊嚴此刻在容潮面前不剩分毫,他的心底陡然湧出了一股狼狽,是那樣強烈的催化着。

大小姐不管到哪裏都是尊貴非常,管家先生在扶穩了沈奶奶以後,就又接過了司機撐着的蕾絲花傘,為對方遮擋着并不算太強烈的日光。

容潮是從宴會上直接過來的,她換了一身衣服,仍舊是裙裝,卻比上午更加華麗雍貴。

白色的細紗疊縫着,裙擺過膝,最上面一層末尾仍舊以白色蕾絲點綴着,腰部往上胸部以下細繩編織了一個好看的雙排圖案,領口處是荷葉邊的設計,白紗輕垂,以珍珠為扣,一共有兩顆。肘臂微上采取了收線的方式,使得齊肘的袖口極具設計感。

最點睛之處莫過于她戴着的色彩明亮的胸花,最下方以一串珍珠為襯,懸垂着,随着她的走步而發出輕微的顫動。

繁複精致的裙裝本顯得有些浮華誇張,卻因為主人的氣質出衆,容顏絕豔,而分外相宜。那極為純白的顏色穿在身上,更是展出了濃濃的靡麗之感,叫人看着像是一朵盛放着的薔薇。

容潮的兩只手上同樣戴了一雙白色繡花緞面手套,只輕輕擡眼,上流社會的奢華傲慢便具現無遺。

街道破舊,肮髒,混亂,少女站在那裏,耀眼得無以複加。

她什麽話都沒說,身後跟着的保镖就已經上前,将還在動手的那群男人制止了。

跟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專業人士比起來,打手們哪裏夠用。哪怕容潮這邊的人比他們少,可那種見識過真槍實彈的恐怖氣場還是第一時間震懾住了那群人,讓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

領頭的比較有眼色,他早就看到了容潮停在路邊的車子,從而推斷出主人的身份不俗,于是也沒跟容潮這邊多起争執,帶着自己的人就往旁邊退開了。

他們正愁要不到錢,眼下容潮像是要為沈節出頭,他幹脆就把主意打到了對方身上,眼睛也一直跟在容潮身後。

有了保镖們的出手,被打得遍布傷痕的人周圍立刻空出了一圈。沈奶奶第一時間就想要去扶起沈節,但她在剛才的推搡中受了點傷,此時有些力不從心。

容潮吩咐身邊的人照顧着對方,而後信步走到了沈節身邊。

少女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神色溫柔,說出的話都仿佛是纡尊降貴。

“又見面了,沈節。”

容潮喊過沈節的名字,是在跟對方告白的時候,緊張得音調發直。

哪裏像現在,優雅從容得仿佛那兩個字在她的口中也都變成了無比尊貴的存在。

她的态度跟上午時大相徑庭,目空一切的嚣張與輕蔑不見了,含着淡淡的笑,甜美的眼眸裏充滿了愛意,似乎說出不配直視這句話的人不是她一樣。

“需要我幫你嗎?”

容潮的話并不像是在詢問沈節的意見,以一種平鋪直述的方式,更像是在通知對方。

她得知了他的遭遇,因此出現在這裏,要來幫助他。

手套上的刺繡花朵正面對着沈節,美麗高貴得如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

她向他告白,她當衆羞辱他,又在他這樣狼狽的時刻,以一種救世主的姿态出現。

不,她不是救世主,她是降生人間的惡魔。有意将沈節的希望釣得高高的,讓對方知道自己比那群打手更安全。

以此來得到更多的屈服。

“否則的話,今天晚上你的奶奶就要流落街頭了。”

漫不經心的,容潮的話直中沈節的弱點,除了她以外,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他們解決當下的困境了。哪怕沈節再成熟,此時也不過是一名高中生,面對這樣的負擔,就算他智商超群,也沒辦法改變。

但容潮不同,對她而言,只需要動動手指,沈節和他的奶奶就能繼續過上平靜的生活。

可沈節知道,不會這樣輕易的。盡管他跟容潮只見過兩面,卻看出來了少女的心惡劣又殘忍。

在那張無害而美麗的面孔下,有着絕對的屠戮姿态。

是溫柔的刃。

他清冷的眼眸裏倒映出了容潮的身影,少女笑靥如花,姿态曼妙。

從小到大,沈節都知道有很多人喜歡自己。只是他從來都不在意,也從來不會放在心上。

但容潮成功地打破了他的記憶,她在他的腦海裏駐紮着,以另一種方式。厭恨的。

“是你!”

容潮的出現實在太蹊跷了,很難不讓人懷疑這些人一起過來咄咄逼人跟對方有關。

“我?”

“我只是好心讓人提醒了他們,不要被一些口頭支票迷惑。”

所以哪怕沈節說得再好聽,這些人也都不為所動。

容潮并沒有教唆他們過來為難沈節,不過是在當中加了一些點綴。

“你還有十秒鐘的時間來考慮。”

她說着,裙擺微動,人也就稍微往邊上站開了。

可那些跟着的保镖卻像是得到了某種信號,将隔攔開的打手們又放了出來。

輪回千次的經歷中,她并沒有來過沈節的家裏,少年驕傲的自尊并不願意讓自己喜歡的人看到他真實的處境。原本的劇情裏,沈節的父親也是死于今天,為了還清家裏的債務,他每天打好幾份工,然而還是杯水車薪。

容潮了解到了他的情況,暗地裏幫對方介紹了一份工資很高的工作,但沈節在知道後卻跟她發了一場脾氣。

既然費心又不讨好,容潮便正大光明地将選擇權擺在了對方面前。

她在明明白白地逼迫他,威脅他,讓他向她低頭。

打手們見容潮不再攔着自己,又重新走進了沈家。這回沒了阻攔,他們搬起東西來更順暢了。

眼看家裏的東西都快被搬空了,就算明知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陷阱,沈節除了跳下去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需要。”

他喉結微動,忍着難以遏制的屈辱,目光充滿了厭惡,卻終究是在容潮面前放低了姿态。

“我需要。”

容潮沒有立刻讓人将打手們再趕走,輕易能夠得到的東西,都太廉價了。

少女歪着頭看向沈節,表情甜蜜,說出的話如同淬滿了劇毒:“那麽,求我。”

他要她哀求她,要他丢卻自尊,低下頭顱。

為他上午的頂撞,付出代價。

沈節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表情更加難看了,看着容潮的眼神是不加掩飾的仇恨。

他尚且沒有學會被這樣侮辱時能做到不動聲色,心裏所想完全暴露在了臉上。

家具已經在被砸爛了,噼裏啪的聲音,還有沈奶奶的哀求聲和哭聲。

沈節攥緊了手,指甲刺進掌心,帶出銳利的疼痛。

他和容潮無親無故,對方本就沒有幫他的責任。

沈節捂着胸口咳嗽了兩聲,艱難地撐着手臂從地上站起來。痛意讓他沒辦法站直身體,沈節直視着容潮,聲音像是用寒冰鑿就而成。

“求你。”

他求她,他在她面前低下了頭,低聲下氣地求她。

但容潮仍舊不滿意,她看着沈節,打量貨品一般。

“沒人教過你,求人的時候要用什麽表情嗎?”

沈節太傲了,傲到就算是在求人,也完全沒有該有的姿态。

她從來就不是什麽标榜善心的好人啊,想要得到一樣東西,又怎麽能不付出同等的代價。

容潮的目光帶着一點點的溫,像沾滿了鹽水的鞭子,反複地抽打在沈節的傷口上。

他眼中的恨一瞬間爆發得更加強烈,只是眼看被擡出來的家具都已經要被砸得差不多了,沈節終究壓下了所有的憤懑與怨恨,以僞裝而出的恭順再次求着人。

“求你,大小姐。”

容潮沒有說話,她朝鐘景看了過去,對方将一份打印出來的文件交給了沈節。

明明白白的幾個字,讓沈節一下子就明白了當中代表的含義。一旦他簽了這份合同,就代表自己将徹底臣服于容潮,無條件的。

提前打印好的文件更證實了沈節之前的猜測,容潮就是早有準備,故意到這裏來羞辱他的。

茨威格說過,“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價格”,容潮的幫助也是同樣。

她不僅要讓沈節抛卻自尊,還要讓他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腳底,供她踐踏。

“不要……不要砸了……”

沈奶奶的聲音不斷傳來,沖擊着少年薄弱的心髒。

“只要你簽下這份合同,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像是惡魔引誘凡人堕入地獄的低語,鐘景站在沈節身旁提醒着他。

“這是我的東西,求求你們別砸了。”沈奶奶突然沖到了那些人面前,護着一把凳子哭喊道。

“奶奶——”

沈節喉嚨發緊,立刻沖上去要将奶奶拉開,可對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

“這是……是你爺爺年輕的時候打給我的,不能……不能砸啊。”

她耳朵不好,沒有聽到容潮剛才和沈節說的話,只是不肯往旁邊退開。

那些打手見容潮沒有要幫沈節的意思,做事就更沒顧忌了。

沈節不是他們的對手,也根本護不住那把凳子。他覺得可笑極了,這個時候自己唯一能夠求救的人竟然只有容潮。

她甚至連計謀都不屑用,就成功達到了目的。

“我簽。”沈節擡起頭,眼眶隐隐泛紅,他本就是清冷的長相,這樣看起來反而更招人欺負了。

鐘景将早就準備好的筆遞給了沈節。

容潮一早就篤定,他會妥協的。沈節覺得更諷刺了,他在文件上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連裏面的條款都沒有細看。

看與不看,都沒有區別了。

沈節寫的字有一種跟他本身相似的冷厭感,瘦長鋒利,筆劃轉折之時,筆鋒帶有他鮮明的個人色彩,似乎能讓人通過那一個個字眼,看到主人暗藏其中的倔強不屈的傲氣。

在他簽完名字的下一刻,管家就讓保镖将那群打手制服住,并詢問他們想要多少賠償。前後不超過五分鐘,負責讨債和索要賠償的人就被鐘景處理好了,不過當他們準備要走的時候,卻見儒雅紳士的管家先生彎了彎腰,笑眯眯地制止了他們。

“抱歉,你們還不可以離開。”

“憑什麽不讓我們離開?”

對此,鐘景沒有回答。他的臉上挂着标準化的笑容,站直身軀,燕尾服上纖塵不染。

不久後,小巷內就又響起了一陣沉悶的慘叫聲。

沈節親眼看着對自己動過手的人被保镖拉至另一邊巷口,那些慘叫聲就是從他們嘴裏發出的。

他沉默不語,一式兩份的文件在他的手中被捏得發皺。

沈奶奶重新拿到凳子以後,抹了抹眼淚。她注意到沈節嘴角的傷口,摸着對方的腦袋,将人又細細看了一遍,臉上滿是心疼和難過。

“是奶奶沒用,沒能保護好你,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啊?”

“不關奶奶的事。”要怪就怪沈志明,“我身上沒有受傷,您別擔心。”

沈奶奶耳朵不好,沈節說得比較大聲。他撒謊了,實際上他現在連動一下都覺得渾身難受。

聽到他這樣說,沈奶奶才放下了一點心。她雖然聽不清楚,但卻看到了剛才的情形。

那些讨債的還有死者家屬都是容潮打發走的,對方看上去也是非富即貴的樣子,沈奶奶問着沈節,對方是誰。

“她是……我的同學。”

沈節同樣沒有告訴對方真相,他不想讓奶奶擔心。只是道容潮出于同情的原因,幫助他們家暫時還了錢,而他以後會替對方做事,以此來報答對方。

沈奶奶不疑有他,還連忙讓沈節向容潮道謝。

“我會的,奶奶,您身體不好,我先扶您進去吧。”

沈節扶着老人家往屋裏走着,外面那些打爛了的家具已經沒法要了,他挑挑揀揀,将還沒有壞的重新搬回了屋。

身體經過這樣的摧殘,再次來到容潮面前的時候,他連胳膊都痛到有些痙攣了。

容潮已經坐回到了車內,還不等他開口,就見鐘景拉開了車門:“沈同學,請上車。”

沈節緊抿唇角,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車內,容潮靠着座椅背,哪怕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也沒有轉過頭。

她烏黑的長發被盤成了一個好看的發髻,上面裝點着款式簡單但價格昂貴的珠寶,閃耀着,光澤璀璨。

沈節身上的傷還沒有處理,彎腰的時候扯動了傷口,一股鈍鈍的疼意就此蔓延開來。剛才還連半分眼神都不施予的人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緊接着,少女略微傾身,溫涼的手指猝不及防地觸到了他的臉上。

被打得火辣辣的臉頰幾乎在瞬間升溫,他渾身卑污,她明豔幹淨,車廂寬闊,可又顯得那樣狹小。

厭惡的本能使得他渾身的皮肉緊繃着,沈節排斥容潮的接觸,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躲,也沒有這個權利躲。

他只能被迫地接受着容潮的注視,任由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傷口上,作弄一樣,輕輕用力,讓他臉上的傷口更痛。

容潮的指腹處塗染到了一點血跡,将白色的手套|弄上了一點髒漬。

只她渾不在意。

驕傲而清高的沈節,向她開口訴說需要幫助的沈節,垂下頭顱哀求她的沈節。

真讓人興奮啊,興奮得恨不得想要見到他更多可憐的表情。

才這麽一點痛就受不了了嗎?

她被質問懷疑,不受到信任的時候也很痛啊。已經三個月的孩子從她的肚子裏一點點消失,那種滋味同樣痛。

只是剛開始而已。

車窗外的風景因為快速的移動而滑成一道連綿的線,起伏不平。

沈節在半脅迫的姿态下開口:“你放心,欠你的錢我會連本帶利……”

“我不需要錢。”

“合同上已經寫得很清楚了,我想,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對嗎?”

容潮漂亮的眼睛裏湧動出了絕美的光芒,本是暧昧的環境裏,只聽少女聲音柔和。

他們之間的債可不止這一筆,用錢怎麽能還的清呢。

車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動了,或許是在容潮伸手觸碰沈節的時候。

她的身上有一股馥郁香氣,不斷地飄到對方的鼻間,說完話,手就又收了回來。

“現在,我買下了你的自尊。”

從今天開始,沈節就是容潮的人,她以市場價格雇傭他,直至債務還清為止。在這期間,沈節必須無條件聽從容潮的話。

她真會羞辱人,哪裏最能誅心,她就說哪句話。

容潮讓沈節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東西在她面前毫無價值。

她不擔心沈節會不認賬,他那樣驕傲,又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有失體面的事情。

他甚至不會哀求她,讓她換一種償還方式。即便沈節知道,只要自己提出一句,她就會答應。

容潮欣賞着沈節幾欲沖撞而出的憎惡,安靜地靠在椅背上,臉上含着微微的極為威嚴的溫柔笑意。

鐘景則是向沈節做了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既然對方以後要為大小姐做事,又怎麽能不了解她身邊的人。管家先生聲音徐徐,臉上仍舊帶着職業性的微笑,他好像無時無刻不戴着這一張标準化的面具。

車子即将開到紅綠燈路口時,容潮突然開口:“我渴了。”

語氣平和,卻又帶着一股子頤指氣使的味道。

沈節沒有反應,他尚且沒有适應自己在容潮面前的身份轉化,從而快速進入自己的角色。

但鐘景的講話卻停了下來,他知道大小姐看的人是沈節,所以沒有擅自為對方拿出任何飲品。

身穿燕尾服的管家在容家多年,哪怕沒有刻意展現,已然也有一種同屬于上流社會的倨傲。他的衣服幹淨到纖塵不染,即便是坐下,也都嚴謹地沒有産生太多的褶皺。用發膠固定的背頭,嘴角的笑意落下來後,有一種讓人略顯壓抑的嚴肅。

此時同樣看着沈節,仿佛是在看着一名初初雇傭的人員合不合格,能不能快速達到雇主的要求。如果不能,就會被無情地p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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