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結束
結束
在一起的時候，蜀濃總會有一種臉皮太薄的意思。她完全地被想象俘虜，構築美好。
穩定的感情并沒有随着時間的過去而成為不可撼動的存在，這回是真的徹底結束了。
蜀濃不太懂，為什麽一個人産生的感情也會有枯竭的那一天。
他們各自考上了不同的大學，異地，每天的話題在無聊當中重複。最先投降的那個人，仍舊選擇了最先離開。
夜裏十二點，躺在床上想起回憶裏的事，又成了一把錐心利刀。
蜀濃翻身，床單好像都要被從她身上流出來的鮮血染成氤氲，逶迤至地。一整套房間全部陷在深海，冰山碰撞。
情真意切的時候，互相送過對方很多禮物。後來都被一把扔了幹淨，只有那些信，蜀濃還沒有扔。
但再拿出來看一看，也是沒有的了。過後茫然過一陣子。
真正放下沈纾那天，是沈纾自己回過頭的時候。面前的人似乎站在了光陰裏，一下子就将蜀濃帶去了恒陽中學第一天開學的時候。
路上行李箱拖動的聲音，陌生人的熙攘聲，無數人都在走向既定命運。
沈纾有了喜歡的人。
分手一年後，他喜歡上了另一個，蜀濃從未見過，僅在朋友們的只言片語中聽到的女孩子。她知道他如何追求她人，知道他如何為對方傷心難過。
他有了喜歡的人，蜀濃早就知道了的。
可是現在又回過頭來跟她糾扯，這個時刻，蜀濃終于明白自己在沈纾心中已經再無從前分量。他好似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會有她這麽個人停留原地等着他，所以毫無顧忌地拿着她的喜歡來慰藉自己受傷的心。
他要用她的愛來彌補自己未曾在別人身上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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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她呢？
他們曾經是那樣喜歡過彼此。
小心翼翼地試探，悄然隐蔽的歡喜。
在青蔥歲月中，他們是彼此的相依為命。
一直都沒有過任何聯系，只是通過間接的方式看着他的歡喜雀躍、滿腔深情通通落在了別的女孩子身上。
她知道這不怪他，可心裏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痛苦。
蜀濃一直在自我折磨中，現在這種折磨終于到頭了。
他不應該在她已經決定放棄了的時候又過來招惹她，不該将她當成心情的調劑品，不該将她認得這樣輕。
她也是他真心喜歡過，想要好好珍藏的姑娘。
他不應該這樣輕賤她。
最後的一次見面，是沈纾主動聯系她沒多久，約她去看一場電影。
到達目的地時，蜀濃并沒有過去，她僅僅是來這裏看一眼久不相見的人。
她站在馬路對面的隔欄處，臉微微笑着，将目光投視到對方身上去。
記憶裏的男生沉斂而幹淨，他不會喝酒，不會說髒話，聞到煙味甚至還要皺眉，是一切标刻美好的對照。
但他在那。
他就在那兒。
周圍場景喧嘩，他被圍在人與人之間。蜀濃才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變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學會了喝酒，學會了抽煙，會用那種戲谑的目光打量旁人。
她的內心構築的那種美好在這個瞬間一寸一寸化為虛無，她親手為他披上的一層榮光，早就已經褪色泛黃。
蜀濃冷淡地看着在等待自己的人，神情變得像是第一天落在一個大集體裏，無趣，蒼白，不被在意。她轉身走了，所有可聯絡的方式全部删了個幹淨。
其實沈纾一直是這樣。
高中的時候她無意撞見過對方躲在樓梯裏抽着煙跟別人談笑風生的樣子，面目的極大毀滅。她愛的不過是自己的想象，終究如此。
憑着自己一腔熱血的喜歡，去美化平凡的人，在現實的基礎上構築一個永不崩塌的形象。
她将自己的情感全部傾注在對方的身上。
蜀濃倚在窗口，七年的時間就這樣一晃而過。
她記得幾年前看過一本小說，那時候愛得不得了，後來再看也不過爾爾。是小說的內容變了嗎？沒有的，變得是觀看的主體。
她長大了，她的知識、眼界，随着成長變得更遠了。
小說還是那本小說，人也還是那個人。
叮鈴叮鈴，下課的鈴聲響起，蜀濃站在走廊窗邊，将身體站直了起來，面帶着微笑等着自己的朋友從教室跨出來。
從前的時候，學生總是不會比老師更快的走出來，除非後者被什麽事絆住了。
現在也是一樣。
等待的朋友很快就出現在了視野中。
“久等了。”對方同樣面含着微笑，手指上還沾了白色的粉膩，好像連同書本上也一起刻印了這味道，懶懶地飄在空氣裏。
樓底下的風景又從極具鮮明的樣子漸漸褪了色，因為站得離鈴聲近，耳膜一時震得都有些發麻。
那張寡淡素白的臉因為回想起往事帶出了一些淡淡的空白，聽到朋友的聲音，或許是支撐在窗邊的時間太長了，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過半晌才聽蜀濃的聲音響起，跟七年前一樣的。
“好久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