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許來回到桑吉家的時候,桑吉家還是很安靜,桑吉的爸爸還是在門口坐着,桑吉還是不在家,達瓦在照顧着小女兒,後來帶着阿金到朋友家去了。
工作人員也還是在那,攝像大哥還是在許來身邊,顏景時還是不在。
桑吉的爸爸指了指廚房,又告訴許來有早餐。
原來達瓦給許來留了早餐,窩窩頭、面包、蜂蜜、豆漿和油條。
許來昨晚也确實是吃得太撐,早上也不感覺餓,他在廚房拿了一根油條,然後倒了一碗豆漿,泡一泡,吃浸滿了豆漿的松軟油條。
唔,好吃!
這豆漿看着顏色淡,味道卻很濃,豆漿帶得油條也甜甜的。
那個翻譯也在桑吉家,和老爺子在聊天,你一言我一語的,好像聊的還挺快樂。
翻譯告訴許來自個兒本來就是出生在這條村子的村民,和桑吉一家多多少少都有點聯系,村子就這麽大,随便聊聊都能聊起來。
許來又問工作人員顏景時在哪兒,對那個一大早就消失了的酒量淺的家夥,許來還是有點擔心的。
“我們老大啊……”工作人員先是偏過臉笑,“昨晚不知道在哪家喝野酒喝醉了,今早在用工作醒神呢。”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許來納悶,顏景時不就喝了半杯嗎?
“那必須的,昨晚喝沒喝過酒,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工作人員語氣中自信滿滿,話音未停又換上另一幅語氣,“喝酒居然不帶我!”
桑吉爸爸給許來指了可以晾衣服的位置,許來把衣服晾過去之後,背上吉他又出門了。
他再次路過剛才經過過的路,有些剛才還形單影只的老人家現在已經是有了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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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個老了的姐妹坐在敞着門的門檻前,話也不常說,說起來溫聲細語的,好像在寧靜的村莊、公開的場面說着什麽悄悄話,卻不像偷偷摸摸的私語。
許來有點喜歡這樣的場面,他路過兩座宅子的中央,一群雞見到他之後邁着不驚慌的腳步向下走。
他看見山林夾在建築之中,明亮的天色照亮林間每一根樹枝、照見枝頭樹葉間的小鳥。
那是雞還是鴨?光禿禿的連毛都沒長齊,七八只圍繞在一只羽毛豐茂的母雞身邊,母雞走到哪,它們跟到哪。
許來跑到山林中去,看見有扛着竹筐出門的婦人。
婦人看着許來,可能是有點意外于看到了外鄉人。
“您好,早上好。”許來用學來的方言和她打招呼。
婦人開朗地笑起來,也回以問候,又叽裏咕嚕地說了一堆話,這下許來眨眨眼,可是聽不懂了。
“我是過來工作的,早晨起得早了,随便走走,”許來說,“我還不太聽得懂你說的話。”
婦人也還是笑,眼裏都是笑意,她路過許來身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窩窩頭,問許來吃不吃。
這事情倒還真不用什麽語言,婦人拿出窩窩頭,往許來方向,準确點來說是嘴邊的方向一遞,拱了拱手,許來就能猜想到是這個阿姐要請他吃東西的意思。
“不用不用,我吃過早餐了。”許來連連搖頭,心想這邊的人都好熱情,“謝謝啊。”
婦人不收手,仍是把窩窩頭要給許來。
“好吧,”許來還是把窩窩頭收下了,“謝謝你。”
婦人又笑了一笑。
許來還想往前走來着,婦人卻好像和他抱的是不一樣的想法。
她向許來招手,走幾步,看許來沒跟着她走又繼續向許來招手。
許來好難拒絕這種熱情友好的人的,只好跟着她走。
事實上,婦人是正要去查看自己田裏作物的,她遇到許來之後就想着帶他也一起走走,可能也不是讓他欣賞什麽,就是分享。
許來跟着她往田地深處走進去了,攝像大哥扛着攝影機,看着泥濘的路和田壟兩邊的樹叢面反而愣了一下,跟着就跟丢了人,最後只好拿田園風光來填補素材。
婦人家的田地邊緣種了一棵枇杷樹,果子已經落了許多了,也仍能看出來今年茂盛時的樣子。
婦人招呼許來摘些,許來說:“太高了,我摘不着。”其實也是看着果子小小的,怕酸。
原先村裏的枇杷很多人摘的,無論是田地裏的枇杷樹還是家裏頭院子裏種的枇杷樹,果子成熟沒幾天就會被大人小孩摘光。
可是村裏經濟并不那麽景氣,一條公路連接到山裏,裏邊的人也知道了外邊的消息。
越來越多的青壯年村民選擇出去打工,剩下來務農的大多都只剩下老頭子老奶奶們,連留下來的孩子都越來越少。
老人家們老了就不好摘果子了,為了那幾口枇杷要是閃了腰、摔了人,那更是不劃算,只能摘下離地面近的那些來吃,吃也吃不了那麽多。
于是只能看着枇杷在樹上成熟、又在樹上爛透。
可惜,但也沒有辦法。
因此婦人看見許來其實也高興。
那顆枇杷樹長在一個小斜坡上面,婦人三兩下就走下去,徒手抓下樹枝,又扯下另一枝,吃了一顆,然後把完整的一串遞給了許來。
“謝謝。”許來接過來,盛情難卻。
結果許來得到了兩手枇杷,吃也分不開手吃,捧着它們跟着婦人往前走。
婦人像桑吉一樣,帶着許來把周邊的景物都參觀了一輪,用着許來聽不懂的方言給許來說這是什麽、那是什麽。
玉米,長了一米多高,已經有部分抽了穗子了。
花生沒長出來的時候,許來也認不出來那小苗苗底下就是花生,黃黃的小花躲在葉子下。
她帶着許來在田裏繞了一圈,走回大路上,許來以為這就完了,還沒有,婦人看着許來,像是疑惑他怎麽沒有繼續跟着她走,許來又繼續跟着她走了。
婦人家有兩地田,另一塊地也種了花生、玉米等作物,還種了豆角,這個許來倒是能認出來了。
許來捧着枇杷捧了一路,偶爾不慎掉落一顆,婦人就把它撿起來吃了。許來不小心掉了好幾顆時,婦人就把它們撿回來,把壞了的挑出來丢掉(剛才婦人從樹上摘下一串時并沒有挑選,一串裏偶爾也有幾顆壞果),然後把剩餘的全放回到許來手中。
她也不是過來澆水什麽的,就是看一看,發現大家都長得好好的,拔了些野草就帶着許來回了自己家,請許來喝茶。
許來捧了一手枇杷終于有機會放下,他無以為報,洗幹淨手,只能用音樂回饋她的熱情。
耕作的婦人穿的是拖鞋,而許來穿的只是他來時的運動鞋,從田裏走了一圈之後,許來的鞋底沾滿了厚厚一層泥,走起路來腳上足足重了一倍。
在後來走路過程中,許來也沒能把泥蹭幹淨。
許來還無意中找着了昨天看到的那條懸崖路,原來在村子這頭的那段路是寬的,走着走着,那段才窄了,許來背着吉他,沒有往前走。
到中午的時候,許來回了桑吉家。
那時,顏景時和桑吉都已經在家裏了。
桑吉看見他之後就熱情地向他揮手打招呼,竈臺上升起炊煙,日光明盛。
許來有點不好意思走進去,因為鞋子太髒了,桑吉也不管,只是拉着他進來。
顏景時将他從頭到尾看了一眼,露出點笑意:“這是去哪了?”
身上背着吉他,手上拿着枇杷,白色的球鞋變黃色,仍是一鞋子泥。
“到外邊逛了逛。”許來把枇杷遞給顏景時和桑吉,“吃點吧。”
“不用了,我怕酸。”顏景時笑着搖頭。
許來也怕酸啊,剛一路他沒吃就是搪塞說沒手,就是想着離別後丢來着,不過一路走一路也沒舍得丢,帶到回來了。
“不酸的。”許來對顏景時說。
顏景時還是搖頭。
許來看着顏景時的樣子,他是沒法從顏景時的臉色判斷出他昨晚喝過酒,不明白那工作人員是怎麽一看能看得出來別人喝過酒的。
難道眼神真的可以說明一切嗎?
許來認真地看着顏景時的眼睛,只看出來幽幽的藍,沒看出來其它什麽東西。
桑吉也沒吃,他說(翻譯這次給翻譯了):“我家屋後有一棵枇杷樹,想吃你直接摘啊。”
許來想說,他就是怕酸所以都沒摘啊。
桑吉做飯去了,達瓦和兩個小孩兒到朋友家吃飯不回來了,老人家回了屋子裏休息。
許來又坐到了院子裏,顏景時趁這個機會和許來錄了游戲環節。
不長,最後許來得了些特産。
兩人重新坐在院子裏休息,竈臺上的炊煙還在升,時光變得很悠長。
枇杷還放在石桌上,許來看着它,伸手拿了一顆,細細剝皮來吃。
村子裏的枇杷樹都挺茂盛的,許來有見過三四米高的枇杷樹,滿樹的橙色。
這些枇杷個頭都不大,皮很薄,沒兩下就剝了大半。
許來也不把皮剝盡,剩一點、差不多的時候都把果肉塞到嘴裏。
果核占了內裏大半位置,枇杷吃起來倒是沒有許來想象中的酸。
“這就吃了?”顏景時看着他。
“是啊。”許來也有些疑惑地看回去,仿佛顏景時問的是個奇怪的問題,“酸酸甜甜的,還行。”
“不酸嗎?”顏景時也是看着枇杷太小、又有些是爛的,所以沒想吃。
許來搖搖頭,這次他沒騙顏景時,是真的覺得不酸。
吃了一顆,又打算吃另一顆,但是一串裏其實皮肉完整的也沒幾顆,許來挑了另一顆皮相完整些的、個頭也稍大的又再次剝皮。
他打算吃完這顆就不吃了。
顏景時看着許來,想了一陣,說:“我也吃一顆吧?”
“吃呗。”許來大方道。
顏景時挑了一個,爛了一點但是個頭相對大一點的,也剝起皮,嘗了一口,瞬間壓了眉:“好酸。”
“酸嗎?”許來挺詫異。
“酸。”顏景時還是把果肉吃完了。
許來看着桌面上剩下的那些枇杷——大的都沒多少了,要不就是爛了一點的。
不過看起來顏景時也不介意破了皮的果子,只要沒變質就行,許來挑出一顆相對好些的給顏景時。
“你嘗嘗這個?”許來給顏景時遞了一顆之後,又給自己拿了兩顆。
顏景時接過去,再次剝皮、吃枇杷。
“怎麽樣?”許來已經又把一顆吃完了,他這顆也還是還可以,算不得太甜,但是也算不得酸,味道挺淡的。
“沒剛才那顆那麽酸。”顏景時把手上的果皮和果核丢進垃圾桶,“但是還是覺得有點酸。”
“我覺得還好,可能是每個人口味不一樣。”許來準備吃第二顆,他感覺現在他手上這顆品相看起來還不錯,“要不要再試試這個?”
“不用了。”顏景時笑了笑,感覺已經夠了,“我可能對酸比較敏感。”
許來擡了一下眉,也不說什麽,準備把這顆枇杷吃完就不吃了。
過了一會兒,許來咬下第一口,若有所思地說:“幸好你沒吃。”
這顆是許來吃到的最酸的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