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風驟
風驟
劉嘉述走在前頭,人還沒到,聲音先喊了起來:“林大眼,你跑啥?獎券還沒領呢!”
林顏現在看見他就來氣,完全不想搭理這個人,見他靠近立刻背過身低頭刷視頻。
“吶,獎券,第一名兩張。”劉嘉述從口袋掏出薄薄的兩張玫紅色長方形紙。
在他們過來前許諾已經把笑容收拾好,她瞟了一眼。
學校也是夠簡單粗暴的,紙的正面印有二中主教學樓的照片,照片底下直接打上大大的“獎券”兩個字,字體顏色還特地使用正紅,生怕學生看不出來這是獎券一樣。
何珩風在後面,禮節性微笑點頭打招呼。
許諾掌心無意識微蜷,颔首致意。
聽到他是來給獎券的,林顏這才轉過來,不拿白不拿,況且剛剛這麽丢臉為的不就是這張獎券,不拿到頭來虧的還是自己。
她接下其中一張,眼神半點沒分給劉嘉述,對旁邊的人說:“許諾,你的比賽什麽時候開始?”
“剛剛看見好像快要輪到二班了,估計下一輪到我。”
“許諾報了什麽?”站在一側看手機的何珩風擡頭望過來。
被點到名的許諾心底一動,愣了一下才啓唇回答:“報了百發百中。”
待她說完,劉嘉述一把攬過身後人的肩:“他上兩輪比的就是這個,老準了!哎何珩風,你快給許諾傳授傳授經驗!”
他乜了眼劉嘉述,粲然一笑,然後道:“別信他,沒啥經驗,許諾你大膽扔。”
“好。”
“百發百中”規則是七進四即為勝利,開局給七個乒乓球,扔進四個才可以領一張獎券。
聽着輕而易舉,足球大小的垃圾簍框口周圍卻布滿散落不均的橙色小球,比賽場地還是在室外,時不時刮過一陣風也會影響扔球的準确度。
乒乓球的大小剛好能攏在許諾手心,輕飄飄的塑料質感,她摩挲着手中的小球,嘗試瞄準一米開外的目标框口。
“噠”一聲落下,後面又連續發出好幾聲的“噠噠噠”,球被擲出,但用力過猛無緣籃筐,掉在地上随着慣性彈起又落下。
“許諾,穩住!”場邊的林顏喊道。
她沒理睬,繼續接過第二枚乒乓球,三指撚住球再瞄準。
第二個球毫無懸念……與框口擦肩而過。
此時許諾掌心因為緊張漫上微微的濕意,她瞥過場外高挑的身影,指腹搓揉手心接下遞過來的第三枚乒乓球。
這回意外地,球進了!
後面許諾找到手感,天公作美,連風也沒動靜,她順利扔進四個球拿到一張獎券。
她下場時,何珩風和劉嘉述不見蹤影,林顏直接彎臂勾住她的肩:“蕪湖~許諾不錯嘛!走,我們去兌換獎品看看能換個啥。”
許諾莞然,點點頭:“嗯!走吧。”
兌獎處,歪歪扭扭的隊伍裏,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前頭退下來,是同班的謝欣,林顏走上去探口風:“謝欣,都有啥能換啊?”
“喏。”謝欣指着嘴裏的棒棒糖,含糊說,“一張券就一根阿爾卑斯。”
何珩風不知道什麽時候重新出現在身後,同行的還有劉嘉述,他把話插進來嚷嚷着:“學校也太摳了吧?!”
對于他說的林顏沒多大波動:“得了吧,蚊子腿也是肉,二中摳門你又不是不知道。”
“算了,不想浪費,我的你拿去吧。”劉嘉述話畢,将夾在指尖的獎券塞到林顏校服外套右邊的口袋。
許諾站在旁邊觀看劉嘉述毫無痕跡的表演,一時搞不清他是真的不稀罕這根棒棒糖還是……嗯?
視線突然闖進一張玫紅色的獎券,她茫然擡眸。
對面的何珩風眼梢略彎,聲音如沐春風的清涼:“我的也給你,懶得排隊了。”
“啊?噢。”許諾恍然如夢般接下那張獎券,“謝謝。”
“不……”後面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那頭傳來叫喚:“何珩風!老班找你,不知道什麽事,喊你趕緊過去。”
估計事情緊急,沒等何珩風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拉出三丈外。
“許諾!看啥呢,走啦,去兌換零食!”
“沒什麽,走吧。”許諾斂眸,捏緊手中兩張相疊的券紙。
最後許諾兌換了一根徐福記的棒棒糖,橙子味的。
絲絲甜意入侵味覺,帶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背包暗袋裏,一張有輕微皺褶痕跡的玫紅色紙靜靜躺在內。
二模的硝煙才散去,三模的戰火又續上,一天天,考考考,所有人仿佛是個莫得感情的刷卷子機器。
考完第二天的早讀課,教室裏一眼望去三分之二的人不是找周公下棋就是去和姜太公釣魚。
許諾睡得迷迷蒙蒙。
“地球不爆炸!床我都不下!你要拿我跟豬比,豬都害怕!”①
震耳欲聾的DJ喊麥直接把人從夢境中炸出來!
被吵醒的人紛紛不爽擡頭正要發作,卻看見語文老師老賀臉上表情百般無奈,不知站在講臺有多久,身後鬼畜押韻的歌詞不停更換。
見人醒得七七八八,老賀關掉響徹樓層的BGM。
“人家唱的是周一睜開眼我就盼着放假,你們倒好,連眼都不睜了,況且今天周三啊同學們,還沒下早讀呢,都精神點!”
滿屋子人前俯後仰地同時大笑起來。
遇到一大批學生早上睡覺現象,老賀沒有絲毫要譴責的意思,他和同學們一樣笑意漫上眉梢,接着說:
“剛睡覺的同學,給我搓搓你們的眼屎,該背書的背書,該看什麽看什麽,不要再睡回去了啊,所有人繼續早讀。”
老賀人是離開教室了,留下的後遺症是,整個早上那段喊麥的歌詞一直在許諾腦海裏循環播放。
星期五早間的雲層厚壓壓一片,天邊吊着幾朵藍灰色的游雲,悶人的氣壓猶如搖晃過度的可樂瓶,感覺過不了多久就會噴發一場雨。
雖然天氣有點不太給面子,但畢業照的行程照常進行。
“怎麽樣怎麽樣?我粉底抹勻了沒?”
“有沒有帶口紅,我忘了!”
“高馬尾好看,還是丸子頭好看?”
“靠,你條粉腸還偷偷背着兄弟們噴發膠了!”
“……”
大清早,教室秒變娛樂圈後臺化妝室,那陣仗男女不限,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在忙着搞發型上妝。
畢竟誰也不想多年以後拿出畢業照,看見的是滿臉土氣的自己。
許諾淺淺塗了層口紅,氣色瞬間上來了,她舉着相機記錄下此刻的大家。
“老楊,看這裏!”
被喊做老楊的楊習溪應聲對着鏡頭比了個耶,另一邊林顏沖過來舉着同一個手勢:“我我我,還有我!”
許諾順勢把鏡頭移動過去,随後尋找下一個目标,“劉嘉述!今天很帥喔~”
這人誇兩句就上天,右手伸出做了個周潤發摸頭發經典動作開口道:“我哪天不帥!”
“得了得了,收着點,我早餐吃的糯米雞,不想吐掉。”許諾無情開損。
“下一個……”鏡頭畫面随之改變,“徐逸飛!看這邊。”
“哈喽哈喽。”坐在身旁的陳彥趁他打招呼的時候在他左肩上對着鏡頭比了一個中指,被徐逸飛反手就是一個鎖喉按下。
樂得許諾連相機都端不穩。
繞着教室大半圈下來,她的視頻進度錄到最後一組,正要喚住丁林拍他,聽見班長突然喊道:
“三班的,班主任說現在下樓,按平時跑操那樣排好隊!”
許諾只好按下結束錄制,跟着其他人離開教室往樓下走。
教學樓前小廣場上人頭攢動,統一清一色的夏裝紅白校服,三班全體到樓下後自覺按跑操的隊形站好。
候場沒一會兒就輪到他們班,許諾跟着稀稀拉拉的隊伍往前走。
一出校門口,入目是正門前臨時搭起的拍照階梯,前方架起一座三腳架,攝影師站在後面。
現在拍的是二班的同學,許諾将自己手中相機裏的畫面放大,暗暗拍下攝影師的人像。
一個穿着藏青色外套的矮胖中年大叔,頭頂着和他們政治老師一樣的同款造型,估摸着是熬夜修圖熬到絕頂了。
正是這樣的一個人,把幾千號人的青春定格在了一張方方正正的相紙上。
“三班,趕緊接上!”級主任洪亮的嗓音将她的思緒打斷,許諾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同學。
身高不占優勢的許諾站在第一排,身前坐着校長和喊不上名字的校領導們。
“中間那位同學別動,其他同學稍稍朝着中間那位同學的方向側身。”攝影師大叔調整好排位,躲回相機後,“來!所有人看鏡頭!”
聽到這聲令下,許諾目光投向那黑黢黢的圓筒,好似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
待攝影師開始倒計時三二一時,她不自覺地挺直腰板,嘴角下意識拉出一個恰當的弧度。
“咔擦”一聲快門按下,三年的回憶就此凝固,而十八歲的他們此刻年少風華正茂,屬于他們時代的風才剛剛揚起!
大合照環節完成,站在人群中的許諾拎着相機狠狠地深呼吸一口,确定給自己心裏打下充足的氣後,繼而開啓她的合照計劃。
她盯着人流如織的廣場,視線範圍內首先抓住不遠處的林顏,她上前:“林顏,先跟你拍吧。”
“好,來吧!哎,劉嘉述,幫我跟許諾拍一張。”
許諾取下手腕上挂繩将相機遞過去:“拿這個拍,按這裏就好。”
說完許諾立馬到林顏旁邊站好。
劉嘉述按她說的照葫蘆畫瓢舉着ccd咔咔按了兩下:“好了,你們看看。”
“還算可以。”林顏看完給予肯定,許諾也點頭通過,她把相機傳到林顏手上,對劉嘉述說:“你也同我拍一個。”
顯示屏上,林顏看着有些受寵若驚的劉嘉述站在一側。
兩人非常默契地同步給出死亡微笑加死亡剪刀手,劉嘉述還是雙手交叉在胸前比的二,要多土有多土。
實在是受不了這倆家夥的審美,林顏把頭歪出來看向兩人:“我說你倆能不能換個手勢,土到爆了。”
審美死絕的劉嘉述搶在許諾開口前回道:“你不懂,土到極致就是潮,林大眼你趕緊拍,我快要笑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