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風驟
風驟
文案只有簡單的一個日落圖标,配了兩張圖,褐紅色的殘陽正好卡在粗壯的Y型榕樹枝幹空隙處,和她那天傍晚拍的角度相差無甚。
這麽巧嗎?許諾打開相冊找到那天傍晚拍的照片。
這組圖她還沒來得及發,當時拍完想在這周六發的,沒想到會有這種巧合,細細對比一下,何珩風應該是在她走後沒多久拍的。
倘若那時候她晚一步,是不是意味着他們能碰上?
可惜,這個世界哪來這麽多如果,許諾收起那一縷竊喜,默默給這條朋友圈點了一個贊。
一放學,許諾照例到校門打包一份麻辣燙,她是這家麻辣燙周末必不可少的老顧客,連老板都已經把她記住的程度。
把高中生必備的簡易小桌往床上一攤,打開麻辣燙,随便點開一部下飯神劇。
“許諾,你吃啥?”話一出,舍友看見她面前那熟悉的包裝盒便了解:“又是麻辣燙啊。”
許諾嘴裏塞進一枚丸子,點點頭含糊:“懶得去想吃什麽了。”
“對了,我們宿舍要搬來一個新舍友,你知道麽?”
“什麽時候?”許諾語調驚訝,分明不知曉此事。
“還不清楚,估計是這周的事。”
江逾靜走後還以為這個床位會一直空下去,畢竟就剩這麽五十來天,沒有想到居然會有人來替代掉這個位置。
不知為何,許諾想到對面的空床即将再一次堆滿,卻是物是人非,一種道不出的情緒懸在嗓子眼。
四月的淮寧給人深切體會一天四季,許諾裹着校服外套走出飯堂,即使準備進入初夏,清早還是涼意習習。
她走路步伐一向很利落,手中的裝有蛋撻和面包的塑料袋随之晃動。
二中圖書館設計得很巧妙,半圓狀的建築,中間偏上處環繞着一條軌道,參考的應是行星環。
圖書館前面的建築便是高三教學樓,中間有一條長廊連接兩處,許諾回教學樓習慣性走這條路。
在踏上途徑圖書館的階梯轉角處前,她無意擡眸,早上六點多的月亮似乎忘了歸家,而樓上的少年在明月之下。
忽然之間,許諾覺得自己一百多度的近視不複存在,因為五樓的距離,只需一眼,她便認出那人是誰。
在五樓,出了教室門是一片長廊和開闊的天臺,特別适合拿上書随便在那找個地兒蹲着刷題或背單詞,所以每天早上許諾幾乎都能看見不同的人在那邊埋頭苦讀。
此時腕上手表的指向不過六點十六分,何珩風卻已經在天臺複習,許諾收回仰着的腦袋,不由得加快前往教室的腳步。
“許諾,今早考哪兩科來着?”
聽舍友問出這句話,許諾遞過去一個‘你是在逗我嗎’的眼神:“睡糊塗了吧你?昨晚沒複習啊?”
對方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害呀,複不進去,再說就一周測。”
這個月高三生進入最後沖刺階段,級組安排每周進行一次測試。
按級長的話來說是:“考多了麻木了,你們面對高考的時候就不怕了。”
剛開始大家都還認真對待,可高三學習時間本就壓得緊,以往六科的考試三天考完,現在硬生生壓成兩天。
當天考完當天發答案,第二天老師上課評講,這樣高強度的題海戰術令大部分人差點透不過氣。
于是乎第二周過後,有些同學就開始抱着周考又不是大考的心态應付式考試。
許諾有點無奈,也不好說什麽,選擇回應對方剛剛的問題。
說完,許諾轉過頭問:“同桌,你哪個試室?”
“十一班。”林顏答道。
“那我們同一個,等會兒你去的時候記得叫上我。”
“行。對了,喏,你的留言本,我寫完了。”
她接過林顏遞來的米白色本子,巴掌大小,皮質封面,上面印滿各種動作的卡通小貓頭,那是她特地在網上挑來用做畢業留言冊的。
“好嘞,等我抽個時間慢慢看,先給下一個人寫吧。”
她話音剛落,正好瞥見劉嘉述在旁邊經過,許諾一把攔下他,把本子遞出去。
“劉嘉述,幫我寫份畢業留言,你想說啥都行,認真寫啊,不然詛咒你高考英語塗錯答題卡!”
許諾說着又想到,每一次寫完他們都把本子還給自己的話也太浪費時間了,于是交代道:“你寫完直接随便給其他人就好,跟他們說是寫給許諾的就可以了。”
“得令。”劉嘉述爽快答應,轉看許諾旁邊的人問:
“林大眼,你呢,不需要你大爺我幫忙寫啊?”
林顏擺出一張‘你看我想理你嗎’的臉:“不需要謝謝,還有我是你爹,麻煩趕緊出門左拐別礙我眼。”
教室出門左拐難道不是垃圾桶嗎?
劉嘉述:“……”
每一回考試試室全部都要按要求清空,許諾習慣将筆袋擱在桌肚裏。
等到考第二科時她才發現自己塗答題卡的2B鉛筆落在剛才考試的位置上了。
幸好她帶了備用,估計回去找應該也被別人拿去了,那鉛筆還是她上周新買的,虧大發了,算了,就當是給這次考試交個保險費。
不想了不想了,心疼,頭也疼,許諾晃晃腦袋,把這堆雜念抛之腦後,抓起筆重新按答題卡的順序将對應答案的小框塗黑。
沒想到的是,這頭疼一直延續到了午睡起床,感覺身體還出現些許發熱,許諾伸手往自己額頭探去。
見鬼,好像有點發燒。
老楊半睡不醒艱難在床上爬起,見她站在床邊扶額,順道問了嘴:“你不舒服嗎?”
“嗯,有點低燒,問題不大。”
聽到低燒兩個字,老楊想起自己包裏帶有退燒藥 ,她連忙拉開書包鏈子把藥翻出來:“你試試這個藥,退燒的效果不錯。”
等會兒還有考試,許諾也只能病急亂投醫,接過藥:“好,謝了。”
吃完藥許諾才出宿舍門,今天下午的天灰溜一片,仿佛像是在預示什麽。
下午要考的只有一場英語,對于許諾來講,英語卷子費心費力的程度僅次于考數學,幸好藥起效了,頭痛的症狀減輕不少。
拿到卷子後她争分奪秒看起題來,考場時不時響起2b鉛筆與答題卡面摩擦的刷刷聲。
可沒多久,一陣困意卷了上來,許諾無意識趴在桌子上陷入混沌狀态。
“許諾!考着試呢,你想睡覺就回家睡個夠!”
尖銳的女聲打破教室的安靜,包括不知不覺睡過去的許諾。
霎時,許諾瞬間驚醒過來,擡頭發現,班主任王老師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座位側方,同時向自己投來一道居高臨下的蔑視的目光。
許諾立馬重新抓起筆低頭看卷子。
但班主任并沒有想要放過她的意思,見她醒來,王老師接着用那把尖銳的嗓音繼續輸出:
“你這樣的學習态度,考試還能睡覺,我建議你回家自學算了,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影響他人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教室的人在開始看了兩眼便繼續寫卷子,這種情況見怪不怪。
盡管如此,許諾依然覺得無比難堪,眼睛盯着卷子遲遲無法動筆,一邊聽班主任的話一邊緊咬下唇,簌簌的眼淚止不住往英語試卷上掉,洇出一圈圈明顯的深痕。
等班主任說完走出教室,她立刻趴回桌子把臉埋進雙臂裏,恨不得将整個人都封閉起來。
無聲哭了近十來分鐘,許諾才擦幹淚水再一次答起卷子,無論如何,她至少得把試考完。
最後一刻鈴聲響起,她順利寫完作文交卷,卻開心不起來,班主任那番話如搓好的面團,不斷在她心裏發酵。
不過班主任罵的也沒錯,像她這樣的中層生,不上不下卡在那兒,确實就是在浪費時間。
回到宿舍,老楊愧疚地迎上來:“許諾,對不起啊,我忘了跟你說,那個退燒藥吃了會困,害你被罵了。”
老楊正好跟她同一個考場,看完全過程。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當時她是真的沒發現自己睡了過去,明明記得在寫卷子,怎麽就睡着了呢?!
許諾本想笑一下表示沒關系,但她實在笑不出來,只好搖搖頭告訴對方:“沒事,不是你的問題。”
春末夏初的綠,生機盎然,許諾看着對完答案試卷上的紅,生無可戀。
看着自己連續三題選擇題與正确答案擦肩而過,許諾恨鐵不成鋼,巴不得穿回去把自己改答案的手直接砍了。
到時候估計又少不了班主任的一頓說教。
“許諾坐哪?”
聞言許諾擡首望向門口。
所問對象簡單粗暴對着她的方向一指,何珩風成功找到許諾的位置走過來。
“許諾,這是你的鉛筆吧?”
此時的許諾看着他手裏那支被自己落在考場的2B鉛筆,不由得一愣:“對,是我的,還以為弄丢了。”
他把鉛筆擱桌上語氣輕快:“我第二場就在十一班考,看到門口那裏貼有第一場的名單,我就猜是你的。”
其實不用猜,當時他從後門進去,正好瞧見許諾在那個座位離開從前門出。
他是考試開始才發現桌肚裏多出來一支鉛筆,怕等她回來找不着,所以幹脆走的時候順手拿上了。
許諾心想,還真是巧:“謝謝啊。”
“沒事兒。”說完,何珩風越過她的座位走到後排去。
留下許諾一個人,盯着眼前的鉛筆入神,哪還記得什麽班主任的王氏語錄。
她滿腦子想的只有,像她這樣的中層生也不是不可能逆襲,萬一呢?畢竟,她得試過才知道。
試試,在塵埃落定之前,奮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