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還有什麽比剛在心裏起誓就有可能做不到了更尴尬嗎?
簡固完全想不出來。
他自己跟自己發誓一定要好好幹,加倍對甄語好,從小事做起——按時送甄語去上晚自習。
他發小曲惪“一個箭步沖出來”,用電話拆了他的臺。
問他是不是在孟舒然家住的這個小區。
說和人在一塊兒玩,有人看到他了,想喊他現在過去。
聽着位置是不遠,可他沒空啊,他要送甄語回學校。
簡固一口回絕。
然後曲惪就不正常了。
什麽“就問一句”,“你來不來”,說得怪冷酷的。
他要說不去——也行。
估計不會怎麽樣。
上周曲惪過完生日,別扭了好幾天,直到周末才恢複,那也是恢複了。
問題就是,剛別扭過。
他還不知道為什麽,曲惪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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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尴尬住了。
因此,他在電話裏沒有堅決拒絕,準備先把甄語送回去,然後晚到會兒……
這都是二十幾歲玩兒的那套了,不願意參加的局,就用晚到搪塞過去,再沒有少時直來直往。
考慮得多了,就會變得虛與委蛇。
二十幾歲的時候他都沒用這套應付過曲惪,重活一輩子,居然這麽不真誠了。
他羞愧,但他絕對要先顧甄語。
什麽是最重要的,是萬萬不能留遺憾的,他能拎得清。
“咱們走吧。”他挂斷了電話,對甄語說,“送你回學校。”
甄語瞥了他一眼——用那種他上輩子從未見過、這輩子看了多少次都覺着那股子驕傲勁兒太精神了的眼神,再度瞥了他一眼。
無論再看多少次,他都覺得自己太幸運了。
“你是不是覺着我聾?”甄語有些無語,話說出來感覺不對勁,打補丁,“我不是故意聽的啊,聲兒太大了。”
簡固拿着手機,距離耳朵有段距離,倆人離得又不遠,那還不聽得清清楚楚?
“你聽到了啊……”簡固有點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甄語:?
說的是這事?
“你朋友不喊你過去嗎?”甄語瞅着不知是不是裝傻的簡固,“你去呗,我自己回去。”
“給我開開門。”
“簡固?”
得,他明白了,簡固不願意。
他也是無奈了:“你就非——得送我回學校?”
簡固回話帶着點小心翼翼:“除非你不願意,堅決拒絕。”
“行。”甄語運了運氣,迎着簡固分外柔和的視線——他怕看啊——他還真不是不怕,“平平常常的一件事,用不着這麽嚴重吧?”
堅決拒絕。
多堅決?別再用力過度了
就很正常的發展好不好?簡固有事,簡固去辦事,他自己回學校——不就完了。
簡固讓他堅決拒絕,再擺出這副擎等着受傷害的模樣,是想幹什麽?
他要是拒絕了,傷害人家了,說不定就得心軟,答應一些更不合理的事。
他這個脾氣,是不是被簡固摸清了?是不是在這設下陷阱,等着他呢?
他絕不上當!
簡固沒接話,默默等待着甄語的決定。
“你過去看看吧,都那個語氣了。”電話聲音是真大,甄語什麽都聽清了,“我聽着是不大對勁。”
做人總要講點義氣吧。
能這樣跟簡固說話的,想必是發小朋友什麽的。
簡固要是為送他和朋友鬧了別扭,他過意不去,說不定會答應一些不合理要求……
簡固不合理的要求沒那麽多,挺講禮貌,也挺有分寸的。
是簡固這個人就不合理,對他好得不合理!
“我過去看,現在就不能送你回學校了。”甄語提出來了,簡固不能不考慮,于是開始說明情況,“我想送你回學校。”
“沒完了是不是。”甄語覺着這件事從這繞不出去,“我自己又不是回不了學校!”
簡固聽着甄語加重了語氣,決定再最後争取一次,以免惹得對方不開心:“你今天不舒服了,我很擔心,特別特別想把你送到學校——我讓廚師熬了粥,你晚飯的時候吃吧……”
他說着話,把另一個保溫壺拿了出來。
本來打算到了學校門口再給甄語的,怕甄語看到東西多了再影響胃口。
他已經做好甄語堅持自己回去的準備了,現在當然要拿出來。
甄語盯着簡固又雙手捧住遞給自己的東西,除了愕然,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還有?晚飯?
那一壺,不是他的晚飯?
中午不舒服,在午飯和晚飯中間吃點,吃完晚上就不用吃了——這才是正常發展吧。
“你如果喝不下,晚自習中間吃點吧。”簡固還勸呢,“說不定會餓。”
半天了,甄語總算找到了一句話說:“我現在真的懷疑你車後頭跟着個移動廚房了。”
簡固知道甄語是開玩笑,還是認真地回應了一下這個疑問:“沒有那麽誇張。”
甄語微微搖頭:“比我想象得誇張。”
他能想到,粥和羹估計是一起拿來的,只是簡固剛才沒拿出來。
他一時有些懷疑,是不是上回自己說過“菜太多了”,簡固這回就先沒拿出來?
一般人不至于想到這麽細、留意這麽多,他懷疑得有點毫無道理。
可這是簡固,莫名其妙就把他的感受和想法放在了第一位,讓他接受也不是,不接受還真忍不下心拒絕。
很怪。
他陷入如此兩難的境地,竟覺得兩邊都不算太難!
不愧是神奇的簡固。
“讓我緩緩吧。”他驀地輕笑,“你去那頭兒,我等你,順便溜達一下消化消化,再決定接不接受你的好意。”
他現在還飽着,真沒辦法說服自己接過來就完了。
那就等會兒吧,讓他倆都緩緩。
說出這提議的時候,他還覺着自己也是有點毛病了,待到看見簡固一陣恍然随即露出笑容,他開始覺着,自己這毛病也不錯。
像簡固這樣的好人,是值得慣着點的。
前提是現在時間還早,要估摸一下會遲到,他絕對不等。
萬一時間不容許,他完全可以表現得更冷酷無情。
眼下這是對新朋友必要而可行的縱容。
定下來怎麽處理緊急情況了,簡固讓司機保镖上車,車子很快來到了曲惪說的地方。
附近停着不少車,從他們停的這裏都能聽到,樹木掩映的花園中遍地嘈雜。
簡固下了車,不放心地囑咐甄語:“那你就在這等我,別……”
“快去吧。”甄語實在聽不下去,“我就在車旁邊溜達一下。”
“好。”簡固說着話,拿出手機塞到了甄語手裏,當着他解了鎖,點開通訊錄,“如果有事,就給川哥打電話,當然了,川哥會注意車這裏的情況。”
“那,麻煩你了方叔——我走了,甄語。”
甄語能說什麽:“……走吧。”
他只不過沒來得及甩開簡固的手,就拿上人家的手機了,和保镖對上眼神了,被簡固交代給敦實精悍的司機了。
他又在想什麽?
他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好像被當成小孩兒了,最先想的是:簡固只帶一個保镖去,合适嗎?
他好像也沒把簡固想得多中用,彼此彼此了。
很好,另一輛車上下來的人快步跟上了簡固,很好地打消了他的疑問。
甄語看了兩眼那輛車的車牌,記住了,“移動廚房”。
這都擔心得什麽沒用的,又琢磨的什麽樂子……
司機面相看着很溫和,應是比較寡言,沖他點了點頭,也沒說話。
甄語就在車旁開始了溜達,溜達,溜達——這小區綠化,果樹還挺好看。
從房子的類型和占地來看,這個小區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自然到處都挺好看。
結滿紅彤彤小果子的不知名果樹或許是規劃過,遠望猶如連綿的豐收之河,很美,可以欣賞一下。
甄語耐心地欣賞着,等着,耳邊似乎浮現出了與寧谧氛圍十分合襯的沙沙聲,讓人的心情十分平……
“嘿!”打破平靜的聲音來得猝不及防。
他循聲望去,身側已然閃過了一個身影,是司機方叔。
方叔聲的音沉着冷靜:“葉少,請止步。”
“哎呦媽,吓死我。”被方叔阻攔在兩步開外的少年愣頭愣腦,正尴尬地擡着一只手,“是簡固的——哦,我不找他,我和——哎!你!”
甄語看着直眉愣眼向自己走來的少年,莫名察覺了一絲微妙的熟悉感。
抛開對方漂染成淺色的一腦袋亂毛,還有很不像學生的耳釘、亮色夾克和大開大擺的姿态……
他怔然看着對方幾乎沒變過的眼型和頰邊的小痣,難以置信地說出了腦海中浮現的名字:“佳實?”
“哎嘿!”少年發出了一聲歡呼,“我就看着像你!認出我來了吧!哈哈哈!是我啊甄語!”
“真是你?”甄語忙上前兩步,向方叔說了聲,“勞煩您了,這是我小學同學……”
是他那個忽然有一天下落不明、讓他耿耿于懷至今的小學同學!
“你怎麽在這?”這事可太驚喜太令人意想不到了,甄語連忙問,“你當時發生什麽事了?你還記得我?你找回家、找到你媽了嗎?”
那天晚上對方母親被親戚扶着來找他問情況的絕望神色,他永遠都忘不了。
“呃我媽,她、她挺好的。”外表時髦的少年臉上閃現了一絲尴尬,“這事吧,有點誤會。”
“我聽我媽說來着,她當時以為我被拐了,到處問大夥兒——其實,我是被我爸的人帶走了。”
“她後來搬得太突然,估計沒來得及和鄰居們說這事。”
“我現在改名了,叫葉冠。”葉冠哈哈一樂,“你這些年怎麽樣,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