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殺子
沈如茵還未來得及表現出震驚情緒, 寧扶眠已開口問道:“如今,可能信我了?”
言罷他又是一笑, “站在一條小巷子裏議事,總歸不是太妥當。”
她其實并未從這個藥房子看出什麽門道,然而周冶卻已想明白,颔首道:“如此, 便請殿下屈尊到我們的菜園子一坐。”
周冶雖随性,卻并非不謹慎。既然他都出口邀請了, 想必這個藥方确是能說服自己信他的理由。
幾人回到菜園子,嬷嬷前來開門,看見寧扶眠時面上一愣, 緩緩蹲下身子又是要拜的模樣。
寧扶眠已認出她, 忙伸出雙手将她扶住,“嬷嬷不必多禮。”
進屋坐定後, 沈如茵按捺不住地問起這個藥方的內情。
未想寧扶眠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道:“不知妹妹此番離京後,準備前往何處?”
沈如茵愣住,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他,周冶便先答了:“和固, 白家。”
她詫異地望向他, 覺得他今日分外踴躍。
杜白端着托盤進來, 逐個為他們添茶。
寧扶眠道了聲謝,怕冷似的将熱茶杯捏在手中,道:“我昨日說了, 你們徘徊在京城中所要找的東西在我這裏,”他努了努嘴,“喏,就是這個。”
沈如茵摩挲着下巴,“堕胎的藥方啊……給誰吃的?給我母親吃的?”
“自然并非是給你的母親吃的,”寧扶眠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兇狠,“那是給我母親吃的。”
饒是沈如茵這段日子已經大有長進,此刻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兩個男人究竟在打什麽啞謎。
細細分析下來,應當知道這藥方是與白洛的死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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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白洛當年是因為生産蕪媛而死,這藥方按理說要給懷了孕的白洛用才有效啊……
周冶一眼便看出她想的方向不對,于是好心提示:“想想當年白妃因何被打入冷宮。”
聞言沈如茵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卻又覺得不可置信。
“作為一個母親,再怎麽樣,也不至于賠上一個孩子來陷害別人吧?”
寧扶眠冷笑,“若非是這樣的母親,我又何必與你聯手?”
“她……”
沈如茵張了張嘴,忽地想起昨夜發生的事,陡然間明白寧扶眠讓她看見那一幕的真正原因。
那樣的母親,這樣的母親,真是重合得分毫不差。
她輕輕垂下眼睑,“所以你恨得想要殺了她。”
“禦醫說那是一個女孩。”寧扶眠出神地看着手中茶杯,“她平安地在母親肚子中待了六個月。你不知道——”
他忽然有些激動,五官擰在一起,十分痛苦的模樣,“她那樣小,一直安安分分地不讓母親難受。我盼了許久,準備了許多小玩意兒等着她降生。我就要有一個小妹妹,一個依賴我的,會貼着我叫哥哥的妹妹……”
啪嗒——
沈如茵看見這個傳聞中陰險狡詐的男人流下一滴淚,落進茶杯中漾起一絲漣漪。
皇宮裏的人,沒有哪個不孤獨。
她幾乎可以想象到那個日日夜夜被母親折磨的小小孩童,心心念念等着一位小天使的降生來拯救他。
讓他體會到什麽叫依賴,什麽叫溫暖,什麽叫親情。
可是有朝一日這個夢想終究破碎——被名為母親的人親手掐死。
至親之人,殺了另一個至親之人。
算一算,承受這一切的寧扶眠,也不過四歲而已。
沈如茵突然想起在英雄幫中見到過的那個婦人。
同樣是母親,有的将孩子放在心尖上,用全部生命疼愛,有的卻将孩子視如草芥,只為達到某個目的便能輕易犧牲。
她打了個寒戰,驀地覺得這個冬天又冷了幾分。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她竟用自己的孩子去陷害親姊,”寧扶眠仰頭将那盞茶飲盡,哈哈大笑兩聲道,“你們說,這世上還有沒有如她一般的禽獸不如之人?”
沈如茵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這樣罵自己的母親,想必是積怨已久,恨到了極致。
“況且,”寧扶眠幾乎有些癫狂,站起來走至沈如茵跟前,雙手撐在她座椅兩側,俯身直視她道,“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母親,待她有多好。她竟也下得去手!”
他一掌拍在桌上,恨聲重複:“她竟下得去手!”
沈如茵微微後仰,感受着寧扶眠起伏不定的呼吸,驚得忘了喘氣。
周冶皺了皺眉,寒聲道:“二殿下,您過了。”
“我是過了,”寧扶眠直起身子,從喉嚨裏發出笑聲,“我幾乎要瘋了。”
沈如茵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執起面前那人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柔聲道:“你還有個妹妹呢,你瞧。”
她溫和地笑着,将那只大手抵上自己額頭,“我既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妹妹,也是你的表妹,血緣之親,與一母同胞的也沒有什麽分別,對不對?”
寧扶眠的情緒微微平緩了一些,看見自己的手,怔了怔,就着那樣的姿勢摸了摸她的發絲,“我知道你的。”
他眼神如水,“姨母在冷宮時,我曾偷偷去探望過她。只是自知道有個你以後,我便不敢再去了。”
他嘆了口氣,“幸好你是個女孩。”
“你以前,很喜歡我母親?”
“恩,很喜歡,姨母是個很溫暖的人。”
沈如茵擡頭,看見他在說起白洛時,流露出孩童般的依戀神情,忍不住在心中長嘆:這真是一個極度缺愛的孩子……
再安撫了幾句,寧扶眠終于變得正常了些。
沈如茵瞧着與方才判若兩人的二殿下,覺得這個人若是放在現代,可能會被人議論有些精神分裂……
周圍幾個沉默了半晌的人也終于開口說話,談論着如何利用這些證據扳倒她那位二姨白荷。
如今白荷貴為太後,要從皇宮這裏下手估計是難了,好在白家體制特殊,若是讓本家那些人知曉白荷竟做出謀害嫡長女的事情,必定會将她從宮中捉回去。
尤其白洛這個嫡長女對白家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屆時皇帝與他那位母親也是樂見其成,必定不會有什麽阻攔。
“只是,”沈如茵提出疑慮,“當初先帝立了她這個皇後,就是為了今日牽制莫家的勢力,我們這樣做,豈不是打破了這個平衡?”
周冶淡淡一笑,“她的牽制已經起效果了,不是麽?如今留着她無用。”
“什麽效果?”
“拖姜家下水。”
曉得她還想不明白,周冶幹脆敞明道:“在寧扶胤依附姜家之前,其他三個家族皆已入局,只有姜家置身事外。若非用她逼一逼寧扶胤,奉都侯就是有心,也未必能攪得進來。可若不讓他攪進來,我們如何能一網打盡?”
沈如茵聽着這番解釋,簡直恨不能拍手稱贊。
沒想到老皇帝都臨死了,還能發力為子孫後代鋪一條路。
寧扶眠從椅子上站起來,撣了撣衣衫,“既然已經商定了,我明日便去向皇帝請辭——我身上還背着一個閑散職務。”
“明日?”
沈如茵跟着站起來,正想說這是不是太快了些,便聽見周冶咳嗽了幾聲。
她轉過頭去,看見那人咳得臉色發紅,在心裏下定決心,回頭對寧扶眠道:“明日太快了,我們打算開春後再……”
“明日就走。”
周冶截斷她的話,欲開口卻又是一聲咳嗽。他下意識看了沈如茵一眼,憋得耳根緋紅,才忍住喉嚨的瘙癢,重複道:“我們明日就走。”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短瘦+早更,因為男票不準我熬夜了哈哈哈
秀一波恩愛,然後明天一定早點寫一定粗長~
唉,勞資好想寫談戀愛啊,怎麽還寫不到那裏去……
為啥還有這麽劇情
啊啊
我也很想念男主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