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謝之竹(修)
買完糕點再回到馬車時,道路已經可以通行了。
沈如茵提着糕點十分開心,卻見周冶不知為何橫了蒼葉一眼,又回頭橫了她一眼,問道:“蒼葉吃得飽嗎?”
蒼葉老實地點頭,“多謝周先生,很飽,沒吃完。”
周冶的眼睛一瞬間放出耀眼的光芒,“沒吃完?”
“是,我沒吃完,杜白吃了。”
“……是嗎。”周冶聞言陰測測地笑了一聲,并向杜白放過去一記眼刀。
杜白不明就裏地望向沈如茵,沈如茵聳肩表示我也不知道這個狐貍在不滿什麽。
聽說智商高的天才們都有一點不同于常人之處,周先生的陰晴不定一定是因為他智商太高,我等常人無法企及。
如是想着,沈如茵寶貝地抱着糕點鑽進了馬車。
而周冶上車時掀起的袍子似乎都蘊藏着一陣淩冽的冷風,沈如茵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馬車緩緩移動,周冶冷眼瞧着杜白手中的書,擺起萬年不變狐貍笑,“杜書生這本書我先前瞧了幾眼,也覺得甚是有趣,不知杜書生看了這一路,可有什麽體悟分享?”
“這個嘛……”杜書生砸了一下嘴,将書合上,擺出一副說書先生的架勢,“我方才看見一處,寫書中女主人公上街買蘿蔔,這其中一家賣的蘿蔔白白淨淨又大又甜,而另一家賣的蘿蔔卻是皺巴巴又苦又澀,那女主人公最後卻買了後一家的蘿蔔,周先生可知為何?”
“因為頭一家的女兒是她前夫的現任夫人。”
“咦,你如何知道?”
周冶但笑不語,一副爾等小兒科終究不能奈我何的樣子。
“那周先生從這件事中看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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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想先聽聽杜書生您的見解。”
“從這件事中,我認為可以看出,有嫉妒心的女人最是可怕……”
“呵!”
杜白還未說完,便聽見周冶一聲呵打斷他,遲疑道:“周、周先生有不同見解?”
周冶哼了一聲,痛心疾首地将他那只好腿打得啪啪地響,看得沈如茵甚是擔憂。
“我竟不知讀書千百遭的杜書生,看書竟是如此膚淺。”
被周冶責罵,杜白卻不生氣,反而恭恭敬敬道:“杜白不才,還請先生指教。”
“這買菜便如同當政,豈是嫉妒二字可以概括的?那家女兒搶了她的夫君,那麽不論他家的蘿蔔好與不好,都是買不得的。正如同姜白莫宋四家,其子嗣都是人中龍鳳,若論才華手腕,有幾人能敵?可如果是你,你是否會心甘情願任命他們為官?是他們搶了皇族的權,而如今要拔了他們的根,又豈是僅因嫉妒二字便可以批評的?”
聽見這一番高談闊論,杜白恍然大悟,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如茵轉頭看周冶,覺得自己此時一定是燒糊了臉的表情:周大哥,您這忽悠人的本領實在是可以啊!
接下來的路上,周冶開啓了強大無敵的忽悠功能,硬生生逼得杜白說了一句“小生這般學藝不精,實在愧對吃下去的糧食”才罷休。
沈如茵覺得無聊,半路便遭不住,歪在車內睡着了。
被周冶搖醒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沈如茵揉了揉眼睛,昏頭昏腦問道:“到了?”
“我們今夜只得宿在野外,現下天已經黑了,起來吃點東西再睡罷。”
周冶将水壺遞給她,蒼葉也從馬車外進來,四個人圍在車裏吃東西,也有那麽一點溫馨的意思。
沈如茵一邊嚼着福餘記的糕點,一邊想着他們此行,問道:“我們走了有十來天了吧?”
“有半月了。”
“也不知皇兄現在走到哪兒了……”
“我們用的是兩匹全京最快的馬,又是由蒼葉駕車,且在公主您的督促下如此般不眠不休趕路,以三皇子他們的速度,再有十日我們就應當能追上了。”
“還有十日……”
“十日已經很快了。”
“你這個路走得對不對啊?”
“到南疆的官道只此一條。”
“萬一……”
“好了。”周冶有些不耐煩地皺眉,“您就不要擔心了,我們會追上的。”說罷便往嘴裏塞了一塊糕點,再不出聲。
沈如茵低下頭,她是怕萬一在自己還沒追上時,寧扶清就已經被英雄幫的人擄走了……
書裏沒有交代寧扶清具體是何時何地被擄走,而她也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沿途尋找。
萬一他已經……那自己所做的這一切,豈不是都是白做了麽?
吃飽喝足後,沈如茵憂心忡忡地入睡。
為了避嫌,馬車裏只有她一人,另外三人都在外面火堆旁睡覺。
這一路走來,沈如茵也知道周冶的身體原本就不算好,也不知在外面睡一夜會不會染上風寒……
唉……
沈如茵等着馬車頂,對自己說:沈如茵,你在乎的人越來越多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想了半天,終究覺得不放心,半夜裏偷偷摸摸起身在座位底下翻了半天,只翻到周冶平常蓋腿用的小棉被。想了想,覺得有總比沒有好,便哆嗦着跑到外面去給周冶和杜白蓋上。
啧,那杜白睡覺就跟八爪魚似的貼在周冶身上,想來周冶也會溫暖些,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碰着他的傷腿。
如此想着,沈如茵仔細比劃了一下被子隆起的位置,判斷杜白的腿大概架在周冶腰上,這才放心離開。
再回到馬車上,心裏終于安定了些,就此沉沉睡去。
第二天,周冶表現得和平常無異,好像并沒有發現他身上多了一床被子。
只是往常他剝桔子都只給沈如茵一半,今天卻給了一個整的。
沈如茵心想,原來厚臉皮周冶,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又走了十日,沈如茵幾人還是沒有看見寧扶清的半點影子。
她有點洩氣,扯扯周冶的衣袖,“你不是說十天後就能找到他嘛……”
周冶也毫無辦法,遲疑道:“興許……三皇子殿下比我想象的要堅強,走了那許久,腳程依舊不減當初?”
“屁!他一定是被英雄幫擄走了!”沈如茵簡直快要哭出來。
“英雄幫?”周冶終于收了他那副狐貍笑容,“我倒是忘了三皇子還得罪過這麽一個幫派,這便有些麻煩了……”
一聽見連周冶都說麻煩,沈如茵更是緊張,“他會有危險嗎?”
“如果真是英雄幫抓了去……恐怕三皇子要吃些苦頭了。”
沈如茵抓着他的手臂搖阿搖,“求求你想點辦法啊!”
周冶被搖得頭暈,無奈道:“我也沒有辦法……英雄幫不比華陽閣,難不成讓杜白進去探探?那裏是虎狼之窩,不是憑頭腦便能保自身安全的,我又如何能讓杜白前去冒險?”
“我知道……可是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你也不要急,且讓我再想想。”
正在此時,蒼葉從車外探進頭來。
“周先生,老大來信了。”
周冶聞言立刻道:“快給我。”
他展開信封極快地浏覽完,将信遞給沈如茵,開口道:“或許有法子了。”
信上寫着胭影在玉棠樓已成為蝶衣的貼身助手,雖地位不高,卻能第一時間接觸到各種情報。
周冶繃緊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關于英雄幫的情報,想必不會有比華陽閣更全面的地方了。”
“恩……咦?”
“怎麽?”
“你怎會知道玉棠樓與華陽閣的關系?”
周冶笑起來,“那公主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我……我曾聽皇兄講過一二。”
“是麽……原來三皇子竟如此深藏不露,連我也是在皇上崩逝之後才察覺到一些,他卻很早便知道了?”
“那是,你當然不能與我皇兄相比。”
“他知曉此事,卻未曾報與先帝,看來先帝治他一個謀逆之罪,也不算毫無根據。”
“謀逆?”沈如茵想起之前在皇帝面前提到寧扶清時他的反應,原來……是謀逆。
也是,這普天之下,還有什麽罪名比謀逆更容易誣陷,又更容易被皇帝相信且讓他震怒呢?
沈如茵嘆口氣道:“這世上對他好的人不多,恰巧先帝便算一個,他又怎會有謀逆之心。”
周冶奇怪地看向她,“難道你不知外界對三皇子的評論?”
“什麽評論?”
“舉世最是冷情人。”
“冷情?”沈如茵覺得有些好笑,就真的笑出聲來,“世上的傳聞有幾句能信?我的哥哥如何,再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更輪不到世人談說。”
“興許他只是待你不同罷了。”
只是,麽……
沈如茵想起前陣子才遇見的那個女孩,不知她是否已經和寧扶清相遇過了。
“若真只是待我不同,那便好了。”
周冶聞言深深地看着她,似乎要從她的表情中捕捉出什麽。
半晌,他道:“公主從小伶仃無依,對三皇子有依賴之情,也是無妨的。”
沈如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話,忙低頭應了一聲“恩”,岔開話題道:“我們扯遠了,來說說如何去英雄幫救人。”
“如今之計,只能将此事告知胭影,叫她注意于此有用的消息,一有發現便傳信來。至于我們,且先向前走着,畢竟,我們也并不确定三皇子是否已經遇了危險。”
他說不确定,可是沈如茵卻知道,這已經是幾乎确定的事,心下不免更急。
“傳信要傳到什麽時候啊……”
“我暗香自有我暗香傳信的法子,比那些武俠本子裏寫的飛鴿傳信更快上一些,你也不必太過着急。”
比飛鴿傳信還快?沈如茵一聽便來了興趣,探過頭道:“什麽法子?能不能教教我?”
周冶一笑,慢悠悠道:“江湖上原有一家族,姓謝。這個家族雖不精通武藝,卻甚精于機關術,憑此便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早年我與佘先生四處游歷,曾有幸借佘先生的光到他府上參觀。後來入了暗香,先帝苦惱于消息傳遞不便,我便去謝家花重金求了兩個法子。”
“什麽法子?”
“金花與鯉鳥。”
“那是啥?”
“這金花,便是之前公主遇難時放的煙花,因其在夜裏呈金色,故取名為金花。武俠本子裏也有借煙花傳信一說,靠其爆破時的聲音與光亮引起人們注意。但這個法子一來傳播範圍太小,二來,太過引人注目,實在不适合我們。金花經謝家改良後,既無聲音,在白天也不顯光亮,便十分方便了。”
“那你們是如何知道的?”
“這無聲又無光,別人自然是不知的,但我暗香中人胸前都挂着一個鈴铛,一旦有誰放了金花,鈴铛便會震動。若是在北方,鈴铛震一下,東北方震兩下,以此類推,到西北方,便震八下。”
“好神奇!怎麽做到的?”
“謝家的機關之術出神入化,便是我也參不透其中奧妙。”
周冶參不透,來自現代的沈如茵卻陷入沉思。
煙花在白天本就不易顯現,只要調整配方改變顏色,想要在白天看起來毫無蹤跡,想必也不是難事。
至于彼處放煙花,此處響鈴铛……莫不是……靠電磁波傳播?如果真是這樣,這書裏的古代人,還真是先進……
“既然你們都不知道這個怎麽來的,那煙花用一只少一只,難不成用完了還要跑到謝家要?”
“我只說參不透,卻未說沒有配方。”
“噢……那,那什麽鯉鳥,又是怎麽回事?”
“木頭做的鳥,形貌像鯉魚又像鳥,飛得比一般的鳥兒快些,且不容易走失。有消息傳遞時,便将紙條塞進鳥肚子,若被別人拿了去,沒有正确的打開方法,這鳥兒便會自爆。”
說話間周冶一直伸手在座位下掏着什麽,好半天被他掏出來一只僅有三分之一個巴掌大的小鳥兒,送到沈如茵手上。
這鳥兒與其說是像魚又像鳥,倒不如說是形似飛機。
“這般大小的鳥兒,做起來還真是精細,也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
“确是不易。”
“這個你們自己也能做?”
“不能,不過當年謝家做了不少,這鳥兒也不易損壞,使用倒是足夠了。”
“恩……它這樣小,若是急速飛過,确實不容易被人發現。”
“不錯,現今為止,還未有一只損壞。”
沈如茵點點頭,心想這個謝家人也實在太厲害,太超前了。
當天傍晚,蒼葉便拿着一只鯉鳥來找周冶。
彼時這邊三人正将杜白迷暈的一只野雞烤了吃。周冶不愧為吃貨中的戰鬥機,随身帶的調料竟比人家飯館子裏的還齊全,一只雞烤得那是聞者流口水。
蒼葉右手拿着鯉鳥,左手拿着信紙,不知要交給誰。
周冶兩手是油,沖沈如茵努了努嘴,看模樣是忙得連話都沒空說一句。
沈如茵在烤雞與寧扶清之間衡量了一下,果斷牽起身旁杜白的雪白衣衫擦了擦手,後在杜白淩厲得能殺死人的眼光下淡定地接過信紙。
信上只簡簡單單寫了三個字:謝之竹。
作者有話要說: 【事後小劇場】
謝之竹:【興奮地眨眼】到我上場了?居然以我的名字命名章節,太榮幸了太榮幸了。
周冶:【吃雞中……】還有一會兒,別急,你只是存在于談話中。
謝之竹:【請腦補吶喊的表情包】難道我就是那種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神秘人物?
全天下最和藹可親的江子:怎麽可能,你是我親兒子,戲份很多的!你是個大人物!
謝之竹:【星星眼】哇!謝謝娘親。
周冶:【不屑】呵,娘親。小心她吧,別哪天被毀容都不知道。
江子os:他怎麽知道的!不行,我要改劇本了!
謝之竹:娘親親,我是男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