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男人話音落地, 倒是宋夫人大感意外。
這是沈淮敘面對她的催婚,第一次沒有表現出抗拒,不僅沒有抗拒, 還誇她眼光好。
宋夫人半信半疑, 顯然還沒适應兒子态度的突然轉變, 狐疑道:“你都還沒見過人小姑娘呢,就說我眼光好?”
辦公室內, 男人修長高大的身影靜默的伫立于偌大的落地窗前,午後陽光盡數落在他身上, 骨骼料峭的肩膀被光影切割的利落流暢。
沈淮敘漆黑筆直的眼睫低斂, 眼底似有笑意流轉:“您喜歡的女孩, 肯定不差。”
瞧這話說的,宋夫人可是一點也不信:“不一定吧?先前媽給你說的那位唐家的小千金,你可是連面都不想見,直接給人拒絕了。”
盛業集團的唐小姐唐星雅自高中時期就一直喜歡沈淮敘,這麽多年過去,依然對他念念不忘,奈何她家這個臭小子是一點機會都不給人家。
沈淮敘但笑不語,并沒有說明原因,宋夫人自然不清楚兒子的真實想法, 不管為何,了解到沈淮敘這次的态度, 宋夫人心裏也有了底, 于是沒多聊便挂了電話。
沈淮敘垂眸看了眼手機, 想到宋夫人滿口都是對姜意面的誇贊, 他不禁莞爾。
辦公桌上放着姜意綿送給他的香薰,空氣裏彌漫着淡而清幽的檀木香。
許是香氛發揮了安息凝神的作用, 沈淮敘的心境從未像此刻這般安寧過。
......
從青石鎮回到學校,姜意綿又埋頭進了實驗室,開始調香的後半部分工作。
姜意綿将先前在市場買來的檀香木原料改成了正宗的印度檀香木,香水的基調和香味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味道比原來更深厚持久,姜意綿原以為自己邁過這個難關,之後的進度會順利很多,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連續好幾天,姜意綿一有時間就待在實驗室,将所有原材料進行分配調制再試香,将近20次的蒸餾提純加工,每一次制出的香味都不同,并且都不符合比賽命題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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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意綿以為是原料分配比的問題,試了幾次後排除,後來又考慮到原料純度,儀器操作等原因,姜意綿前前後後折騰了許久,終于找出問題的關鍵。
印度檀香木經過層層工藝制作後,呈現出的味道雖好,但它會掩蓋并改變茉莉最原始的香味,再加上晚香玉的鋪墊融合,制出的香水前調溫沉厚重,尾調則有些不倫不類,仔細聞,甚至夾雜着一絲淡淡的苦澀。
茉莉的香味被檀香木改變,再加上晚香玉作為鋪墊,茉莉的味道不穩定,會跟晚香玉和檀香木融合,做不到層次分明,所以成品最後呈現的味道才會不倫不類,既聞不出檀香,也聞不出茉莉最原始純粹的味道。
有了先前找檀香木的前車之鑒,姜意綿自然準備了不同地區生産的不同品種的茉莉,然而無論是多少次,最後的結果都很失敗。
難道進度要卡在這裏停滞不前了嗎?距離上交作品的時間還有不到一周時間,姜意綿偏不信邪,于是她咨詢化工專業的教授,上網查文獻,試圖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比起抑制檀香和晚香玉味道的方法,更換茉莉原材料更簡單粗暴。
姜意綿查遍資料,發現茉莉原材料中屬法國格拉斯的大茉莉制香效果最好,不僅香味穩定,不被其他成分幹擾,還能保持茉莉最原始的香味。
看到格拉斯茉莉,姜意綿的心裏又燃起了希望,信心滿滿的準備去找,然而得到的結果讓她陷入新的困境。
格拉斯茉莉是某國際知名大牌香水的指定原料,在國內限制銷售,要想拿到真正的格拉斯茉莉,不僅要去法國,還要提前向種植地提前預約申請,與此同時,對申請人的身份也有所限制。
換句話說,普通人根本無法拿到格拉斯茉莉的原材料。
了解完內容,姜意綿頓時兩眼一黑,從原材料到出國再到身份審核,每一步都有難度,每一步都在告訴她放棄。
放棄大茉莉的原材料,意味着這場比賽一定會輸,姜意綿不想止步于此,然而現實就是如此殘酷,似乎在等她低頭。
姜意綿關掉電腦,一個人在實驗室靜坐了許久,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試管出神,第一次有種深深的無力感,腦子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勸她放棄,就算這次比賽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成績,未來還有機會,另一個則勸她再堅持一下,茉莉有很多品種,并不一定非要是國外的稀有品種,她可以繼續尋找新的茉莉原料。
制香接近尾聲,讓她在這時放棄,姜意綿做不到。
A市的大型香料市場姜意綿幾乎都去遍了,她拿出手機點開點圖,開始搜索A市周邊的香料市場,試圖再努力嘗試一次,就當給自己一次機會。
姜意綿一邊扒拉地圖,一邊在本子上做記錄,就在這時,屏幕上方彈出一條新消息,來自沈淮敘。
他問:“最近比賽進展怎麽樣?”
姜意綿盯着手機屏幕,貝齒咬着下嘴唇,神情有些糾結。
她現在心情挺郁悶,又沒有可以訴說的人,好朋友們都在忙自己的事,她也不好打擾,沈淮敘在這時發來消息詢問,姜意綿猶豫了幾秒,還是沒忍住,于是将調香進度告訴了沈淮敘,包括自己目前最頭疼的原料問題。
此時的沈淮敘剛結束一場會議,辦公桌上還放着星華杯賽事的詳細內容,就在剛才,臨時會議通過了投資星華杯的提案,沈淮敘的面前就放着所有參加決賽選手的對應抽簽內容。
他從一堆參賽人員的資料中一眼就找到那個熟悉的名字,知道了姜意綿的抽簽內容,難度極高,很考驗原材料。
姜意綿:“A市沒有我需要的茉莉原料,我打算去臨市的香料市場再去找找。”
沈淮敘眉眼平靜,問得直接:“如果還是找不到怎麽辦?”
A市比臨市更廣闊繁華,如果A市沒有,臨市或許也很難找到。
這點姜意綿也不是沒想過,一想到最壞的結果,她有點欲哭無淚,她深吸一口氣,雖然沮喪,但心态還算樂觀:“如果最後沒有找到原材料,我會難過,但不會難過太久。”
沈淮敘挑眉,目光落在兩人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姜意綿想的聽明白,也不想精神內耗,認真道:“對于這次比賽,至少我很努力的争取過了,這次不行,還有下次的嘛~”
看着姜意綿發來的消息,沈淮敘的眉眼倏地一軟,眼底劃過抹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
他問:“如果找到原材料了呢?”
姜意綿想都沒想,信心百倍的回答:“我肯定能拿到國際賽的資格。”
沈淮敘盯着屏幕緩緩勾唇,甚至有一絲欣慰,他猜測,此時屏幕那頭的女孩應當眉眼間彙聚着光,有他熟悉的明媚生動。
一番豪言壯語之後,姜意綿又回歸現實,開始在APP上訂去臨市的高鐵,而對話框那頭的沈淮敘卻突然沒了動靜。
沈淮敘是個大忙人,想來他應該有工作要忙,姜意綿沒再理會,背着自己的帆布書包直接出發去臨市。
對于自己想要完成的事,姜意綿一向執行力很強,沒有留給自己考慮猶豫的時間。
去臨市月末40分鐘高鐵,姜意綿下車後打車直奔目的地,她抱着渺茫的希望出發,跑了幾個香料市場,都沒有自己想要的茉莉原料。
夜幕降臨,姜意綿一無所獲,最後搭乘最晚的一趟高鐵回A市。
回去的路上,她整個人早已精疲力盡,倚着身後的椅背便沉沉睡過去,并未留意到手機消息的提示音。
等到了宿舍,姜意綿覺得自己的雙腳和四肢都酸痛,累到她懷疑自己的靈魂和□□已經分離,這時她才打着哈欠抽空看了眼手機。
将近50條未讀消息,其中有四十幾條是寝室群裏的,林書棠和方悅在三亞旅游,拍了很多美照分享在群裏,緊跟着是溫漾一連串的彩虹屁。
姜意綿沒有細看,退出群聊天,注意到沈淮敘在一小時前給她發了消息。
“明後兩天有時間嗎?”
姜意綿揉了揉眼睛,指尖在屏幕上慢吞吞打字:“有的。”
今天去臨市找原料,她顯然被打擊得不輕,繼續尋找的動力也減少了一半。
姜意綿剛點擊發送,對話框裏很快彈出沈淮敘的回複:“明早八點,你們學校門口見。”
“帶上身份證。”
姜意綿眨巴眼,以為自己累到眼花,确定沈淮敘發的是“帶上身份證”,她覺得奇怪:“為什麽要帶身份證呀?”
沈淮敘卻賣起了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這人怎麽突然變得神神秘秘的?不太像他的風格啊,姜意綿雖然滿腦袋問號,但心裏認定沈淮敘絕對不是壞人,于是臨睡前特意定好第二天早上的鬧鐘,将身份證提前放好在背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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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鬧鐘響起時,姜意綿還睡得很沉,困得眼皮子都擡不起來,在床上賴了會,腦子裏忽然冒出她和沈淮敘昨晚的約定,姜意綿猛地睜開眼睛,瞬間清醒了不少。
簡單的洗漱,收拾好東西後,姜意綿坐着校車,提前10分鐘趕到學校門口。
姜意綿有個習慣,無論和誰約見面,她習慣性早到十分鐘,寧可自己等別人,也不希望別人浪費時間等她。
顯然,有人和她有同樣的習慣。
即便下車點距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距離,但姜意綿還是一眼就看到花壇邊那道熟悉修長的身影。
看到沈淮敘,姜意綿的嘴角的笑意不經意間蔓延開,她小跑着朝那人跑過去。
不遠處的男人似乎有所感應,在姜意綿跑向他時轉身,兩人目光交彙,相視一笑。
姜意綿眼眸亮晶晶的,嗓音柔軟輕快:“沈淮敘,你什麽時候到的?”
沈淮敘視線垂下,清清淡淡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滑過女孩臉頰上那個小小的酒窩,唇角微斂,低聲說:“剛到不久。”
姜意綿拉了拉肩上快要滑落的書包帶子,問:“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呢,今天我們要去哪呀?”姜意綿猜測,沈淮敘多半是找到一家味道不錯的餐廳,想帶她一塊去幹飯。
沈淮敘看她一眼,随機将一張紙質的東西遞給她,有點像是門票之類的。
難不成約她一塊去看話劇表演?
姜意綿正想着,伸手接過男人遞來的門票,當看到手裏的東西,姜意綿眼睛睜大睜圓,整個人直接呆愣在原地。
沈淮敘遞給她的哪是什麽演出門票,明明是一張機票!!!
看清機票上的目的地,姜意綿深吸一口氣,腦袋還是蒙的,嘴巴傻愣愣的一張一合:“沈淮敘,我們這、這是要去法、法國?!”
相比于姜意綿的不可置信,大為震驚,沈淮敘則沒什麽反應,長睫斂着漆黑深邃的眼眸,俊臉波瀾不驚,低聲配合道:“嗯,法國格拉斯。”
姜意綿強烈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只是這張機票,就連眼前的沈淮敘都不太真實。
“怎麽.....可是.....”快來個人告訴她,這一切真的是在做夢!
一定是她昨天太累,今早沒睡醒出現的幻覺。
沈淮敘嘴角斂着笑意,眉眼溫柔:“我們一起去找你最想要的原材料。”
她要找的茉莉原料,他不僅知道在哪,他還要帶她一起去找。
她想要的,他都願意給她。
“天吶....你怎麽知道我——”姜意綿看看手裏的機票,再擡頭看看面前的沈淮敘,大腦還是暈乎乎的,已經震驚的完全說不出話來,驚訝的語無倫次。
面前的女孩像只驚慌失措的小鹿,眼睫撲閃撲閃的,比小鹿還可愛。
沈淮敘安安靜靜注視着她,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喉結慢慢滑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忍住,禮貌又克制的擡手,動作極輕的揉了下姜意綿毛茸茸的腦袋,語氣低沉認真:“因為有人跟我說過。”
“她一定會拿到國際賽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