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黑色賓利在學校門口停留許久, 引得來往出入的學生頻頻好奇張望。
“回去吧。”
安靜的車廂內傳來男人磁沉低緩的聲音,司機這才踩下油門,開車緩緩駛離。
兩人互留了聯系方式, 沈淮敘眼睫低垂, 定定地注視着屏幕上那行數字出神, 瘦削的薄唇噙着抹極淡的笑痕。
沒有人知道,這串數字他早已倒背如流, 可惜卻從未寫上備注。
沈淮敘長指點擊屏幕,輸入“姜意綿”三個字, 明明分開沒多久, 他已經開始期待對方的短信。
很快, 屏幕上方彈出一條來電提示,看清備注,沈淮敘漆黑的長眉微挑,收斂起眼底的情緒,按下接聽鍵。
“哥,你到家了嗎?”唐宥行的聲音傳來,還夾雜着周圍極有節奏感的音響聲。
沈淮敘:“還在路上。”
唐宥行“哦”了聲,随即拿着手機,起身找了個安靜的地兒:“哥, 你聽說了嗎?最近圈裏發生了一件事。”
沈淮敘側目望向窗外匆匆掠過的繁華街景,眉眼清隽深邃:“什麽事。”
唐宥行嘿嘿一笑, 語氣神秘兮兮的, 故意賣起了關子:“這事兒吧, 說大不大, 說小也不小。”
“不過,你肯定感興趣。”
沈淮敘緩緩勾唇, 清眉黑目間情緒極淡:“姜意綿分手了。”
一聽這話,唐宥行明顯愣住:“卧槽?你怎麽知道的?!”
Advertisement
他要說的就是這件事!而且是剛剛和那幫人喝酒時獲得的最新消息,然後第一時間打了這通電話。
譚明睿和莊淺茉的戀情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以為兩人是一對,只有知情人清楚,譚明睿的正牌女友是姜意綿。
沈淮敘懶懶倚着椅背,擡手揉了揉高挺的鼻骨,棱角分明的側臉隐匿在後座沉寂昏暗的光影中。
“我感興趣的事情很少。”男人的語氣低緩坦然,絲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大多于與她有關。”
這個“她”不用猜都知道指的是誰。
電話那頭的唐宥行感慨萬千的輕啧了聲,誰能想到,沈家這位含着金湯勺出生,養尊處優養出來的沈少爺會是個癡情種呢?這麽多年來心裏一直裝着一個女孩,七年過去,心意從未變過。
唐宥行當初還以為姜意綿成了別人的女朋友,沈淮敘也會就此死心,沒想到兜兜轉轉,沈淮敘竟然等到兩人分手。
唐宥行想到剛才跟朋友的聊天,覺得還是有必要在沈淮敘面前提一嘴。
“我聽人說,譚明睿在國外這兩年,跟莊淺茉一直有聯系。”說白了就是腳踏兩條船,一邊放不下白月光,一邊還吊着現女友。
聞言,沈淮敘握着手機,望向窗外光影斑駁的夜景,漆黑如墨的瞳仁晦暗不明。
說起譚明睿這個人,唐宥行一臉嫌棄,語氣中也多了幾分鄙夷:“就連當初他向姜學妹告白,都是跟人打賭賭輸了才去的。”
唐宥行說完,耳畔一片寂靜,他疑惑地看了眼手機屏幕,明明顯示還在通話中,卻沒有任何回應。
唐宥行懷疑是自己這信號不太行,正要開腔,突然被電話那頭男人冷沉驟降的聲線打斷:
“你再說一遍。”
沈淮敘的語氣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溫度,每一個字都仿佛鍍了層冰霜,即便隔着手機,唐宥行依然覺得背脊一涼。
他咽了咽嗓子,老實巴交地将後面那句重複了一遍。
也難怪沈淮敘會生氣,這事換作任何一個人聽了,都覺得譚明睿不幹人事兒,要是被姜學妹知道了,那不得傷心死?
沈淮敘眉眼沉沉,薄唇緊抿成僵直的線,長睫籠着一道淡淡的陰翳。
靜默半晌,他才開口:“譚明睿現在在哪?”
這個唐宥行倒是沒問,譚家那個敗家玩意大多數時間都流連于酒吧夜店這種娛樂場所。
“聽說這貨最近老往V1NT跑,每天跟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歌舞喧天。”
“聽說是為情所傷,借酒消愁呢。”
沈淮敘垂眸,冷白如玉的長指一搭一搭的輕敲在車窗按鈕上,清隽俊美的五官輪廓被車外昏黃清冷的街燈分割得棱角分明。
“嗯,知道了。”
唐宥行想了想,出謀劃策道:“哥,你既然這麽喜歡姜學妹,幹脆直接跟她告白得了。”
反正姜學妹已經恢複單身,戀愛自由,他哥也能得償所願。
沈淮敘神色疏淡,眼底似有考量,但理智很快占據上風,壓制住了他那些蠢蠢欲動的念頭。
“我心裏有數。”
七年都等了,現在他依然等得起。
......
接下來的幾天,姜意綿照例每天往返于實驗室,同時開始着手準備星華杯的賽事。
值得高興的是,譚明睿自那晚的糾纏之後,終于消停了些,沒再打來騷擾電話,姜意綿頓時覺得耳根子清淨了許多。
周末,姜意綿回了趟青石鎮看望外婆。
老太太看起來精神不錯,得知孫女要回來,還特意起了個大早去市場買菜,在廚房忙碌了一上午,做了一桌子姜意綿愛吃的菜。
姜意綿本來還想着跟老人家解釋一下她和譚明睿分手的事,沒想到老太太擺擺手,讓她不用解釋,分手是應該的,譚明睿并不是個值得自家孫女托付終身的人。
“既然那臭小子心裏有別人,那就讓他走。”
老太太想想都覺得生氣,要是譚明睿敢來她這,她鐵定将人掃地出門。
姜意綿這才知道,外婆已經了解到事情經過,老太太平日裏喜歡看新聞,尤其換了智能手機以後,她便時常戴着老花鏡看微博,自然刷到了關于譚明睿的那些花邊新聞。
老太太跟潭老爺子交好,當初姜意綿和譚明睿戀愛時,雙方長輩都十分滿意,潭老爺子甚至想等姜意綿畢業之後就安排兩人訂婚,沒想到譚明睿心裏一直有個忘不掉的初戀。
“我家囡囡這麽優秀,有的是男孩子喜歡。”說着,老太太看向正低頭扒拉米飯的姜意綿,正色道:“對了,我最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我的這個朋友,她兒子可是一表人才,長得瘦瘦高高,白白淨淨,可俊俏了。”
姜意綿擡眸,有些疑惑外婆怎麽提起了這茬。
老太太笑呵呵,嘴上念念有詞:“關鍵是這小夥子單身,而且脾氣好,比姓譚的臭小子好一千倍,一萬倍。”
姜意綿沒吱聲,見外婆越說越激動,她隐隐感覺到什麽,果然,老人家說道:“到時候外婆把這個俊俏小夥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
老太太這麽快就要給她物色下一任了,姜意綿無奈又覺得好笑,溫聲道:“婆婆,我目前不打算談戀愛。”
老太太眨巴眼,擔心地看着自家孫女,以為她這是被情所傷,走不出低谷了。
“年輕人,就該談戀愛呀。”
姜意綿輕抿了抿唇瓣,清麗的眉眼平靜溫和:“我最近要準備調香比賽的事,不想被感情幹擾。”
老太太猶豫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看,反複确認孫女的精神狀态良好,她才稍稍放心。
“還是學業比較重要,感情的事以後再說吧。”
見外婆終于打消給她介紹男朋友的念頭,姜意綿微微翹了翹唇角,忍住偷笑松了口氣。
入夜,寂靜的小鎮被濃稠的夜幕籠罩,晚風不驕不躁,輕輕搖曳着樹枝花葉,庭院內高懸在屋檐下的燈火影影綽綽,閃爍着迷蒙昏黃的光芒。
姜意綿扶着外婆睡下,又獨自一個人拿了把小圓扇坐在院裏的搖椅上乘涼,耳畔是吱吱呀呀高低起伏的蟬鳴,雖然有些吵鬧,但仍有幾分催眠的意思。
姜意綿許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安靜地躺在竹椅上納涼,兒時她也總坐不住,聽見蟬鳴便忍不住去捉,外婆總笑呵呵地跟在她身旁,拿着小扇給她吹涼。
姜意綿閉眼小憩了一會兒,待睜開眼後她拿出手機,蔥白纖細的手指輕輕劃過屏幕,找到近期新添加的聯系人。
這個時間點,沈淮敘應該已經下班了吧?
姜意綿貝齒輕咬着下嘴唇,思索片刻後還是覺得有必要找個時間,将沈淮敘的衣服還給他,再當面道謝。
斟酌片刻,姜意綿在屏幕上噼裏啪啦打字,等編輯好文字她又仔細讀了一遍,确認無誤後才按下發送。
彼時,V1NT會所某VIP包廂內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站在臺球桌旁,冷白如玉的手不急不緩地擦拭着球杆,頭頂上方的水晶吊燈散發出明亮璀璨的光影,映得男人靜默的面容輪廓愈發深邃立體,一雙黑眸晦暗不清。
沈淮敘極少來這種娛樂場所,跟唐宥行玩了兩把臺球,他雖然有天賦,但顯然興致缺缺,濃眉壓着狹長的眼尾,隐隐有絲不耐。
唐宥行懶懶勾着唇笑,大概也猜到哥們心裏在想什麽,好在他一個人也挺會自娛自樂。
不多時,擱置在臺球桌上的手機響起,發出低沉的震動聲。
唐宥行挑眉,立刻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兩秒後他神色滿意的“嗯” 了聲,随即朝不遠處的沈淮敘歪了歪腦袋。
譚明睿這會兒就在隔壁。
沈淮敘長睫微斂,不急不緩地放下手中的球杆,徑直朝包廂外走去。
身後的唐宥行連忙跟上,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哥,待會見了譚明睿你可別沖動。”
“咱們有話好好說。”
畢竟這裏是譚明睿的地盤,要是把事兒鬧大了,長輩那邊也不好交代。
沈淮敘知道唐宥行的顧慮,他神色極淡,瘦削的薄唇輕掀:“嗯,我心裏有數。”
-
和姜意綿分手後,譚明睿頹廢了很長時間,連公司都不去了,這些天夜夜在會所買醉。
莊淺茉來時,譚明睿再次醉得不省人事,而他身邊那些狐朋狗友陸陸續續離開,只有孫啓言在一旁拿着手機打游戲,包廂內渾濁的酒精夾雜着幹裂刺鼻的煙草味,到處烏煙瘴氣。
莊淺茉緊皺眉頭,有些厭惡的用手捂住鼻子,踩着細長的高跟鞋徑直朝癱在沙發上的男人走去。
看到莊淺茉,孫啓言連忙推了推身旁昏昏沉沉的譚明睿,壓低了嗓子提醒:“睿哥,莊淺茉來了。”
自譚明睿和姜意綿分手後,莊淺茉便時常出沒在V1TN,以譚明睿現女友身份自居,她要來,會所的工作人員誰也不敢攔着。
譚明睿漫不經心地睜開眼睛,擡眸撞上莊淺茉居高臨下,微帶諷刺的目光。
“你怎麽來了?”男人陰沉着臉,神情不悅。
莊淺茉冰冷的視線凝着他,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譚明睿,你現在的深情是想演給誰看?”
譚明睿心中一梗,對莊淺茉的諷刺視而不見,垂眸定定地注視着桌上的空酒瓶。
他以為自己放不下的人是莊淺茉,可真當姜意綿提了分手,他的心像是缺了一角,此時更希望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是姜意綿。
孫啓言察覺到氣氛不大對勁,又怕戰火殃及池魚,于是随便找了個借口溜之大吉。
包廂內只剩他們兩個人,莊淺茉被男人眼底的冷漠和頹然刺痛,她笑了笑,諷刺道:“原來你對姜意綿這麽念念不忘。”
“當初你在國外跟我糾纏不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兩人高中戀愛那會由于性格不合總是吵架,可每一次只要莊淺茉服個軟,勾勾手指,譚明睿就會立刻貼上來,即便是分手後,譚明睿和姜意綿交往,莊淺茉一通電話打過去,譚明睿也能放下手頭的事立刻趕到她身邊。
就連那晚她困在影視城,譚明睿也是丢下姜意綿,義無反顧的去找她。
如今卻變了。
莊淺茉挑眉,想想都覺得好笑:“譚總什麽時候變成大情種了?”
譚明睿眉頭擰得更深,這會心煩意亂:“我的事跟你沒關系。”
莊淺茉輕哼了聲:“這會覺得沒關系了?”
“姜意綿大概還不知道吧?你當初向她告白,跟她在一起,不過是為了氣我。”
兩人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
莊淺茉話音剛落,譚明睿的臉色瞬息萬變,他警告面前的女人閉嘴,耳邊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包廂的隔音門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頃刻間四五個西裝革履,身形高大的年輕男子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
莊淺茉被這陣仗吓住,她詫異地看向譚明睿,眼神詢問他這些人從哪來的,譚明睿預感到不妙,聲音陰沉沉的:“你們什麽人?誰讓你們進——”
然而沖進來的幾名男子壓根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當着莊淺茉的面,直接用黑色布袋罩住譚明睿的腦袋,按住男人的肩膀,暴力的扯掉他胸前的領帶反手将他的手腕捆得嚴嚴實實。
莊淺茉被眼前的突發狀況弄得措手不及,妝容精致的小臉吓得慘白,眼看幾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就要将譚明睿帶走,她驚恐萬分:“你們瘋了嗎!敢在這裏綁人!”
說着,莊淺茉拿出手機,全身哆嗦着就要報警,下一秒,手機被人奪走,連帶着掙紮中的譚明睿也被人一并帶走。
莊淺茉眼睜睜看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包廂門口,片刻後她回過神,驚魂未定地跑出去找人求救。
譚明睿眼前一片漆黑,即便他平時健身,此時也絲毫掙脫不出桎梏,被人牢牢地按住肩膀向前,毫無還手反抗之力。
他不知被人帶到哪裏,直到耳邊傳來包廂門打開的聲音,能确定的是他現在還在會所,未等譚明睿多想,包廂門關上的一瞬,肩膀被身後的人猛推了一把,他沒有絲毫防備,重心不穩,踉跄着直接往前栽去,臉重重砸地。
“操,你們TMD到底是誰!”
譚明睿怒火攻心,手背青筋緊繃,然而身邊卻沒有一個人回答。
因為眼前的漆黑,譚明睿心中的憤怒和恐懼交織,他低低咒罵一聲試圖反抗,可是剛一起身,面前的人掄起堅硬的拳頭對準他的臉狠狠揮過去,譚明睿被打得偏過頭,臉上火辣辣的疼,腦袋因這重擊有些眩暈,緊咬的唇齒之間溢出淡淡的血腥味。
譚明睿長這麽大,從未被人這麽對待過,更何況V1NT是他的地盤,對方一定是瘋了,才會在這裏鬧事。
對譚明睿動手的不止一個人,而且有備而來。
現實告訴他,臉上挨的那記重拳僅僅只是開始,包廂內幾名黑衣壯漢慢慢上前,将譚明睿團團圍住,譚明睿的腦袋被黑布蒙着,可仍然感覺周圍籠罩過來的陰影,帶着強勢的壓迫感。
他捂着受傷的臉,身體本能的往後退,然而卻被人狠狠抓住衣領,直直往包廂的牆上掄去。
“砰”的一聲後,包廂內響起男人吃痛的悶哼聲,起先還在咒罵,慢慢地,咒罵聲越來越小。
不知過了多久,包廂的門再次打開。
一道颀長挺拔的身影走進包廂,男人清眉黑目,穿着一襲裁剪精良的白襯衫,幹淨到一塵不染,領口前的一顆扣子解開,露出冷白利落的頸線。
男人神情靜默,雙腿筆直修長,不急不緩地自角落陰暗處慢慢走向光線通明的包廂中央,那張清隽如玉的面龐在自光影下顯露,輪廓被映得立體而深刻。
一旁西裝革履,身材魁梧的男子上前,畢恭畢敬道:“沈總,人已經暈過去了。”
沈淮敘眼眸垂眸,看了眼躺在地上被人蒙着腦袋不省人事的譚明睿,空氣裏緩緩流動着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沈淮敘淡淡挑眉,示意旁邊的人摘掉譚明睿腦袋上的頭套。
此時的譚明睿被打得鼻青臉腫,鼻子和嘴角流出的血跡鮮紅刺目,身上的傷怕是比臉上還要嚴重。
唐宥行看得輕嘶了聲,只能用一個“慘”字形容,他找的這幫人還挺好差使,對譚明睿真是一點也沒手軟。
沈淮敘的面色無波無瀾,他垂眸盯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幽暗深邃的眼底晦暗難辨,片刻後,他拿起桌上那杯填滿冰塊的冰水,對着譚明睿的臉慢慢倒下去。
刺骨的涼意刺激到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痛感讓昏迷中的譚明睿猛地驚醒,他疼痛難忍,艱難地睜開眼睛,當看到面前出現的男人時,譚明睿攥緊拳頭,布滿血絲的猩紅雙眼死死地盯着他。
兩人一個渾身青紫的躺在地上,一個衣冠楚楚,居高臨下的站着。
譚明睿很快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而眼前的男人就是始作俑者。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和身體的疼痛,讓譚明睿近乎發瘋,他舌尖頂了頂腮幫子,掃過松動的牙齒,吐了一口帶血絲的唾沫,目光冰冷:“姓沈的,你他媽想玩死我是吧?”
沈淮敘垂眸睨着地上鼻青臉腫的男人,從始至終眉眼間沒什麽多餘的情緒,他緩緩勾唇,姿态從容平靜,語氣與平常一般溫和無害:“怎麽會?”
沈淮敘的目光淡淡掃過譚明睿嘴角的血跡,喉間溢出的聲線磁沉低緩:“你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這些傷看得雖疼,卻不致命,更抵不掉這段荒唐感情裏,姜意綿受到的所有傷害。
譚明睿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恨得牙關緊咬,此時卻連反撲的力氣都沒有,渾身上下,五髒六腑都疼得打顫,他強撐着從地上爬起來,攥緊拳頭:“沈淮敘,你給老子等着!”
要是他今天死不了,總有一天,他要讓沈淮敘嘗盡他今日所受的屈辱,低聲下氣地向他道歉。
一旁的唐宥行聽得直皺眉,這人都傷成這樣了,嘴巴還是這麽硬,看來剛才挨的打不夠他長教訓。
聽出男人語氣中的警告和威脅,沈淮敘眼睫斂着漆黑的瞳仁,絲毫沒有動怒,雲淡風輕的一句:“嗯,我等着。”
他緩緩道:“祝你早日康複。”
直到一行人離開包廂,莊淺茉才帶着人急匆匆趕來,看到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譚明睿,莊淺茉就算心中對他有氣,此時也只能暫時先擱置一邊,第一時間撥打了救護車。
......
從會所出來,沈淮敘神色稍顯倦怠地倚着椅背,一閉上眼睛,滿腦子竟是那個發生車禍的雨夜,女孩衣衫單薄,失魂落魄地尋找着譚明睿的蹤跡。
而一想到譚明睿的所作所為,今晚的教訓遠遠不夠。
原來他勸自己放棄的那兩年,他深藏在心底喜歡的人并未等到別人的善待。
沈淮敘擡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望着車窗外從匆匆掠過的街景,眼底流轉的光芒明明滅滅。
直到手機傳來細微的震動聲,他垂眸看了眼,目光微頓,眉間蹙起的那道褶皺微不可察的舒展開。
JYM:“沈淮敘,你下周末有空嗎?”
沈淮敘薄唇微抿,沒有多加思索,幾乎秒回:“有”
此時的姜意綿還在外婆家的小院裏乘涼,沒想到消息發出沒多久,對話框裏便彈出了回複。
姜意綿抿唇輕笑,指尖在屏幕上打字:“謝謝你之前的幫忙,不過口頭感謝有點敷衍,我還是想請你吃頓飯。”
她并不清楚沈淮敘的口味,出于禮貌,于是讓對方來選餐廳。
沈淮敘心裏已經有了想去的地方,和姜意綿約定好後,他盯着兩人的對話框靜默許久,唇角噙着抹似有若無的笑痕。
......
姜意綿在外婆家待了兩天,周一一大早便搭乘最早的一趟的地鐵回學校。
A市的早高峰,地鐵站十分擁擠,一眼望去烏泱泱的全是人,姜意綿背着包包跟着緩慢移動的人潮慢慢往前走,終于趕在車門關閉前擠上了地鐵。
沒過多久,包包傳來震動,姜意綿拿出手機才發現是好友溫漾發來的消息,以及兩分鐘前五六條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
溫漾:“綿綿,快看熱搜,奕星傳媒那位譚總竟然被人打了!”
溫漾:“媽耶,微博上居然有他受傷的照片,據說是被莊淺茉的私生飯打的!”
溫漾:“現在的私生飯也太瘋狂了吧,這年頭跟女明星談戀愛風險也太高了【捂臉】”
看着好友一連串的消息,姜意綿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溫漾說的這位“譚總”,正是她的前男友,譚明睿。
他被打了?而且是被莊淺茉的私生粉打的。
姜意綿震驚之餘,還是有些好奇,随即點開微博,沒想到首頁話題就與譚明睿相關:
#譚明睿身受重傷,莊淺茉為愛淚灑醫院#
點進話題,竟然有譚明睿前往醫院就診的照片,只是拍攝距離太遠,男人的傷勢看不真切,但一群人護送他就醫,向來傷得不輕。
譚明睿個性要強,桀骜不馴,平日裏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這次居然被打入院,又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顯然已經顏面掃地,姜意綿粗略的浏覽了幾張照片,除了唏噓,心底再掀不起一絲漣漪。
姜意綿想了想,給好友回複了條消息,只有簡短的兩個字:“挺慘。”
至于那幾通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姜意綿心裏大致有了猜測,并未過多理會。
經過一小時的地鐵換乘,姜意綿終于回到學校。
距離上課還有半小時,溫漾待會過來會幫她拿課本,于是姜意綿直接去了教室。
沒過多久,又有一通電話打來,姜意綿下意識就要挂斷拉黑,留意到備注時,她眸光微頓,靜了片刻,才按下接聽。
“綿綿,是我。”電話那頭的人本該是潭老爺子,說話的人卻是譚明睿。
男人的聲音沙啞又虛弱,電話終于打通的同時,他又急忙道:“你先別挂。”
姜意綿走到二樓教室,裏面空蕩蕩的,除了她,其他人都還沒到,她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清晨的風迎面吹過來,輕拂她額前的碎發。
“有什麽事就直說吧。”姜意綿神色平靜,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
譚明睿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此時鼻梁骨,右手臂,胸前肋骨處都纏着白色紗布,他行動不便,心裏仍抱有一絲希望:“上次挨你那一巴掌,你是不是也該消消氣了?”
姜意綿默了默,按捺住自己想罵人的沖動,說:“既然沒事,那我挂了。”
譚明睿有些急了:“等等,我們能不能再見一面?”
姜意綿無言,以前倒是沒發現,譚明睿竟有狗皮膏藥的特質,她淡聲問:“譚先生,你現在是在命令我還是懇求我?”
譚明睿心中一梗,只好告訴她:“綿綿,我現在在醫院。”
“傷得很重。”他特意補充。
她知道他現在傷得很重,而且不止她知道,網上鋪天蓋地的都是他被打的新聞。
察覺到男人的意思,姜意綿只覺得無奈又好笑:“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心疼你吧?”
譚明睿:“綿綿,我就是想見你一面,能不能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不管她拒絕多少次,電話那頭的男人似乎永遠都覺得,只要他說幾句好聽話,她就會回頭似的。
不多時,已經有同學陸陸續續走進教室,姜意綿不想再跟譚明睿多費口舌,她頓了頓,不知想到什麽,随即問:“你現在在哪家醫院?具體地址發我一下。”
聞言,譚明睿似乎看見了希望,姜意綿這是準備來看他,于是他将住院地址發過去,具體到住院樓,病房號,床號。
姜意綿先将地址複制粘貼,随即點開了某橙色軟件,浏覽過多家花店之後,她選了價格最高的一家花店。
一番精挑細選後,姜意綿又選了一束保鮮度挺高的白菊,店家還在商品那一欄貼心備注:“清明節熱賣首選”
姜意綿覺得這花不錯,随即勾選貨/到/付/款那欄,收件地址正是譚明睿所在的醫院。
教室裏的人陸陸續續多起來,溫漾背着包包進來,目光搜尋之後,看到前排靠窗位置坐着的女孩。
溫漾徑直走過去,坐在姜意綿身邊,順便将帶來的課本遞給她:“早上食堂人也太多了,我去的太遲,小籠包都賣完了。”
說着,溫漾喝了口手裏的豆漿,視線無意中掃過好友的手機屏幕,她眼尾輕挑,有些好奇:“綿綿,你在買花嗎?”
姜意綿點點頭,軟件顯示騎手已拿到花正往醫院趕,她放下手機,拿過一旁的課本,翻看了眼先前記錄的筆記。
溫漾疑惑:“今天是什麽特殊節日嗎?”
身旁的女孩垂眸,瓷白漂亮的面龐在溫暖明媚的晨光下白得幾欲透明,五官精致昳麗,沒有半點瑕疵,淡聲道:“不是什麽特殊日子。”
姜意綿的語氣溫溫柔柔,認真解釋:“前任生病而已,我祝他早日康複。”
原來是這樣,不過溫漾還是替姜意綿不值,畢竟姜意綿的前任堪稱渣男典範,分手遠離不被糾纏就燒高香了,沒想到渣男生病,姜意綿還能想着給對方送祝福,實屬不易。
溫漾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感慨道:“前任能做到你這樣的也不多了。”
“不過一段感情好聚好散也挺好。”
姜意綿粉唇微抿,欲言又止,末了彎了彎唇,她和譚明睿這輩子怕是不會有好聚好散了。
如果時光倒流,能給她重新選擇的機會,她寧可從未認識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