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譚明睿的車速極快,沖擊強烈的推背感襲來,姜意綿只覺得頭暈,心髒瞬間懸在嗓子眼,她雙眼緊閉,纖長的眼睫不安顫動,根本不敢睜眼去看前方危險盤旋的山路。
銀灰色的邁凱倫肆無忌憚地疾馳在險峻的盤山公路上,經過九十度彎道時,譚明睿眉眼沉沉,絲毫沒有停止的打算,飙車帶來的快/感刺激着大腦神經,他并未理會副駕上的人,而是腳踩油門,急速打轉方向盤,不顧一切後果的完成大直角漂移。
超跑輪胎摩擦過地面,發出刺耳又尖銳的“呲啦”聲,卷起的狂風猛的灌入半開的車窗,掀起姜意綿額前柔軟淩亂的碎發,狹小的車廂內彌漫着淡淡的輪胎灼燒的味道。
姜意綿死死咬着下嘴唇,發涼的手開始哆嗦,她克制着自己想要放聲尖叫的沖動,牢牢抓緊身前的安全帶,仿佛這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汽車轟鳴作響的引擎聲終于停止,姜意綿僵坐在座位上許久才緩過神來。
她小心翼翼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山下一覽無餘的夜景,即便是深夜,整座城市依舊燈火璀璨,無數盞街燈彙聚成一道道明亮耀眼的光線,宛若流動的星河,閃着浮動游離的光點。
姜意綿緩緩松開抓着安全帶的手,因為長時間的緊繃,手指顯得僵硬酸澀,獲得勝利的譚明睿沖車窗外的兄弟揮手打了招呼,側目看向副駕駛座上的女朋友,這才注意到姜意綿的臉色虛弱蒼白,像只受到驚吓的小鹿。
譚明睿眉心微擰,而後伸手握住女孩冰涼涼的手,許是知道自己剛才太沖動,沒考慮另一半的感受,譚明睿主動将姿态放低,語氣也比平日溫柔了許多,低聲安慰:“乖,別害怕。”
“游戲已經結束了,我們現在很安全。”
姜意綿了解譚明睿的性子,他向來如此,而她也習慣了忍受,可一想到剛才經歷的危險,她仍心有餘悸。
如果今晚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是莊淺茉,譚明睿還會不會參與這場飙車游戲?
不知為何,姜意綿一想到這種假設,胸口便堵得慌。
她垂眸看向譚明睿握着她的手,靜默了片刻,還是選擇推開譚明睿的手,輕聲說:“你不該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
姜意綿緩慢調整着呼吸,不想讓自己在譚明睿面前情緒崩潰。
見面前的女孩是真生氣了,譚明睿摸了摸鼻尖,知道自己這事做的欠妥,于是收斂起那副吊兒郎當的姿态,誠懇道歉:“綿綿,我真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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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意綿心情不好,不太想說話,默默看着窗外,任由山頂帶着涼意的晚風迎面吹進來,平複自己的心緒。
譚明睿雖然混,認起錯來倒是利落,脫掉自己的外套披在姜意綿身上,還不忘朝人伸出手:“要不你打我兩下出出氣?”
姜意綿擡眸,撞上男人懇切認真的目光,與此同時車外有人在喊,譚明睿回頭看了眼,随即跟揉寵物似的,揉了揉女孩被風吹得亂糟糟的頭發,撂下一句“等我回來”,便推開車門下了車。
飙車的這群人大都是譚明睿在國內的朋友,孫啓言更是和他從小玩到大,大家今晚都帶了女伴過來,停車之後紛紛下車,有的幫身邊男士點煙,有的在聊下一場去哪個夜場接着玩。
見譚明睿在車裏待了許久才過來,孫啓言夾着煙,薄唇輕吐出一團煙霧,一邊笑一邊看了眼不遠處坐在邁凱倫裏的人:“睿哥,你女朋友該不會生氣了吧?”
譚明睿接過朋友遞來的煙,擡手擋着山風,慢條斯理點上:“剛才飙車太猛,吓到她了。”
話音一落,旁邊有人笑出聲:“嗐,這點小事算什麽。”
“嫂子這脾氣可真夠大的。”在場所有人的女伴都乖巧聽話,溫柔似水,就算真害怕,也不敢對着他們發脾氣,有些女人不能慣,越慣越容易蹬鼻子上臉。
譚明睿勾着唇笑,薄唇輕吐出一團煙霧,棱角分明的俊臉在青白煙霧裏慵懶朦胧。
一旁的孫啓言直接用手指頭按滅了香煙,跟譚明睿勾肩搭背,不甚在意的調侃:“女人嘛,就會耍小性子。”
“一束花,一個包包,一套房子,花點錢哄哄就好了。”
譚明睿本來還在想姜意綿什麽時候消氣,一聽這話,倒覺得孫啓言說得挺有道理。
車外一群人站在山頂吞雲吐霧,身材性感,打扮靓麗的女伴們在一旁點煙,調笑,似乎格外享受這場酣暢淋漓的玩命飙車。
姜意綿一個人坐在車上,直到悶雷般的心跳緩緩歸于平靜,纖瘦伶仃的脊背還有一層薄薄的細汗。
明明是盛夏,山頂的風卻很大,姜意綿心頭纏繞的那絲恐懼與窗外的歡鬧嬉笑相比,總顯得格格不入。
半小時後,譚明睿在外面吹夠了風終于回到車上。
他今天剛回國,一幫兄弟就想給他接風洗塵,大家興致高漲,似乎還想從山頂一路飙車回去,姜意綿聽着譚明睿和好友們的語音交談,黛眉輕擰起一道淡淡的褶皺。
幾分鐘後,計劃有變,一行人直接取消了繼續飙車的打算。
姜意綿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外潑了墨般的濃稠夜幕,從譚明睿和兄弟的對話中她才知道為什麽取消飙車。
聽孫啓言說,十幾名交警正往周安區盤這邊趕來,這條山路從今晚零點開始到明晚12點便不再對外開放,原因是沈家那位繼承人沈淮敘,明日一早要陪家中長輩來山頂的明覺寺祈福,現在特意安排人提前過來清路。
孫啓言:“你們說,這沈淮敘是不是故意跟咱們作對?”
“早不清路,晚不清路,偏偏這個時間點派人來清路。”
多半是有人放出消息,知道他們今晚在這聚衆飙車。
譚明睿懶洋洋地靠着椅背,挑着眼尾,不屑地輕嗤了聲:“姓沈的倒是個大孝子。”
圈子裏的人都知道,沈淮敘是沈家的獨子,年紀輕輕就接手整個沈氏,殺伐果斷的手腕讓不少人都有所忌憚。
譚明睿這幫人雖然心生不滿,但終究不敢跟沈家這位惹不起的主兒對着幹,只好打道回府。
姜意綿終于悄悄松了口氣,而“沈淮敘”這個塵封在她記憶中的名字,慢慢浮現在腦海中,盡管時光流逝,男人那張熟悉清隽的面龐,并未在歲月中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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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明睿開車回東湖禦園,那的獨棟別墅是譚老爺子特意為兩個小年輕人準備的,只是房子安置好沒多久,譚明睿便出國,姜意綿平時也很少過去住。
回去的路上,姜意綿沉默無話,心裏仍想着飙車的事,車子經過一家24小時營業的花店時,譚明睿将車停在路邊。
姜意綿還在生悶氣,過了幾分鐘,耳畔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未等姜意綿擡頭,只見一大捧包裝精美的純白色坦尼克玫瑰落入她懷中。
清雅馥郁的花香襲來,充溢在狹小的車廂內,從四面八方飄散而來,将姜意綿整個人裹挾。
譚明睿自玫瑰花後方歪着腦袋,姜意綿擡眸,不偏不倚地撞上男人那雙慵懶含笑的眼。
譚明睿似乎真的在很用心的道歉,哄她開心。
姜意綿抱着花,心情有些複雜,腦海中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讓她原諒,一個不想讓這件事輕易翻篇。
靜默片刻,姜意綿心中的天秤發生了偏移。
在她的潛意識裏,無論譚明睿做什麽,姜意綿總能主動為他的行為找出各種理由辯解,并且說服自己。
姜意綿收下這捧作為彌補和道歉的白玫瑰,輕抿了抿唇瓣,認真道:“花我收下了,以後不要再像今晚這樣了。”
見女朋友的态度終于緩和,譚明睿眼底的笑意愈深,心情頗好的重新發動車子,于夜幕中繼續朝禦園駛去。
他想起孫啓言那些哄女人的手段,一束花,一個包包,再不濟一套房子。
現在看來,的确挺好哄的。
彼時的姜意綿絲毫不知曉譚明睿心底的真實想法,僅僅收到這捧白玫瑰她就已經很滿足,甚至琢磨着,回家後該将花插在哪裏更适合,她正想咨詢譚明睿的意見,卻被一道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
姜意綿循着聲音望向譚明睿放在一旁的手機,亮起的屏幕上方顯示着一個英文名:“Aurora”
譚明睿垂眸看了眼,黝黑的眼底劃過抹極淡的情緒,他并沒有接,長指劃過屏幕直接按了挂斷。
姜意綿從未聽譚明睿提過“Aurora”這個人,看名字應該是個女性,對方格外執着,急促的鈴聲再次回蕩在安靜的車廂內。
姜意綿抱着懷中的花,才發現玫瑰上的刺都被人修剪的幹幹淨淨,她疑惑地看向譚明睿:“為什麽不接?”
譚明睿笑笑,半邊側臉被昏黃的光線淺淺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線條,他的語氣無波無瀾:“多半是公司的事,明天處理也不遲。”
片刻後,電話那頭的人終于放棄,鈴聲戛然而止,車內尤為安靜。
車子剛好停在十字路口處,譚明睿趁機湊到姜意綿面前,溫熱的手指親昵地捏了捏女孩軟綿綿的臉頰,淡聲道:“我好不容易回國,自然先把時間分給女朋友。”
一句話輕而易舉打消了姜意綿的疑慮,畢竟戀人相處,最基本的就是信任。
半小時後,兩人終于抵達東湖禦園別墅區。
下車後,譚明睿将車鑰匙随手丢給已經在鐵藝大門前恭候多時的陳管家,他自然而然牽住姜意綿的手,兩人一塊上樓。
“你說,這些花插在哪裏比較好?”姜意綿抱着花,步子歡快,笑眼明媚的模樣像極了情窦初開的小姑娘。
譚明睿松了松胸前的領帶,對這種小事并不在意:“随便,你喜歡放在哪都行。”
這人真是沒情調,姜意綿努努唇瓣,小聲嘟嘟囔囔,雖然回家已經很晚,但一想到明天是周末,身體的疲憊感頓時少了幾分。
為了防止玫瑰枯萎,姜意綿忍着困意将花插在花瓶裏,身後的譚明睿從進門開始便臉色凝重的盯着手機。
直到他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是短信提示音。
姜意綿插好瓶中的玫瑰,心滿意足地起身,回頭便看見譚明睿重新穿上那件剛剛才脫下的西服外套,看樣子像是要出門。
“你要走了嗎?”姜意綿頓了頓,嘴角的笑痕一點點收斂。
譚明睿“嗯”了聲,“公司那邊出了點事,我得過去一趟。”
姜意綿的心底難掩失望,卻還是像往常一般懂事,将負面情緒藏在心底:“那我等你回來。”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男人焦急匆忙的背影。
偌大的房間很快只剩下姜意綿一個人,平複好的情緒此時又被失望填滿,她都快忘了,這已經是第幾次,譚明睿因為一通電話将她丢下,獨自離開。
姜意綿走到落地窗前,目視那輛黑色賓利消失在濃稠的夜幕中。
臨睡前,姜意綿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發了條消息過去,向譚明睿詢問情況,然而卻是石沉大海。
遲遲等不到男人的回複,姜意綿終究抵不住困意,上下眼皮瘋狂打架,她就這樣抱着手機,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
譚明睿回來時,已經是淩晨三點。
別墅裏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已經睡下,譚明睿看了眼時間并沒有驚動其他人,直接去了三樓的主卧。
床上的女人正在熟睡,靜谧安寧的房間內甚至能聽見她均勻清淺的呼吸聲,譚明睿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又在床邊靜坐片刻,末了幫姜意綿蓋好被子才起身離開。
盡管男人的動作很輕,但腳步聲還是吵醒了姜意綿,她的睡眠質量并不好,再加上擔心譚明睿,所以睡得并不沉,一點輕微的響動便醒了。
待關門聲落地,姜意綿才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幹淨剔透的眼睛怔怔地望着頭頂上方的天花板,安靜的出神。
她知道剛才進來的人是譚明睿,空氣裏還殘留着對方身上的氣息,淡淡的煙草味裏參雜着一縷幽雅的清香。
這不是屬于譚明睿的味道,而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