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外二
第82章 番外二
春生今天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心思不在這裏是肉眼可見的,好幾次客人和他說話他都沒有聽見。
等客人走後,丁香一邊繡着香囊一邊關心地問他,“春生,今天不開心呀?”
春生一臉憂郁地捧着臉蛋,低低地嗯了一聲,“庭之不舒服,我好擔心他。”
“他生病了嗎?”
“我覺得他是生病了,可是他說他沒有生病。”春生說着忽然憂愁地嘆了一口氣,眉心微蹙,“我想留在家裏照顧他,可是他說不用,為什麽不用呢?”
丁香只能安慰他,“你別太擔心,他是大人了,身體不舒服會自己找藥吃,他能照顧好自己。”
春生轉過臉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地映着一點不解,“可是我想照顧他呀。”
魏庭之能照顧好生病的自己和他想照顧生病的魏庭之在他眼裏是兩回事,并不能因為魏庭之可以照顧自己他就可以不擔心他,也不會就不想照顧他。
但丁香沒明白他的意思,纖纖玉手熟練地給繡針換針線,“他不想你留在家裏就是不想耽誤你的事,你來都來了,心思就該放在生意上,好好招呼客人不是?兩頭你該抓一頭吧?不要沒照顧到他,還耽誤了生意。”
丁香的話很在理,客觀不帶感情,只是春生聽不進去,他滿腦子都是出門前魏庭之蒼白沒有血色的面孔,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不舒服,因為他太知道人生病了一定會想有人可以陪陪自己。
他心事重重不再說話,直到他看見那輛總是停在寺院外的黑色商務車下來了三個身強力壯的男人。
春生忽然像有什麽預感一般直起腰身,怔怔地看着他們三人走向自己,還未等他們說話,他已經控制不住表情,惶惶不安地問:“庭之怎麽啦?”
這三個人一般情況下是不會主動過來找他更不會打擾他的,而他們在這時候忽然走過來,春生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可能和魏庭之有關。
果不其然,三人領頭的那個對春生說:“我們接到林先生的電話,魏先生發燒38.2……”
對方話還沒說完春生已經猛地從魯班凳上站起來,慌慌張張連木雕攤子都不管了,拔腿就往黑色商務車跑,跑得頭也不回,“快回去!我們快回去!”
三人對視一眼,剛和春生說話的人轉身去追,剩下的兩個則手腳利落地收拾好春生的木雕箱子和魯班凳,也趕緊追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春生急得坐都坐不安穩,恨不得後背長出一對翅膀來,好在交通路況還算暢通,沒有怎麽堵車。
黑色商務車從山腳下的盤山公路開到山上,車子剛在門口停穩,後座的春生已經迫不及待地開門下車,腳步匆匆地往樓上跑。
他這一路跑得很急,推開卧室門的時候急促的呼吸都還沒有調勻,見魏庭之躺在床上,臉色比他出門前還要蒼白,心裏頓時難受得像被一只大手緊緊捏着。
他怕吵醒魏庭之,呼吸都不敢太大聲,蹑手蹑腳地走到床邊,膝蓋跪在地板上,心疼得眉頭緊鎖,想為他做點什麽卻找不到能做的事,最後也只能幫他整理被子,再小心翼翼地用手背去貼他的額頭。
觸手滾燙的體溫讓春生心頭又一陣發緊,眼神充滿驚慌地起身走向衛生間,不一會兒就拿回一塊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濕毛巾小心地貼在魏庭之的額頭上,慢慢握住他被燒得發燙的手心。
這是春生第一次見魏庭之生病,也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虛弱的樣子,看着平時好像無所不能的男人病後透出蒼白的脆弱感,春生滿心的自責就像已經淹過他口鼻的海水。
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魏庭之,也自責自己沒有做到當初答應魏老爺子的話。
他滿心填着對不起,為自己不該明知道魏庭之不舒服卻沒有堅持留在家裏陪他,為自己不在家,沒在魏庭之生病難受的時候陪在他身邊,而是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房間裏。
春生越想心裏越難受,眼尾都紅了。
魏庭之不用睜眼都能感覺到,自己身邊這朵小向日葵馬上就要難受得原地枯萎了,他無奈睜開眼睛看他,擡手輕撫他泛紅的眼尾,聲音嘶啞,“我是病了,不是要死了,你怎麽這麽難受?”
春生低頭揉眼睛,“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魏庭之拉住他揉眼睛的手腕,“我是自己醒的。”
“醫生呢?”
“來過,已經走了。”
“那你有沒有好好吃藥?”
“那,那你還有哪裏難受嗎?”
“頭疼。”
“我給你按按。”
春生伸手就想幫魏庭之按摩一下太陽穴,但卻被魏庭之攔下了手。
“不用,我吃過藥,一會兒就不疼。”
“那你想喝水嗎?”
“不用。”
春生很想為魏庭之做點什麽,但無奈還是一件也做不了,只能幫魏庭之整理被子,“那我不吵你了,你快睡覺吧,睡醒了就不難受了。”
“可我現在不想睡。”
“為什麽呀?你不要不想睡,生病了就是要好好睡覺才能好得快的。”
魏庭之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問:“我睡着的時候你也會一直在這?”
“會。”春生用力點頭,好像怕他不信,又再緊緊抓着他的手,“我抓着你,我一定好好抓着你。”
魏庭之看着兩人十指緊扣在一起的手,問:“你不跟我一起睡?”
“好,我跟你一起睡。”
春生非常聽話地脫鞋上床,輕手輕腳地躺在魏庭之身側,又像剛才一樣緊緊抓着他的手。
魏庭之這才滿意,緩緩阖上眼睛,“你回來了,木雕怎麽辦?”
“今天不去了,明天也不去了,等你好了我再去。”
“你不回來也沒關系。”魏庭之聲音嘶啞地說:“這只是小感冒。”
春生永遠也不會知道,昨天晚上他睡着後這個人曾離開他幾個小時,洗了冷水澡再到另一個房間将空調打到最低,就這樣吹一晚上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魏庭之才如願感冒。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就連對他的生病感冒知情些許的林羨都想不通。
“不是小感冒,生病了就是生病了。”春生握起魏庭之的手湊到唇邊親了親他的手背,“你不舒服了我就不舒服,你一點點不舒服我也會一點點不舒服。”
魏庭之閉着眼感受落在手背上的柔軟和呼吸,恍惚間感覺這柔軟的吻和呼吸也一同落在心頭上,暈染開陣陣芬芳的馨香。
他身上任何一點點的難過和疼痛在春生的世界裏都只會被無限放大,這源于春生比普通人都要高的共情能力,更源于他對魏庭之的偏愛和疼惜。
這對一直被哥哥和爺爺偏愛和疼惜的魏庭之來說并不是陌生的情感,相反正因為他熟悉,所以他知道這很珍貴,千金不換。
對千金不換的寶物,有獨占欲和掌控欲是人之常情,沒有理由要被過分苛責。
同理,魏庭之即使知道自己讓人看着春生會讓春生不高興他也沒有辦法做出任何讓步,春生可以不理解他,但他不希望春生為此一直不高興,因為春生不高興了他也沒有辦法覺得高興。
哄過但不管用,那就只剩最後一個辦法,就是讓春生理解他,理解那三個保镖存在的必要性,理解他走得再遠那也要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原因。
魏庭之沉默半晌,在春生以為他已經睡着時,淡聲問:“你怎麽知道我不舒服?”
“他們告訴我的,林先生告訴了他們,他們就告訴我,我就馬上回來了。”
“那你還覺得他們三個人跟着你不好嗎?”
春生聽得微微一怔,有些不太明白魏庭之的意思。
魏庭之又道:“如果他們不在,我不舒服了還是難受了,你不在家裏要怎麽知道?”
春生看着他的側臉緩緩眨了眨眼睛,“可以給我打電話。”
“如果我不想告訴你,你又要怎麽知道?”
春生聽得抿緊嘴巴,“你不想告訴我嘛?”
“不想,因為你說我難受了你就會難受,我不想你難受,所以我不會告訴你。”
春生聽得一下坐起來,魏庭之這種想要隐瞞徹底激怒了他,他很罕見地用一種面無表情看着他,語氣都多了幾分強硬,“你不可以不告訴我。”
魏庭之好像沒察覺到他的情緒,火上澆油地問他,“為什麽?”
“你不告訴我,那我怎麽辦?我要怎麽知道你好不好?”
春生被魏庭之親手點起來的一把火燒得胸口起伏劇烈,一種不被需要,甚至此刻他正緊抓着魏庭之的手卻因為他想要隐瞞的想法而生出了抓不住的空落。
他很少這麽生氣,還是越想越生氣,“我知道了,你今天明明不舒服生病了卻騙我沒有,還不要我留在家裏陪你,因為你不想告訴我。如果他們都不告訴我,我就什麽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生病發燒了,我不知道你頭疼!我什麽也不會知道!”
春生被魏庭之氣得差點哭出來,“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你不要這樣對我,庭之,你不要不告訴我。”
魏庭之沒想到他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微怔一瞬後他馬上安撫春生,“春生,你看着我。”
春生低頭,“我不看你,你讓我難過了。”
“那我和你道歉。”
“你答應會告訴我我就原諒你。”
“這我沒有辦法答應你。”
春生雙手掩面。
魏庭之拉住他的手腕,“你可以讓他們告訴你,就像今天一樣。”
春生緩緩放下手,疑惑地看着他。
“他們跟你一樣在外面,那他們是怎麽知道的?是林羨告訴他們的。”
春生點頭。
“你可以讓林羨幫你,所有我沒有告訴你的事情,他會看見然後告訴他們,他們再告訴你,這樣你就什麽都知道了。”
春生聽得微怔,“他們真的都會告訴我嗎?”
魏庭之緩緩點頭,“有他們在,你就算不在家裏你也會知道我在家裏做了什麽,我所有事你都會知道,我不告訴你的事情你也都會知道。”
春生垂眼沉默。
“以後就讓他們跟着你,讓他們告訴你我在家裏的事,好不好?”
春生很難不心動,因為這幾乎就是換過來了,等于他也在讓人看着魏庭之,這樣魏庭之不告訴他的事情他也可以知道,就像今天一樣。
“好。”春生用力點頭,心裏對那三個人的不喜甚至排斥都煙消雲散。
“那你還會不會因為他們不高興?”
春生搖搖頭,緊緊抓着他的手,“不會了,他們在,你就不能不告訴我了。”
魏庭之看着他的眼底泛出點點不明顯的笑意。
“是這樣,你很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