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京城內,劉府。
劉臣齊洗去一身疲累,稍作休息,便去了劉豫的書房。
這趟去恒州,雖然能夠平安歸來,但也着實僥幸,但凡那些人再細致點,自己難免成為姜行雲的刀下冤魂。
而這,也讓他意識到,既然與姜行雲之間必有一戰,那就應該速戰速決,多拖一日,姜行雲的勢力便壯大一分。
劉臣齊将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劉豫深以為然。
“确實不能再等了。”他自言自語道:“好在與孟家的婚事,你妹妹終于松了口。”
劉臣齊有些驚訝,他最近忙于恒州的事,确實對元然有所疏忽。但此前元然為了這事,不惜與父親翻臉,依她的性格……
劉臣齊有些費解,怎麽就突然松了口?
“什麽時候?”劉臣齊開口問道。
劉豫随手擺弄着書桌上的物件,随口答道:“就這幾天吧。”
從劉豫那裏出來,劉臣齊忙不疊去找了劉元然。
“哥哥。”見到劉臣齊走了進來,劉元然一臉開心地迎了上去。
劉臣齊皺着的眉在這一瞬間突然展開來,他與劉元然是一母同胞,自小親厚。
“我不在京城的這些天,你可還好?”劉臣齊在劉元然對面坐下,自然地接過她遞過來的茶。
“我很好,哥哥可還好?我方才去哥哥的院裏,小厮說,哥哥去了父親那裏。”許是許多天未見,劉元然比平時更要熱絡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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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要向父親禀報。”劉臣齊解釋道,随後又急不可耐地問:“我聽父親說,你應下了與孟涪的婚事?”
一聽“孟涪”兩個字,劉元然臉上的笑頓時滞住了。
察覺到劉元然表情的變化,劉臣齊脫口而出:“你若是不願,不必勉強,我可以……”
“哥哥可以什麽?”劉元然堵住了劉臣齊後面的話:“探花郎滿腹經綸,玉樹臨風,我有什麽不願意的?”
劉臣齊一時語塞,對啊,他可以做什麽呢?整個劉家,他一點主做不得。
便是日後,劉家再進一步,劉元然便能想嫁誰就嫁誰嗎?
“我只為哥哥慶幸,哥哥不是女兒身。”
劉臣齊走在回院裏的路上,劉元然的話,一直在他腦中萦繞,随後他擠出一絲苦笑,不是女兒身……
在劉家,不是女兒身,便能得自由嗎?
劉元然與孟涪的婚事,三書六禮,整個流程極為迅速,很快便剩下親迎這最後一步。
每一道程序,孟涪都很配合,唯獨在臉上,看不到即将迎娶新婦的笑容。
一邊是風流倜傥的探花郎,一邊是位極人臣的宰相之女,人人看着,都要稱一句天造地設。
孟涪的毫無表情,在衆人眼裏,不過是成婚前的緊張。
哪有人得如花美眷還會不開心呢?
孟涪走到自己的書房,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嚣和吵鬧。
他走到桌前,鋪開紙,提起筆,再三思索。
也許今日的墨着實有點稀,一滴墨從筆頭滑落,滴在了鋪好的紙上,漸漸放大開來。
這紙不能用了,他将筆放下,将它團成一團,随意丢在了地上。
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走到了木櫃前,從裏面小心翼翼地取出幾張紙,那是他親自設計的箋紙,平日裏都鎖着,并不舍得用。
他凝視着箋紙的圖樣,良久,寫下了幾個字:“我要成婚了。”
寫完後,他整個人疏散地靠在椅子上,像是終于得到了解脫。
靳葦身體大好後,便一直挂念着姜行雲日漸消瘦的身體。
他整日整日地待在軍營,她便每晚換着花樣給他做着各種吃食,不把人養回來,誓不甘心。
來川赫知道姜行雲白日裏一貫在軍營,于是特意選了個傍晚的時候登門,正巧趕上姜行雲和靳葦圍坐在桌邊用膳,有說有笑。
來川赫帶着來希玥,極力地陳說着歉意,就差負荊請罪了。
姜行雲本來心裏的怒意消了大半,看見來希玥,臉又黑了幾分。
雖然理虧,但畢竟是一國之君,姜行雲這一副臭臉,着實讓來川赫有點下不來臺。
來希玥心中有些惱火,在靳葦的事上,她的确犯了蠢,聽信了劉臣齊的鬼話,親手将大漓推入火坑。
但是自從那日姜行雲登門後,她父親事事配合,從未說過半個不字。
若不是她父親忍辱負重,與姜行雲聯手演的一出好戲,劉臣齊怎麽會那麽輕易卸下心防、露出馬腳。
姜行雲現在又在擺什麽譜!
來希玥正要發作,靳葦卻率先開了口。
她站在姜行雲身邊,輕輕柔柔地勸慰道:“陛下消消氣,公主也是受了劉臣齊的蠱惑。”
姜行雲拍拍她的手背,臉色果然好看了一些。
來希玥看靳葦那副樣子,臉上不動聲色,暗中卻在腹诽她裝模作樣,偏偏姜行雲瞎了眼蒙了心,就吃她這一套。
來川赫眼尖,迅速看出誰的話最有分量,于是立馬順着靳葦給的臺階,就勢說道:“小女無知,連累姑娘遭此磨難,實在令人寝食難安。”
“日後陛下北上,我大漓願出五萬兵馬,為陛下開路。”
聽了來川赫的話,靳葦不得不在心中感嘆,如意算盤打的真是響。
五萬兵馬對眼下的姜行雲,固然是誘人的條件,但是此前大漓從未踏進大周寸土,如今卻想借北伐這個東風,随姜行雲一路開到國都。
這是誠心致歉,還是趁火打劫?
“國君想錯了”,未等姜行雲開口,靳葦便先行說道:“日後北上,四方來助,陛下不缺兵,缺的是糧。”
此話一出,來川赫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久聞漓國盛産稻米,既然國君今日專為致歉而來,不妨拿出點誠意。”
來川赫看着靳葦在這裏說的頭頭是道,姜行雲卻沒有絲毫動作,心知他已然默許。
先說缺糧,又提到漓國盛産稻米,來川赫就算再傻,也知道被盯上了。
他頓時有些緊張,姜行雲是個硬骨頭,人又倔,雖然他眼下落魄,但嚴家的西南軍畢竟就囤在兩國邊境。
萬一姜行雲龍顏大怒,北伐之前先南征,劍指大漓也說不定,畢竟之前因為靳葦的事,他就差點跟他翻臉。
而這事,又确實是他理虧在先。
現在他只希望,靳葦能忖着點,不要獅子大開口,彼此都留些臉面。
“姑娘的意思是?”來川赫小心地詢問道。
“兩國相交,原應互通有無。”說着,靳葦擡頭看了看姜行雲:“陛下,既然落息的罪我受了,此事我能否做回主?”
姜行雲點點頭:“自然。”
“那我就與國君談筆生意。”
一聽“生意”二字,來川赫心中頓時輕快了幾分,既是生意,便有的賺,還不至于太虧。
“姑娘請講。”
“我大周欲從大漓購進20萬石糧食,不知國君可以讓利幾成?”
來川赫難以掩飾眼中的震驚,20萬石!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姜行雲竟然放任靳葦這個眼下無官職無名份的女人來做主此事。
可是,馬上他又陷入了為難,讓利幾成,怎樣報出一個數,既能顯得自己有誠意,又能獲取最大的利益呢?
他忖了忖,良久,才試探性地說:“兩成?”
聽到來川赫思忖半天給出的答案,靳葦笑了笑:“國君也忒小氣了。”
“那,三成!”來川赫似是從身上割肉一般,竟像下了一番決心。
“看來國君并沒有誠意。”姜行雲臉上透着不耐煩。
“還請陛下多些耐心。”靳葦輕輕地晃了晃他的胳膊,适時地勸解道。
“五成”,靳葦伸出一只手,篤定地說:“國君,按大漓的市價,你有的賺。”
來川赫臉上透着一絲慌亂,讓利三成,确實算是保守,但沒想到,靳葦這樣精明。
一張口便是五成,這樣一個在平素談來有些冒昧的數字,在眼下這個情形,剛剛好。
對他而言,畢竟自己理虧,讓利五成是他心中的底線,再高,便難以接受。
但對姜行雲而言,相較大周的米價,他撿了大便宜。
“好!”來川赫艱難應下。
“口說無憑,還是立下字據為宜。”說着,靳葦便起身拿來紙墨,在桌上鋪開。
手寫雙方剛應承下的事。一式兩份,頗為正式。
事畢,來川赫看着手中的字據,苦笑着說:“姑娘若是入職戶部,錢糧之事,想必無需陛下操心。”
來川赫這話,聽着可不像誇獎。
“她是永安年間的狀元。”姜行雲故意裝的雲淡風輕,語氣中卻難掩得意。
來川赫顯然震驚了一下,有生之年,他并未聽過,大周的女子可以參加科考。
但當堂過問,又失了禮數,只得作罷,事後再暗暗查探。
來川赫父女一走,靳葦開心地說:“先恭喜陛下了,我事先查探過,大漓的米價,不到大周的三分之一,來川赫又讓利五成,這筆買賣,陛下賺大了。”
“都是夫人能幹!”姜行雲躬身行禮,做的煞有介事。
靳葦見他這副樣子,頗有些腐儒書生的做派,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二人說笑間,春嬸兒突然出現在門口:“姑娘,有你的信。”
一聽“信”這個字,姜行雲臉上立馬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