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蓮安草産自大周與漓國邊境……”
張天祜繼續解釋道:“名為草,實則是一種花,每年只有四月才開花,開花的時節,當地的百姓會采了賣到恒州的各個藥房,藥房再自行曬幹存好。”
此時姜行雲才明白了為何方才張天祜反應這樣大,因為照他說的來看,如果眼下整個恒州城都找不到蓮安草的話,那這個藥方,便很難湊齊了。
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
姜行雲和張天祜就那樣在正廳裏靜靜地坐着,彼此都沒有再說話。
姜行雲心中漸漸有些煩躁,他原以為出了京城那個漩渦,靳葦的處境便會與之前大不同。
雖然北伐回京聽起來長路漫漫,也免不了各種艱難,但只要躬身去做,總有那麽一天。
但他沒想到,平白的,還會牽連靳葦……
“陛下,蘆安街附近沒有。”
“城西一帶沒有。”
“城北沒有”
“沒有……”
随着外出的随從一個個回來,姜行雲的眼神漸漸黯淡,直到最後一個人氣喘籲籲地跑進來,也搖了搖頭。
他癱坐在椅子裏,渾身有些發軟。他萬萬沒想到,希望和失望的更疊,來的這樣快。
“陛下!”正當姜行雲陷入絕望裏的時候,一聲有力的呼喊打破了空氣裏的寧靜。
Advertisement
是嚴文琦。
他像是從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現在姜行雲面前,晃了晃手裏的物件,咧着嘴對姜行雲笑了笑。
“陛下!”嚴文琦氣還沒喘勻,便有一名随從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來川赫的後院走水了。”
姜行雲和嚴文琦對視一眼,有些難以言說的默契在,張天祜一把搶過嚴文琦手中的木盒,丢下一句:“交給我。”轉身就要走。
姜行雲的手只來得及搭在張天祜的後肩上,一臉鄭重地說:“拜托了。”
張天祜的身子停頓了一下,随後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開。
姜行雲和嚴文琦策馬來到了來川赫的後院,只見裏面嘈雜一片,屋頂上方冒着滾滾濃煙。
姜行雲站在後院門外,并不着急進去,也沒有差人趕緊救火,而是問帶兵圍在這裏的統領:“這火燒了多久?”
統領名叫張英正,隸屬姜行雲前些天剛招募的新軍,才提拔為百夫長沒多久。
“回陛下,從冒煙開始到現在,約莫一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的時間”,姜行雲自言自語道。
“進去看看。”随後他翻身下馬,把缰繩遞給一旁的小兵,大步流星走進去。嚴文琦和張英正立刻跟了上去。
火勢不算大,但後院裏的人忙前忙後,自顧不暇。
“先把火撲滅。”姜行雲回過頭對張英正說。
“是。”張英正領命。随後他帶着一小隊人跑了進來,救火的人一多,火勢便也沒那麽猖狂了,漸漸偃旗息鼓,不到半柱香的時間,火苗就全熄滅了。
姜行雲準備過去看看,剛邁出一只腳,就被嚴文琦攔住。
“陛下,我去。”不等姜行雲答應,嚴文琦就跨進了方才着火的屋子裏。
火剛滅,煙還未完全消散,他只能捂住鼻子,在屋子裏摸索着前行。
屋子四處都有灼燒的痕跡,除了東北角。嚴文琦有些好奇,走過去才發現地上堆放着幾個麻布袋子。
好生奇怪,這類東西最易燃,在火場裏卻能保存完好,于是他順手提了一個出去。
到了院子裏,他把袋子提到姜行雲面前,然後揪起一個角,将袋子裏的東西抖落在了地上。
院子裏此刻也混亂的很,既有來川赫的人,也有姜行雲的兵,還四處散落着救火用的東西。
看到地上的東西,嚴文琦有一瞬間的驚訝,然後便看到他蹲了下來,從一小堆的草中撿起一株,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
随後不動聲色地走到姜行雲面前,小聲地說:“是蓮安草。”
一聽蓮安草三個字,姜行雲立馬側過臉,帶着幾分詢問:“确定嗎?”
“斷然沒錯。”嚴文琦表情堅決。
二人四目相對,瞬間心中有了底。
“國君可知道,這是什麽?”姜行雲舉起手中的蓮安草,看向來川赫,語氣平靜,卻不怒自威。
來川赫一臉疑惑,身邊的來希玥表情卻沒有那麽自然。
姜行雲敏銳地察覺到來希玥的表情變化,轉而問道:“那公主一定知道。”
來希玥眼神飄忽,不自覺地咬着下嘴唇,似是很難張口。
姜行雲冷笑一聲:“朕尋遍全城,沒有找到一株蓮安草,原來竟都在國君這裏!”
來川赫漸漸聽出不對勁來,張口解釋道:“陛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此事我确實不知情。”
“朕的未婚妻,中的是你漓國的毒,解毒必須的蓮安草,全城的都堆在這裏,國君敢說,此事與你無關?”
姜行雲的話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來川赫的心上。
聽姜行雲的話,他似乎已經認定此事是他所為。
來川赫忙不疊地辯白:“陛下,這事有蹊跷!”
然而此時的姜行雲哪裏還能聽得進這些,他瞥了來川赫父女一眼,冷冷地說:“此前所談之事,作罷,國君好自為之。”
随後便拂袖而去。
上了馬,姜行雲對嚴文琦耳語了幾句,便獨自離開。
嚴文琦收攏了圍在來川赫府邸的兵馬,也領兵而去。
回到府中,姜行雲一下馬便奔向內室。
他整個人撲到床前,卻看見床上的人還是緊閉着雙眼,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張天祜還未走,見到姜行雲這個樣子,心中有些不忍,便開口勸慰道:“陛下不用着急,這藥是有效的,只是一時半會兒餘毒未清,姑娘才未曾醒來。”
聽完張天祜的話,姜行雲緩了一口氣,但是人一天未醒,他便一天懸着心。
突然,姜行雲瞥見床邊放着的一個白瓷藥瓶,于是拿起來問:“這便是安郎帶回來的藥嗎?”
“正是。”張天祜點點頭。想到嚴文琦為了姜行雲,不遠千裏跑這一趟,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臉面,也沒有那麽重要。
“那人什麽時候才能醒?”姜行雲追問道,盡管張天祜解釋的很清楚,但是他不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終究是不死心。
“明日吧”,張天祜忖度着,說完後又添了一句:“最多明晚。”
姜行雲心中有了底,坐到床邊,俯下身子,深深地看了眼靳葦,随後在她眉心淺淺印下一個吻。
“我還有事要出去,張大夫回家吧,這裏有春嬷嬷看着便好。”姜行雲躬身行禮,對着張天祜恭敬地說。
張天祜還禮。
姜行雲轉身向春嬸兒叮囑了幾句,便風風火火出了府。
他并沒有看到,在他轉身後,床上的人眼皮動了動。
姜行雲出府後,便奔向了城東。
此時,一座不起眼的宅院裏,十幾個人擠在正廳,圍着主位上的人,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公子,要不咱們殺出去。”一個青衣人站出來,擠到劉臣齊身邊說道。
“現在嚴文琦把咱們圍的死死的,只要冒個頭,箭就像雨一樣砸過來,怎麽殺出去?”有人反駁道。
劉臣齊靜靜地坐着,對下屬的争論毫不在意,此刻他眼神放空,腦中不斷回想着近日的事。
到底哪裏出了錯,姜行雲為何反應這樣快?
事情一成,他得到消息便準備走,不想卻被嚴文琦的人堵在了院裏。
“公子,咱們還有……”劉臣齊身側的侍從剛一開口,便被劉臣齊狠狠瞪了一眼,趕忙閉嘴。
嚴文琦見姜行雲騎馬過來,便第一時間湊上去,滿懷期待地問:“醒了嗎?”
姜行雲垂下了眼簾,沒有直接回答,嚴文琦頓時明白了,沒有再追問。
“人在裏面嗎?”姜行雲手執馬鞭,指着宅院的大門問。
“在,一個都沒跑。”嚴文琦顯然有些激動。
他們在□□身上吃了不少苦頭,尤其是,之前劉家糾合兵馬勤王,讓他和姜行雲不得不逃出京城,他這輩子,沒有這麽窩囊過。
這一次,劉臣齊既然敢來恒州,他一定叫他有來無回,叫遠在京城的劉豫白發人送黑發人。
姜行雲從身邊的士兵手中拿過弓箭,搭上弓,瞄準,對着大門就是一箭。
這一箭,如同沖鋒的號角一般,嚴文琦頓時熱血沸騰,他拔出長劍,對着宅門大喊道:“攻進去!一個不留!”
雖然只有幾百人,但在這方寸之地卻造出了千軍萬馬的聲勢,一群人烏泱泱地湧上去,對着大門又踢又撞,終于将大門撞開。
大門一開便收拾不住,上百人瞬間沖了進去,見人就砍,只消片刻便将院子裏的人殺的七零八落。
這些士兵全是今年剛招募的新軍,不過在韓楊手下訓練了月餘,此時沖起來,卻毫不膽怯。
院子裏很快寂靜裏下來,姜行雲走進院中,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十幾具屍體,都是尋常百姓裝扮,但手上常年握刀留下的厚繭卻不會騙人。
張英正帶着手底下的人,将屍體一一翻過來,正面朝上,嚴文琦過去挨個檢查,看到最後一個,突然變了臉色。
“陛下,沒有劉臣齊!”
姜行雲登時皺起了眉,沒有片刻遲疑,立即下令:“封鎖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