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聽到宜安說大夫正在裏面看診,姜行雲心急火燎,卻不敢進去打擾。
“怎麽回事?”姜行雲壓低了聲音詢問道。靳葦身體一向還算康健,在家好好的,怎麽會突然間暈倒?
宜安心裏也七上八下:“方才聊着好好的,突然間說胸悶,我剛去倒了杯水過來,嫂子就暈倒了。”
照宜安的描述,這病來的煞是怪異,姜行雲又問道:“今日她都做了些什麽?”
宜安搖搖頭,這她就不清楚了,今日她一直跟紹禹待在一起,不久前才過來。
春嬸兒想了想,說:“姑娘同往常一樣,在家就看看書……”
話沒說完,“吱呀”一聲,內室的門打開了。
大夫從裏面出來,姜行雲立馬迎了上去。
“情況如何?”
大夫搖搖頭:“脈象倒是平穩,只是人……”
姜行雲的眉頭擰在一起,一臉擔憂。
“施了針,試了各種辦法,人還是不醒。”
眼瞅着大夫也束手無策,姜行雲只得立馬差人去嚴府一趟。
大半個時辰後,嚴文琦帶着張天祜來了,張天祜瞟了姜行雲一眼,似是沒想到,二人竟然還能在恒州相逢。
姜行雲将人領到內室,靳葦就躺在床上,對外界的聲音毫無反應,仿佛睡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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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時辰前,內子突然覺得胸悶,随後便暈倒了。”姜行雲在一旁簡單說道。
張天祜沒有吭聲,坐下後,将指腹搭在靳葦的手腕上,雙眼放空,盯着帳頂,一會兒後又細細觀察了靳葦的臉色,看了眼底和舌苔。
知道張天祜的習慣,姜行雲靜靜在一旁等着,然而張天祜看完後沒理任何人,轉身就準備走。
“張……”姜行雲正準備開口,嚴文琦立馬一個眼神制止了他,随後默默跟在張天祜身後。
出了府門,到了馬車上,嚴文琦才開口問:“張叔,這次比較棘手?”
“嗯。”張天祜閉着眼,随意答了一聲,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要幾天?”嚴文琦小心翼翼地問。
“五天”,說完,張天祜又改口道:”七天吧。”
把人送到家門口,臨下馬車時,張天祜又說:“你差人把那姑娘今日接觸過的物件給我送來。”
嚴文琦點了點頭:“張叔你這邊需要什麽東西盡管吩咐我去找,她可不能有事。”
張天祜擺擺手,示意嚴文琦回去,然後轉身進了門。
嚴文琦又折回去,先前圍着的衆人都散了去,只剩姜行雲和春嬸兒在一旁陪着。
“陛下,需得把靳葦今日接觸過的物件都收拾出來,張叔讓給他送過去。”
聽了這話,春嬸兒趕忙說:“我去收拾。”
姜行雲點了點頭:“有勞嬷嬷。”
随後便盯着嚴文琦,問道:“張大夫怎麽說?”
對上姜行雲眼神中的急切,嚴文琦在心中強迫自己穩下神來,他用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能表現出一絲躲閃和驚慌。
“沒什麽大事,張叔只是需要時間。”他壓着聲音,使自己看起來鎮定如常。
姜行雲松了一口氣,不僅因為張天祜是他見過醫術最高超的大夫,還因為嚴文琦一向不會騙他。
看到姜行雲臉色稍霁,嚴文琦也稍稍放松了些。
“那人什麽時候會醒?”姜行雲追問道。
嚴文琦搖搖頭:“等張叔吧。”
随後,嚴文琦又帶着春嬸兒整理好的物件去了趟張家。
張天祜一見他進來,從他手裏接過箱子就趕緊打開,将裏面的東西一件一件取出來,在燈下仔細看,不時還拿起來嗅一嗅。
嚴文琦自幼愛往張天祜這裏跑,有時候看他擺弄那些藥,一看就是大半天,張天祜現在這個動作他再熟悉不過。
靳葦八成是,中毒了。
張天祜左挑右揀,來回翻看,最終從裏面挑出一件衣服來。
那是一件藏青色的男子的外袍,不消說,定是為姜行雲做的。
“想知道是誰下的手,從這個查起。”張天祜将這件外袍遞給嚴文琦。
嚴文琦拿起來看了看,又湊近聞了聞,并未看出有什麽異樣。
張天祜看嚴文琦這個樣子,又想起了他不願意跟自己學藥的事,這一想,便脫口而出:“活該你現在什麽都看不出。”
嚴文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裏透出一股傻氣,讓人不好再說什麽。
張天祜最吃這一套,十幾年如一日,不再理他,轉身去琢磨自己的藥了。
嚴文琦也不再逗留,今晚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已是意外之喜,至于姜行雲那邊,他決定自己先查一查,有眉目了再與他說。
姜行雲在靳葦床前,一守就是一夜。人何時會醒,雖然張天祜那邊也沒個準話,但他心底抱着一個期望,萬一呢。
于是一夜燈都未熄,人也沒合眼。
春嬸兒一大早起來,看內室這邊亮堂着,便猜到姜行雲一夜未睡,輕輕敲了敲門。
片刻之後門開了,姜行雲頂着一張晦暗的臉,一雙泛黑的眼圈走了出來。
春嬸兒心疼的緊,催着他去睡一會兒。
“不了春嬸兒,我還要去軍營,你小心看顧着姑娘,若是她醒了,立刻差人去叫我。”
姜行雲換下了身上的衣服,洗了把臉,臨走前看了靳葦一眼,就出門了。
在營中一整日,他總是時不時望向營門的方向,盼望着有人來找他,可直到天黑,都沒有人出現。
于是他又策馬回家,一路上歸心似箭,到門口馬都來不及栓,幾步就跑回了房間,一進門就問:“醒了嗎?”
春嬸兒搖了搖頭,他眼中微弱的光亮頓時暗了下來。
早該知道是這樣,但是一路上,還是抱着些許希望。
房間裏實在太靜了,靜得讓人發慌。
姜行雲開始同靳葦講話,胡亂地講,一會兒講自己小時候的事,一會兒講他們倆的事,一會兒又講起嚴文琦。
講一講,停一停,觀察一下靳葦的反應。期待着她能回應他,或者笑一笑也行。
她真同睡着了一半,眼睛自然地阖着,嘴巴緊閉着,只留有清淺的呼吸聲。
就這樣,熬過了兩天,第三天,嚴文琦來了。
姜行雲一臉疲累,但是看見嚴文琦的那一霎那,眼中頓時充滿了生氣:“有解藥了?”
嚴文琦有些于心不忍地搖搖頭,怕他失望,又很快說到:“是下毒的人,有眉目了。”
姜行雲的雙眸瞬間冷了下來,渾身上下迸發出一股寒氣。
“劉臣齊,來恒州了。”嚴文琦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姜行雲的臉色。
一聽“劉臣齊”三個字,姜行雲便一臉厭煩:“你的意思是,毒是他下的?”
嚴文琦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複,而是解釋起了自己調查的經過。
他先是瞞着姜行雲,問了靳葦那日的行蹤,得知她那日去了城東的一家布莊,然後他在布莊周圍布下暗哨,一路順藤摸瓜,發現了附近一家宅子裏,突然來了幾個外地口音的陌生人。
他趁黑摸進去,藏在暗處,竟在裏面發現了劉臣齊的身影。
“那家布莊,很有問題。”這幾日的查探,讓嚴文琦有些後背發涼。
嚴家在恒州上百年,自以為恒州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但是沒想到,劉家早就在恒州埋下了棋子,那家孫家布莊在恒州做了十幾年,若不是這次靳葦的事,就算排查,也決然排查不到這家頭上。
十幾年前從利州遷來的孫姓人家,而巧的是,劉臣齊的母親,便是利州孫氏出身。
嚴文琦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都講給姜行雲聽,姜行雲聽完,一臉凝重。
終究是他想的簡單了,以為來到恒州,在嚴家的扶持下,只需一心練兵,揮師北上即可。眼下看來,恒州怕也是暗流湧動。
但是歸根結底,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靳葦身上的毒。
“所以劉家,與下毒之事有何關聯?”姜行雲又将話題拉回來。
“正要同陛下講這個事。”嚴文琦接着說:“陛下可知,靳葦中的毒是什麽?”
姜行雲屏氣凝神,靜靜地等待着嚴文琦接下來的話。
“這毒名叫落息,是無色無味的液體,張叔的意思是,有人特意将毒液浸透在布料上,給靳葦買了去,據春嬸兒說,那日靳葦抱着那匹布,縫制了一個下午……”
聽到這裏,姜行雲突然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自己前些日子死乞白賴求着靳葦給他做一件外袍,這事也不會發生。
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陛下知道落息來自哪裏嗎?”
“漓國。”嚴文琦自問自答。
“漓國?”姜行雲下意識地重複着這兩個字。
“落息是漓國特有的一種花,而且是,只有漓國才有。這種花,日出時開花,太陽一落,便收斂花苞,所以叫落息,制成毒藥,人接觸了,白日裏沒有異樣,太陽一落,便會像睡着了一樣,自此昏迷不起。”
正與靳葦的症狀吻合。
“你是說,這事與漓國有關?”姜行雲有些懷疑,畢竟前幾日他才同來川赫交談過,漓國是什麽意思,他大抵心中有數。
嚴文琦看着姜行雲,若有所思:“确切地說,是來希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