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嚴文琦撇了撇嘴,自知理虧,罕見地閉上了嘴。
姜行雲回過頭,将靳葦身後的枕頭抽走,慢慢扶着她躺回床上,輕輕在她耳邊說了句:“沒事,是嚴文琦。”
靳葦點點頭。
安置好了靳葦,姜行雲背對着她,站在床頭,身形剛好将靳葦的視線擋住。
“什麽事?”看見嚴文琦身後的張天祜,姜行雲的語氣才緩和下來。
嚴文琦走上前來,小聲對姜行雲說:“我帶了張叔過來,怕你這邊不太方便。”
姜行雲點點頭,嚴文琦的考慮不無道理。
雖然昨日他給靳葦包紮過,但他畢竟不是大夫,恐有什麽疏漏。再則靳葦的身份還不能暴露,宮裏的禦醫,他也信不過。
張天祜來的正是時候。
姜行雲将床幔放下,然後紅着臉跟靳葦商量:“張大夫來了,你的傷得讓他看一看。”
“嗯。”靳葦小聲回答。
“那……”姜行雲有些手足無措。靳葦昏睡着時,他為她上藥也不會心猿意馬,如今她醒着,他卻處處感到不自在。
“有勞殿下了。”靳葦察覺到了姜行雲的窘态,主動說道。
得到了首肯,姜行雲慢慢地為她解開腰帶,露出傷處,然後把其他地方擋住。
整個過程中,靳葦明顯感覺到,姜行雲的手抖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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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祜上前為靳葦查看傷口,卻在看到靳葦的臉時,小小吃了一驚。
重新為靳葦換過了藥,包紮好,然後替她把了把脈。
姜行雲全程緊張地盯着張天祜的臉,生怕錯過他臉上一絲表情。
終于,張天祜做完了一切,收拾好東西起身時,姜行雲立馬上前,作出“請”的姿勢:“張大夫,借一步說話。”
張天祜點點頭,随着姜行雲來到了殿外。
“怎麽樣?”姜行雲急切地問。
“傷口不打緊,陛下處理的很及時。”張天祜答道。
姜行雲聽完,長舒一口氣。
“但是……”
一聽“但是”二字,姜行雲瞬間緊張起來:“怎麽?”
“這位姑娘的身體有些虛虧,大體是平日未曾好好保養,再加上思慮過度所致。以後,需要好生将養,不然……”
張天祜看了眼姜行雲,繼續說道:“日後怕是要遭罪。”
張天祜的話,說的晦暗不明,姜行雲卻也聽明白了幾分。
靳葦女扮男裝十幾年,入仕之後又為了朝中事費神費力,身體虛虧多半與此有關。
随後,姜行雲又向張天祜請教,有哪些事需要注意,将其所說一一記下。在心裏暗暗發誓,以後,定不會再讓她受委屈。
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靳葦的身份。只有替章君南翻案,靳葦才能坦坦蕩蕩站在陽光下。
于是,姜行雲這幾日,除了一日三餐和按時為靳葦換藥之外,其餘時間都不在重華宮。
見姜行雲這幾日忙忙碌碌,用膳時也心思重重,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靳葦心中有些奇怪,但姜行雲不說,她也不好多問。
就這樣過了幾日,靳葦終于能下地走路了。一日姜行雲突然大步流星走進來,眉間的憂郁似乎淡了些。
靳葦在心中猜測,他近日煩憂的事是不是有了些眉目。
于是姜行雲幫她換藥時,她便問起了此事。
姜行雲支支吾吾,半天講不出一個字。
“你若不想說,便罷了。”靳葦見他那個樣子,怪難受的。
姜行雲一聽,連忙擡起頭解釋道:“不是不想說,只是才有了個頭緒,想晚些告訴你。”
“好,聽你的。”靳葦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愈發好奇,究竟是什麽事,還不能立即告訴她。
姜行雲看她不自覺微皺起來的眉頭,想她定是在心中胡亂猜測。張大夫前日才同他說過,她思慮過重……
于是他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随後伸出手觸及她的眉心,撫平她輕皺的眉頭。
“好了,我說。”姜行雲語氣中有些許的無奈。
“我查到,你生父的案子,同劉家有些關聯。”他一面說着,一面觀察着她的表情。
“劉家?”知道自己的生父章君南一介書生,最後卻被牽涉進魏王謀反案,背後的緣由定不簡單,只是她沒想到,居然和劉家有關。
她甚至都不用問,是哪個劉家。有能力在京城之中攪弄風雲的,哪還有別的劉家。
可是,姜行雲之所以能坐實杜徳佑的各項罪名,劉家暗中出了不少力,眼下這個關頭,劉家與姜行雲站在一起,對他坐穩這個皇位至關重要。
這個時候查出劉家,怕也是動不得。
“不用擔心,萬事有我。”姜行雲握住靳葦的手,一臉堅定。
然而,幾天後急轉而下的形勢,卻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京城中突然流言四起,去年高中榜首的狀元郎,如今的天子之師,禮部侍郎靳葦,竟然是女兒身!
一時間舉朝震動。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自杜徳佑下獄之後,那夜在重華宮發生的事漸漸在群臣當中傳開,大臣們自然也知道已經多日沒有露面的靳葦此刻正躺在皇帝陛下的床上。
原以為姜行雲此舉是尊師重教,如今看來卻是金屋藏嬌。
反應最大的要數翰林院,因着先前杜徳佑的事,翰林院衆人本就對靳葦無甚好感,更是以與她同在翰林為恥。
如今聽聞她是女子的消息,更覺得她離經叛道、惑亂朝綱。
于是翰林院諸人聯名上書,要求姜行雲立即罷免靳葦,并将其下獄,以欺君之罪論處。一衆人更是直接跪在了重華宮外請命。
劉府中,得知消息的劉臣齊一臉震怒。
姜行雲和靳葦,這是把他劉家當傻子耍嗎?這麽些時日,他就是再遲鈍,也該回過神來了。
先前姜行雲當着他的面,許了他劉家後位,初時還不時往劉府送些東西,來讨自家妹妹的歡心。自杜徳佑下獄後,哪還有什麽說法,封後之事更是絕口不提。
好一手過河拆橋!
然而更令人生氣的是,姜行雲所謂的夫子,那個在杜府跟杜千熒不清不楚的禮部侍郎靳葦,竟然是個女子,而她與姜行雲……
當劉臣齊把事情原原本本說與父親劉豫聽時,劉豫的反應卻很是奇怪。
“你說誰?誰是女子?”劉豫盯着劉臣齊,臉上竟有一絲慌亂。
劉臣齊看着父親,他的表情着實有些怪異,但還是将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靳葦,陛下身邊的那個夫子。”
“糟了。”劉豫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瞬間渙散。
“父親?”劉臣齊全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縱使靳葦是個女子,定有罪罰等着她,翰林院的人此時不就跪在重華宮外嗎?
父親何以這麽大反應?
“她必須死!”片刻之後,劉豫的眼神一片清明,他看向劉臣齊,一字一頓地說,眼神中透露出狠戾。
劉臣齊一陣心驚,他已經多年沒有在父親的臉上,看到那種眼神了。
關于靳葦的消息在京城上下傳的沸沸揚揚時,為了不讓靳葦知道,姜行雲搬到了偏殿。
看到如紙片般飛來的奏章,他一陣頭疼,翻了幾本,頭更疼了。
他已命陵游去查,這個消息究竟是從哪裏傳出的,但顯而易見,這打亂了他全部的計劃。
他本來想着,待他查清楚章君南一案,借着辯冤的機會,順勢澄清靳葦的身份,出于對遺孤的補償,他大可以赦免靳葦,這樣便能堵上天下悠悠之口。
可是現在,完全陷入了被動,章君南一案只是有了眉目,尚無實據,靳葦就先背上了一個欺君之罪,這個時候,他總不能跳出來說明真相吧。
然而姜行雲沒想到,雖然自己百般小心,但是翰林院衆人鬧出的動靜太大,靳葦還是知道了。
聽了宮人的禀報,姜行雲急匆匆地回到寝殿時,靳葦已經穿好了衣服,準備過去。
姜行雲屏退了堵在門口的宮人,抓着靳葦的胳膊,将人拉進了殿內,順手關上了門。
靳葦身上的傷還未痊愈,他一直謹記着,因此并不敢出多大的力。
“你做什麽?”姜行雲有些愠怒。
“這事因我而起,我須得有所交代。”靳葦看着姜行雲,平靜地說。翰林院的人威逼至此,姜行雲那邊不用想都知道是怎樣一個情況,她不想令姜行雲為難。
“他們找的是我,何需你給交代?”姜行雲反駁道。
說完,他扶着靳葦到了床邊坐下,又懊惱自己方才語氣有些重。
于是,握着她的手柔聲說:“我已然有了應對之策,你乖乖在屋裏待着。”
靳葦還要說些什麽,但看到姜行雲篤定的眼神,心中頓時安心了幾分。
“殿下待要怎樣?”靳葦出言問道。
“這你就別管了,我自有考量。”姜行雲舉起靳葦的手,放在手邊輕輕吻了下,見靳葦沒有推開,也沒有拒絕,心情頓時好了幾分。
近來靳葦好像漸漸習慣他的觸碰,這說明,她在一點一點接受他。
“若是保不住你,這皇帝做的,怪沒意思的。”姜行雲摸着靳葦小巧圓潤的指甲,突然開口說。
姜行雲正安撫着靳葦,門口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進來。”姜行雲回應道,卻并未放開靳葦的手,這個敲門的節奏,他心中有數,不用避。
“陛下。”陵游行完禮後,看了靳葦一眼,似乎有些拿不準該說不該說。
“說吧。”姜行雲知道若是避開靳葦,她又會胡思亂想,不如讓她當面聽到。
得了姜行雲的首肯,陵游開口說:“臣查到消息的源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兩個人越靠越近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