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杜徳佑心中大驚,這聲音,竟然是姜行雲。
然而他畢竟久經沙場,素來過的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不會把姜行雲放在眼裏。
這位生下來就養尊處優的陛下,恐怕這輩子活到現在,連血都沒見過,即使他現在持着刀,又能如何。
于是杜徳佑輕蔑地笑了一聲,根本不理會姜行雲手中的利劍,強行轉過頭去,便要與他對峙。
誰知姜行雲絲毫不手軟,杜徳佑的脖子瞬間被拉開一道口子。
他徹底怒了,左手抵住姜行雲的胸膛,右手抓住姜行雲的胳膊,一個轉身,便從姜行雲的桎梏中脫出身來。
姜行雲也不示弱,立即從床上翻身下來,連鞋都顧不上穿,站在床前,拿劍直指杜徳佑。
與此同時,房梁上瞬間跳下七八個人,身着勁裝,手持利刃,将杜徳佑團團圍住。
“陛下這是何意?”意識到自己被戲弄,杜徳佑咬牙切齒地說。
姜行雲卻不跟他廢話,一劍就朝杜徳佑刺去,眉宇間盡是揮不散的怒氣。
其餘人見姜行雲親自上手,也不敢遲疑,紛紛出手,合攻杜徳佑,杜徳佑手中并無兵器,一個人要應對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一時之間,竟有些落了下風。
多年的交戰經驗讓他迅速意識到,這樣下去根本不行,再勇猛的人也經不起輪番的消耗。他必須想辦法,扭轉眼下的局面。
突然,杜徳佑在人群穿梭中,一眼看到了遠遠躲在門口的靳葦,回想起先前姜行雲對靳葦的态度,瞬間靈機一動。
“靳葦!”杜徳佑大喊一聲,然後右手朝靳葦所在的方向猛地一揮。姜行雲見狀,以為杜徳佑抛出了什麽暗器,果然立即回頭。
趁着姜行雲走神的功夫,杜徳佑立即出手奪過他手中的長劍,随後整個人騰空,朝着姜行雲的心口就是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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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行雲瞬間被踹出一丈遠。
刀光劍影間,動作太快,靳葦根本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麽,只見姜行雲從纏鬥的人群中被踢出,整個人躺倒在地上。
她立馬朝姜行雲跑去,将他從地上扶起,迅速退後到房間的另一個角落。
另一廂,手持長劍的杜徳佑,仿佛殺紅了眼,漸漸找回了場上的優勢,将一衆人殺的七零八落。
靳葦看的心驚,卻不禁暗暗感嘆,能在西北立足,杜徳佑果然有過人之處,可惜,他今日注定要命喪于此。
“走!”姜行雲朝靳葦低聲說了一句,二人攙扶着,一點一點朝門口挪動。
杜徳佑用餘光瞟到他二人有偷跑的跡象,長劍一揮,将剩下的三四個人逼退,而後沖着門口一個疾沖上前。
此時靳葦已經打開了殿門,一只腳正準備往外邁,卻回頭看見杜徳佑殺将過來。
經過一場惡戰的杜徳佑渾身是血,瞧着猙獰可怖,一柄長劍眼看就要刺到姜行雲的身上。
情況危急,靳葦沒有絲毫猶豫,用盡全力将姜行雲整個推出殿外,自己卻失去支撐,整個人跌倒在門前,肩膀狠狠撞在了門檻上。
右肩一陣鈍痛襲來,靳葦瞬間冒出一頭冷汗。
姜行雲被靳葦一推,一個趔趄摔出門外,随後迅速被躲在一旁的嚴文琦拉在身後。
想到靳葦還在裏面,他奪過嚴文琦手中的劍,立時就要往裏沖。
“陛下!”嚴文琦大吼一聲,将姜行雲死死地擋在身後。
随後,便見杜徳佑将劍架在靳葦脖子上,挾持着人從姜行雲的寝殿走了出來。
姜行雲的雙眉瞬間皺在一起。
“放了她,我留你一條活路。”姜行雲立刻喊道。
話一出口,嚴文琦便知道姜行雲不是在說笑。
杜徳佑冷笑一聲,一臉不信的表情,也不開口回話,只是挾着靳葦一步一步朝前走。
如果他沒有看錯,此刻院內四周的圍牆之上,布滿了弓箭手,他只要一放開靳葦,姜行雲沒了顧忌,頓時便會萬箭齊發。
那時,他縱有通天本領,也難走出這個院子。
杜徳佑前進一步,姜行雲和嚴文琦便往後退一步,直到退到重華宮門前,退無可退。
“杜徳佑!”姜行雲怒吼一聲:“你再往前走一步,杜家上下,我一個不留!”
靳葦聽的心驚,姜行雲居然為了她,發這樣的毒誓。
她知道姜行雲為了今日籌謀了多久,此刻杜徳佑的劍就抵在她的脖頸處,只要她狠下心,脖子一抹,姜行雲便再無掣肘,屆時,杜徳佑難逃一死,姜行雲也必會為她報仇。
可是,她不想。
她要活着,她一定要活着!她要為冤者辨明,為弱者伸張,要看到大周河清海晏、馬放南山,要有朝一日,真真切切、光明正大地立于世人面前!
三十步,她與身後的杜徳佑和姜行雲之間,差着三十步。
三十步外,姜行雲已經搭起了弓。,,,,
杜徳佑身形魁梧,即使他将靳葦整個擋在自己面前,也不可能悉數擋住,但是姜行雲舉起弓,從他腳底往上瞄,沒有一處下得了手。
二人離的太近了。
除非……
杜徳佑親眼看着姜行雲拿箭、搭弓、瞄準。他不信姜行雲有這個魄力,敢一箭射過來。
況且從小到大,皇室最優秀的皇子,是姜行堯,禮、樂、射、禦、書、數,姜行堯樣樣都是翹楚,而姜行雲,沒一項比得過他的大哥。
他連姜行堯都不放在眼裏,何況姜行雲。
然而下一秒,杜徳佑看着飛馳而來的箭,驚恐地睜大了雙眼。
一支利箭穿過靳葦的發髻,直直插入杜徳佑的右眼,接着便傳來杜徳佑一聲凄厲的慘叫。
靳葦的長發瞬間散開,然而她此刻卻顧不上這些,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之後,杜徳佑的手一松,她趕緊朝姜行雲的方向跑去。
杜徳佑反應過來,一手捂着右眼,一手将手中長劍用力朝前擲去。
奔跑的靳葦看不到身後發生的一切,姜行雲卻能看到。他立馬搭起弓,朝着長劍飛來的位置就是一箭。
但是,為時已晚。
杜徳佑的箭從靳葦的左腰劃過,墜落在不遠的前方,而靳葦則捂着腰間,跌倒在地上,不消片刻,整個人昏了過去。
姜行雲又一箭,射入杜徳佑的腹部,親眼看着他跪倒在地上,再無還擊之力。
而後立馬飛奔到靳葦身邊,手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傷處,将她整個人抱在懷裏。一面吩咐人宣禦醫,一面囑咐嚴文琦将杜徳佑關押在牢裏。
姜行雲此刻雖然心急,卻也不敢有大的動作,生怕一個不小心扯到靳葦的傷口。
将人輕輕地放在床上後,姜行雲的手懸在靳葦的腰間,準備解開她的腰帶查看傷處,臨下手時,卻有些猶豫。
一是因為靳葦畢竟是未出閣的女子,自己這樣,着實有些孟浪,再有便是,她千方百計掩蓋自己的身份,不願讓人知道,一定有自己的考慮。
但是宮中的禦醫,他信不過。
雖然關于她的一切,他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自己這一伸手,便是将真相赤裸裸地擺在二人面前,從此再無退路。
不管了,姜行雲迅速下了決定,解下靳葦的腰帶,然後一層一層解開她的衣衫。
她醒來不管是何反應,他受着便是。
禦醫急匆匆地趕到,卻被攔在門外,姜行雲小心翼翼地為靳葦上了藥,然後再用幹淨的素錦一層一層将傷口裹住。
最後為她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做完這一切,姜行雲額間已然微微沁出薄汗。
“咚咚咚”,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随後是嚴文琦的聲音:“陛下?”
姜行雲起身,走過去打開了門。
嚴文琦看了眼安靜躺在床上的靳葦,一床被子将她裹的嚴嚴實實。
“她怎樣了?”嚴文琦問道。
“沒什麽大事,就是要遭些罪。”姜行雲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卻還是難掩眼中的心疼。
嚴文琦點了點頭,杜徳佑是什麽人,今日這情形,保下性命已是萬幸。
“來跟你報一聲,杜徳佑已被關押,為保險起見,那地方只有我和手下幾個親信知道。杜家上下已經被控制起來,等着你明日上朝,一同發落。”
姜行雲一臉贊賞,嚴文琦行事愈發穩妥,他拍了拍嚴文琦的肩,說了句:“辛苦。”
嚴文琦一臉嫌棄地看着姜行雲:“同我這樣客氣?”
姜行雲笑了笑。
嚴文琦本來還想問,靳葦的事,姜行雲如何打算,畢竟明日人一醒,事情可就都瞞不住了。
可是念及這畢竟是他二人的事,嚴文琦猶豫了一番,還是沒問出口。
今日在杜徳佑的利劍下,靳葦能夠一把将姜行雲推開,若只是君臣情誼,大概難以做到這一步吧。
這份情意,他由衷希望,他們彼此都能珍重。
翌日早朝,大殿之上,姜行雲昂首闊步走上高臺,然後筆直地端坐在龍椅上。
百官有些震驚,細細算來,姜行雲纏綿病榻有些時日了,今日怎麽忽然就大好了。
然而更令百官震驚的是,随後姜行雲二話沒說,直接頒下一道聖旨。
聖旨中列數了杜徳佑的罪行,更是提到了他已這樣的話。除此之外,還将杜家家財悉數籍沒充公,杜家老小全部下獄,連在崇福寺清修多年的杜老夫人都不例外。
一夜之間,權勢滔天的杜徳佑身背數罪,杜家一衆人淪為階下囚。而被衆人嘲笑的傀儡皇帝姜行雲,也在登基之後第一次挺直了腰板。
朝堂之上,劉臣齊一臉得意,不止因為杜徳佑的倒臺,更因為姜行雲剛剛任命他為杜徳佑案的主審,雖然杜徳佑所犯的事,萬死不足以蔽其辜,但他一定會将此案“查清理明”。
而杜徳佑這些年犯下的罪,他會一條不落地寫在結案書上,遞到姜行雲的案頭。
下朝之後,姜行雲無暇他顧,神色匆匆地往重華宮趕。
一路上,他惴惴不安,為了保護靳葦的身份,他沒敢命人進去伺候,所以靳葦現在是什麽情況,睡着還是醒了,他一概不知。
到了重華宮,他心懷忐忑地推開殿門。然而一走到床邊,便看見靳葦躺在床上,睜着兩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夫子當然想活着,那是她對生命的尊重,和對世事的不甘